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君怡
一
腳上的草鞋磨著因長途跋涉而酸痛麻木的雙腳,年輕的查良錚(穆旦)跟隨著大部隊在一望無垠的山丘走著,手中緊攥著剛撕下來的英語單詞紙,嘴里念著背完的英語單詞,心卻受到猶如被一枚日軍炮彈炸碎房屋般的猛力撞擊。
他的眼前是平靜的黃昏、平靜的原野、平靜的溪水,但他的耳畔仍充斥著那一聲聲哭喊、那一聲聲哀嚎。他原以為風(fēng)花雪月的世界在這次1700多公里的路途中被徹徹底底地揭露出它本來的面貌——一個飽受苦難、處于水深火熱中的舊中國。想到這里,他渾身的血液仿佛如火般在燃燒,他重新拿起詞典,又目光堅毅地看向遠(yuǎn)方。和其他青年一樣,在見到了舊中國的苦難后,在這燒得通紅的黃昏,他們?nèi)缫皇⒐?,迸濺的火星滋燙了腳下的舊泥土,他們要將遍地腐朽燒為灰燼。
此后模糊不清的輪廓在萬筆描繪下變得清晰可見,新的篇章在徐徐展開,一種磅礴富有生機的力量在中國西南苦難的土地上孕育而出。揣著熱血,他們化成炬,化成照亮祖國大好征程的光。
二
夜色暗如水,外面伸手不見五指,我置身在明亮的教室,縹緲的思緒從歷史長河中被拉回正軌。
老師站在講臺上,聲音好似在這夜晚中用無形的話筒放大了幾倍,一字一字清晰落在耳畔;一堆堆擺好的書本摞在桌子一角,一張張試卷鋪開,寫滿了黑字、紅字、藍字。我心中也被什么東西斟得太滿,溢出來靜靜流淌,醞釀發(fā)酵。
我能聽到,同學(xué)們和老師交流問題的聲音、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我能看到,一張張專注的臉龐、奮筆疾書的姿態(tài)。我們?nèi)缦囊沟奈灮鹣x,發(fā)著熒白色的微光。我能感受到體內(nèi)在逐漸發(fā)熱,說不出的酸脹感從脊柱一直攀升至腦后。我的思維在飛速轉(zhuǎn)動,大腦驅(qū)使筆桿飛快寫下一個又一個字符。我們像是每人手持一盞白燈,共同支起漆黑一片的夏夜,靜謐而又璀璨。在四十人的教室中,我置身于一股洪流之中,只朝著心中共同的愿景奔去,每個人仿佛都在閃光,發(fā)光物連成一片,蔓延下去,微光點點,也能綻放出熾熱的光。點點微光,看不見盡頭,卻在長夜中堆砌,宛如星辰大海。
一轉(zhuǎn)眼,晚自習(xí)結(jié)束,我們?nèi)鐨w航的船只,劃向各自回家的道路。但此刻,不論是教室里的燈光,還是我們心底的光芒都一起涌向星辰,涌向四面八方,照亮彼此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