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太陽（外一首）

劉欣

一盞燈亮在天上，甩下五彩光圈

烤得冰雪汗水流淌

老人坐在墻根兒，扶著拐棍兒

凝望天空，閉上眼，燈在閃

睜開眼，燈在晃

幾十年煤海踏浪，礦燈為他導航

像三只眼的二郎神

從地心擎起黑色的太陽

那時候?他長滿老趼的手

端起滾燙的茶杯感覺不到熱

如今手掌漸漸變軟

手心卻常常發(fā)癢

寂寞比嚴寒更冷

是心頭化不開的冰霜

遙看井架上飛轉(zhuǎn)的天輪

耳畔總有炮聲回蕩

人最珍貴的不是財富

是縱情馳騁的青春時光

太陽落下還能升起

礦燈充電還能再亮

生命像煤，燃燒過后就是灰燼

夕陽，像一顆越冬的石榴懸在枝頭

一陣風過就會落在地上

假如人生能像日月輪回

他還要像夸父去追趕太陽

太陽愈來愈高愈來愈亮

把老人白須白發(fā)染成金黃

陽光熨平他臉上的皺紋

眼里漲潮。巖漿在血脈中轟響

老人拄著拐棍兒緩緩站起

他想乘光去摘那盞燈，戴在頭上

煤塵里的蘑菇云

煤塵是煤的兒女

是個頭兒最小的煤

煤愈優(yōu)秀體重愈輕

無數(shù)亮晶晶粉狀的小精靈

在地下的星空飄游

如果有一粒煤塵跳入火中

會升起一顆星

如果有一捧煤粉投入火中

會騰出一輪紅日

一簇火苗會引爆

揣著鈾的煤塵大軍

以燎原之勢席卷礦井

巷道里巖漿滾滾，大地顫抖

井口會騰起一朵蘑菇云

像隱形地下的一場驟雨

不知哪一刻，突然傾瀉而來

劉 欣：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參加《詩刊》社第九屆青春詩會。著有詩集《深情》《冰封的烈焰》，榮獲第三屆、第六屆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有作品被譯成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