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
我一直以為比賽永遠只能有一個贏家,以為賽場上必須分出你輸我贏,直到我打完那場特殊的比賽,我才明白不是這樣。
我一直以為朋友永遠不能在賽場相見,否則這段友誼必將面臨巨大的“友誼危機”,也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讓友誼陷入危機的永遠不會是賽場,而是人心。
那天第三個課間,我去開水間打完水,正要邁進教室時,聽見了同學們刻意壓低聲音的議論。
“聽說了嗎?今年學校只有一個去省里參加青少年網球比賽的名額。栗樅和嚴念卓這對搭檔可能要‘拔刀相見了!”
“什么呀!最多是拔網球拍相見吧!”說著上課鈴正好響起,同學們笑著一哄而散。
我才意識到自己還愣愣地站在原地。應該是涼開水兌少了,玻璃水杯忽然變得有些燙手。
我疾行回到座位上,放下水杯后不自然地看了斜對角的栗樅一眼,心里思緒萬千。
我從7歲開始學網球。
從最開始的握拍姿勢到揮拍動作,從“磕墻”練習到站上雙人網球賽場,每一個進步都有我的好鄰居、好朋友、好搭檔——栗樅。
我們之間進行過無數(shù)場練習賽,卻沒有真真正正地成為彼此非要贏過不可的對手。
而這一次,我們之間只能有一個“贏家”。
按照學校體育組老師的要求,我和栗樅要在接下來三周的體育課上進行三次比賽來選出代表學校參賽的選手。
越臨近周五的體育課,我越緊張。
我陷入了只能自己消化的糾結。馬上就要升入高三,學校規(guī)定高三學生不能參加比賽。這次或許是我最后一次機會。
我非常想要去省里參賽,也知道栗樅也一定這樣想。我有時候甚至在心里卑鄙地想,如果栗樅能退出就好了。可這個念頭閃過后,我又會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兩種思維拉扯著我,我越來越焦慮和不知所措。
偏偏栗樅還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喊我一起上下學,一起去食堂吃飯,還有一起進行網球練習。
好像只有我一個人焦慮難安。這讓我的負面情緒越來越多。
或許是受我最近的狀態(tài)影響,我輸?shù)袅撕屠鯓旱牡谝粓霰荣悺?/p>
賽后我百感交集,忽然有些不想面對栗樅。
于是我開始躲著他。我的手段并不高明,早晨我提前10分鐘出門,錯開他平時喊我上學的時間;刻意避開和他去餐廳吃飯的時間;放學后第一個抄起書包沖出教室……
直到又一個周五。
我本以為這周自己臨時瘋狂加訓,贏得栗樅不是問題。
結果卻是因為栗樅缺席比賽棄權而讓我贏了比賽。
放學后,我氣呼呼地敲開了栗樅家的門。
這才知道栗樅請假是因為生病了。
我的一腔怒火瞬間熄滅,沉默地看著因發(fā)燒而面色潮紅的栗樅擰著眉頭喝了感冒藥。他還沒放下杯子,我已經熟練地遞上熱水。
忽然間,栗樅板起一張臉道:“嚴念卓同學,你最近的行為是應該被嚴懲不貸的!你不相信自己的實力就算了,怎么能不相信品格高潔的隊友我呢!”
我瞬間沒忍住,笑了出來。
以前每次我們有矛盾都會像這樣在調侃中化解。
在笑了的一瞬間,我看著故作嚴肅的栗樅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也明白了為什么在知道我們會成為對手之后他還能表現(xiàn)得和往常一樣,也明白了今天是我狹隘地誤以為是他刻意讓我贏了這一局。
他一直就認為友誼和比賽是不應該互相影響的。比賽的勝負靠的是實力,他不會因為我們的友誼在賽場上刻意讓我,也不會因為比賽讓我們的友誼陷入危機。
那天的最后,我們約定了下周好好賽一場。
而我也已經明白,只有拿出自己的全部實力來參賽,只有百分百認真地揮動每一次球拍,才是對比賽的尊重,也是對我們友誼的尊重。
至于比賽結果早已經在每一次全力以赴的揮拍中變得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倆在這場注定會雙贏的比賽里順利度過了我們的那場“友誼危機”!
編輯/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