葛俊芳
到目前為止,對于各種聚會,我都有一些恐懼。因為飯桌上不精于像別人那樣舌綻蓮花,八面玲瓏,牌桌上也不長于各種游戲都能信手拈來。雖說也能勉強過關,但每次一出手,就有些猥瑣。別人都是一路氣勢高昂,到我頭上突然就低俗到那些末流的套路上來,真是相形見絀,很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挫敗感。
喜歡看電影里那些賭圣賭王之類的酷人叼著煙,甩著牌,很有贏家的氣質(zhì);喜歡看女人纖指飛動,麻將聲脆,那種韻致用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也絲毫不為過。所以,骨子里我其實是一個渴望 “低級趣味” 的人,但結(jié)果卻是:我甚至并不具備 “低級趣味” 所需要的智商。
玩CS,會蠢到把自己人干掉;玩麻將,總是最后一個抓好牌,且必須要有一個 “軍師” 才能心安;而玩牌,就會滿臉紙條;本來玩雙副牌的就要被迫降格到單副,因為我握不住那么多牌。最慘烈的一次竟氣得原本溫順和藹的朋友終于忍不住原形畢露,朝我咆哮道“從來沒見過你這么笨的人”……
不過我并沒有一蹶不振,在不得不被湊數(shù)的時候,我提前就要他們發(fā)誓,不論我下成什么樣的牌,誰都不能罵我,如果實在忍不住了,也只能腹誹。人家是棋落無悔,而我總是被特赦可以悔牌?,F(xiàn)在想來,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墮入弱勢的汪洋里,再也沒有翻過身來。唯一記得有一次揚眉吐氣則是我不按牌路出牌,把一個高手打得連懵帶吐血,良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不得不承認,一旦進入游戲,我的智商就立刻化為烏有,這真是一件傷人自尊的事。也曾試圖拜師學藝,卻發(fā)現(xiàn)這些看似簡單的玩意到我手里都成了 Big Trouble,而最根本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不愛動腦,另一個是不會動腦。
有時覺得,從那些別人認為低俗的游戲中所獲得的愉悅絲毫不亞于讀書思考等高雅行為所能帶來的。一個人需要各種營養(yǎng)的供給,無論高級趣味,還是低級趣味,只要當時我們的身體和心靈是和諧參與的,都是一種徹底的享受。
生活中,我們熱切的追逐著宏大虛幻的表象世界,可心里卻空空如也。把工作或者學習當成唯一的一件事來做的人其實是在冒險,因為一旦維系著這件事的熱度消失殆盡,便很難自持,更不用說自洽了。
所以,一點兒小熱愛,一點兒小嗜好,也許就可以讓自己的心靈有所皈依,哪怕是玩撲克打麻將這類并不雅致的活動。
可見,更多的知識并不意味著更有質(zhì)量的生活,也許真正的生活僅僅需要的是一種堅韌,一種容納,一種輸牌后依然面不改色的淡然。那些為高級趣味所困的人們,可以在嘗試低級趣味以后,發(fā)現(xiàn)真正的生活。
(摘自2007年第8期《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