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
父親的木馬,也就是我的木馬,那年,他找木工師傅專門給他五歲的孩子打制的玩具。那可是真可以騎的木馬,像條船一樣,不見四蹄,底端有著滑雪橇一樣的木板裝置,就是中間寬兩頭翹的那種,人一坐到馬背上,就會跟著前仰后合。
木馬是屬于我的,可小伙伴們來到我家,且都是些小女孩子,不就是眼饞了我的木馬,給她們坐坐無妨。
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天生的,我喜歡她們的花格裙子,她們羨慕我有木馬。當(dāng)然,還羨慕我怎么有這么好的爸爸。同院的玩伴們最大的上二年級,像我這樣沒上小學(xué)的居多。他們都搶著來騎我的木馬,每次坐到馬背上,不是摟著馬脖子就是揪著馬耳朵,樂得咯咯的。還有的回家嚷嚷,跟她們的爸爸要木馬。再大一點,就只能羨慕觀望嘍。媽媽說“會壓壞你的馬”。我想,媽媽不是吝嗇,不是懷疑木工的手藝,主要是心疼,那可是一個父親送給她五歲女兒的禮物。木馬坐騎只比板凳高一點,對我來說還算結(jié)實,后來我上了小學(xué),個子逐漸長高了,腿長“板凳”矮,如果再高一點多好啊!好像父親就從未打算讓他的女兒長大一樣。有時悄悄地想著再要一個木馬,雖然坐上去不那么舒服了,可是它仍舊像搖籃。
那時的縣城于我來說不過是幾條街,爸爸的單位就在第一條街離十字路口不遠(yuǎn)的地方,他每天忙著開會、寫稿子,我也就不再索問木馬的事情。那個有點矮的木馬總嫌它絆腿,后來被搬到了倉房里。有一回,我見到了戴草帽的人和真正的馬。遠(yuǎn)遠(yuǎn)地,那是一匹棗紅色的馬,領(lǐng)著一匹剛剛出生不久的小馬駒。我的眼睛一亮,既興奮又悲傷。爸爸問我怎么啦,我總覺得那小馬應(yīng)該是我的。再后來,我的同學(xué)又知道了我的爸爸會畫漫畫,有好玩兒的一起看,我們又笑得咯咯的。在小人書風(fēng)靡的時代,會畫畫兒這可是件不小的事情呢!她們有的說,我沒有那么多小人書,你的爸爸可以畫畫本,我的爸爸不會畫畫兒??晌铱傁胱尠职纸o我畫那匹馬,還必須得是那天遇到的那匹小馬。
縣城于我總是沒什么概念。因為我太貪玩兒了,從來就不知有什么別的大事,一到寒暑假還是鉆進(jìn)倉房看小人書。那天在一個角落里不知被什么東西絆到一下,心里正想說“煩”,仔細(xì)一瞧,卻是我的小木馬。哦,它那么孤獨,眼睛里也布滿灰塵。我的心里一緊,它已被我遺忘了。此時的木馬已經(jīng)掉了一只耳朵,滑雪翹板也開裂了幾道縫,我童年的玩伴哦,你多么可憐!可是這塊木頭它還有用,冬天燒爐子,媽媽說柴不夠了。在那個年代木頭可是不能隨便浪費的。不!不要破壞我的木馬。
木馬真的被留了下來,只是年年留年年舊,也就愈發(fā)面目全非了。后來搬了幾次家,木馬早已不知去向了,可它在我記憶的節(jié)點上從未消失。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