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成人之美”

華應(yīng)龍

一個周六，我吃完早餐，拿上老花鏡，夾著書，牽著華陀螺（我們家的哈士奇），到小區(qū)花園里看書。

小區(qū)里散步的人不多，大概不少人在“補覺”。涼亭里沒人，這很少見。一般情況下，我到樓下看書，都只能坐在路邊的長條椅上。不動筆墨不看書，我看書時喜歡做批注，涼亭中間有張小桌子，那就更享受了。

涼亭桌子的四邊各有一張固定的小圓凳，小圓凳再過去是兩根柱子之間的長條凳。陀螺很享受地趴到一條長條凳上。我坐在北邊的圓凳上，坐北朝南，打開書，享受“格致論道”講壇帶來的精神盛宴。

我在報紙上看到介紹《生命新知：從DNA到大腦的研究》一書的文章，覺得對自己的數(shù)學教學或許有益，于是請兒子幫忙買了一本。捧讀之后，我才知道我們國家也有“TED演講”，那就是“格致論道”講壇。“格致論道”講壇是中國科學院計算機網(wǎng)絡(luò)信息中心與中國科學院科學傳播局聯(lián)合創(chuàng)辦的科學文化講壇，致力于“非凡思想的跨界交流”?！案裰隆奔础案裎镏轮?，此講壇提倡以“格物致知”的精神來促進科學、教育、生活和未來的發(fā)展。

真是相見恨晚！

于是，我請兒子買來全套的另外5本。今天，我讀的是《別人家的孩子，長大都在做什么.1，把科學講給你聽》?？赐昴夸洠沂紫瓤吹氖侨蚯嗄觐I(lǐng)導力創(chuàng)始人張萌的《20歲，女性的一個“糟糕”的年齡》。痛快地讀完之后，再掃碼看完演講視頻，我由衷地佩服張萌：連續(xù)17年，她每天堅持早上5點起床，開始讀書學習……這“于我心有戚戚焉”，我是每天五點半起床讀書。張萌希望早起能變成一種廣泛傳播的好習慣，于是申請開通了一個“張萌萌姐”的微信公眾號，每天早上四點半到六點半之間打卡……我是不是應(yīng)該借鑒？說老實話，教師早起讀書的不多，晨讀似乎只是學生的作業(yè)。

好書，美景，涼風習習，感覺超爽！

走過來一位大伯和一位大嬸，他倆夸我家的陀螺長得漂亮。我回過頭來，友好地笑了笑。一會兒，又一位大嬸推著買菜的自行車，?？吭跊鐾づ赃?。他們?nèi)肆耐旮髯再I的菜，其中一位大嬸打起了電話：“喂，三缺一，下來吧。帶上撲克牌??！”

壞了，他們想在這涼亭打牌！我心里嘀咕：得講究先來后到啊，我在這兒看書呢。

他們?nèi)肆奶?，我裝作聽不見。其中一位大嬸想和我聊天，問我家的狗多大了。我裝著看書，不抬頭，不搭理。另一位大嬸說：“他沒聽見，看進去了?！?/p>

其實哪里啊，我根本看不進去一個字，心里在生他們的氣：“先來后到，老了還不知道？”“我是讀書學習，你們是打牌娛樂，誰該讓誰？”轉(zhuǎn)念又想：“算了，三位都是前輩，我不能趕他們走。那就化他人的錯，養(yǎng)自己的正，還是到街頭去讀書，專門鍛煉自己集中注意力的能力吧！”

那位大嬸坐在南側(cè)的長條凳上，接著說：“沒退休，還在讀書?！蔽夜烙嬎强粗艺f的，但我不能抬頭，不接話茬。我在心里說：“等我退了休，還坐在這里讀書?！?/p>

帶撲克牌的大嬸來了。他們決定就把南側(cè)的長條凳當牌桌，一位大嬸坐我對面的圓凳上。那位大伯自告奮勇：“我腿長，我坐在自行車上。”

他們攤開報紙，忙著收拾“牌桌”。

我設(shè)身處地一想，在那樣的“牌桌”上打牌，多局促??！估計他們是周六不用照看小孩，可以放縱一下，我應(yīng)該成全?！袄衔崂弦约叭酥稀保萍杭叭?，我趕緊說：“你們到這桌子上來打吧！”四位老人喜笑顏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十分感謝！”“非常感謝！”大伯的聲音特別響亮。還好，大伯沒有先開口和我協(xié)商，否則難堪的就是我。

為自己突然的決定，我心里像盛開了一朵蓮花。我牽著陀螺離開涼亭，大步流星。不遠處，路邊的長條椅上坐著一位長者，鶴發(fā)童顏。我估計他看到了剛才的一切，微笑著沖我點點頭。忽然，我想起了張良拾履的故事，我思考：那幾位大伯大嬸坐在我身邊聊天，是不是他“扔下的一只鞋”？

我思考：我讀書，是正業(yè)；退休老人打牌，是不是正業(yè)？

我不肯離開涼亭，就是不肯舍。其實，有舍就有得。舍了“合身”的自然環(huán)境，卻得到“適意”的心理環(huán)境，何樂而不為？

以往他們是否都在此打牌，而我是后來者？此涼亭或許是他們的一個“根據(jù)地”。也許，在他們眼里，是我打擾了他們的聚會習慣？

成人之美的美，我不是第一次享受。但以前的成人之美，都是在不損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助人為樂。那在可能損害自己利益的時候，我們還能成全他人的美好嗎？如果我繼續(xù)裝著讀書，那位鶴發(fā)童顏的長者將會看到什么景象？那我的的確確就是一個裝著讀書的人！

一位經(jīng)濟學家在回答“人生的意義何在”這一問題時說：“享受人生，并且?guī)椭鷦e人享受人生。”這個的答案太棒了，成全別人享受人生，就是我們自己在享受人生。

我牽著陀螺，步履維“樂”，繼續(xù)尋找適合我看書的長條椅。驀然回首，從樹葉間看到老人們在打牌的景致，非常美?？?，那高高舉起的、甩牌的手，多么瀟灑！我拿出手機，拍下了珍貴的照片。

張萌希望早起能變成一種廣泛傳播的好習慣，于是堅持做“張萌萌姐”微信公眾號。我希望“成人之美”能變成一種廣泛傳播的好習慣，于是寫成了這篇文章。

（作者單位：北京第二實驗小學）

（插圖：爪 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