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宏
和最親近的人生活在一起,無感是常態(tài)。有感覺了,定是鬧了別扭,針尖與麥芒相對。這種關(guān)系就像人和空氣一樣,人對空氣有感,無外乎霧霾深重、異味難聞。
而地球和我的關(guān)系,比親近的人更加親近,所以我對它常常無感。但有一次例外,感覺非常明顯——從未有過的銳利感,讓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jīng)都煥發(fā)出了炫彩的光。
因為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翻動了地球。
那年夏天,我和女兒來到馬來西亞馬六甲,海游成了此行最大的亮點。大海沒有辜負我的期待,賜予我從未有過的奇異之感。摩托快艇把我們送入海洋深處,深藍的海水使天空都顯得單調(diào)。我久久地凝視陌生的大海,按捺不住內(nèi)心不斷涌動的欣喜。
我和女兒著裝齊備,依次跳入大海,濺起笑聲伴海鷗,飛得很遠。我先入海,然后看站在跳板上的女兒,擔(dān)心她不敢下來。誰料,她一個猛扎,鉆入深藍的大海,咯咯咯,笑個不停。
遠遠的馬六甲海峽航道上,一艘艘貨運船,好像移動的城堡,緩緩地駛?cè)胛业囊暰€,又慢慢地駛向遠方。我把目光從遠處收回,大海像一個完整的平面,有節(jié)律地起伏,我們在這個巨大的海面里,隨波蕩漾。
海之大,除了近處來的船和遠方移動的城堡,目之所及,沒有參照物,只有水,深藍的海水。看那碧藍的天空,似乎都是海水做的。此情此景,是我從未見過的陌生。一瞬間,我感覺自己輕輕一躺,地球就隨海浪塌了下去,我浮游起來,地球隨之涌起。
我和地球親如手足,感覺妙不可言。我時而被地球溫柔地抱緊,時而又被地球歡天喜地托舉,這個世界只有我和我的地球。
一時一地,一天一水,世界如此遼闊,我與地球溫柔地纏綿。
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地感到,地球與我如此貼近,近到進入各自的深處,互為肌理;近到我的呼吸和海浪濤聲,同頻共振。
那一刻,地球是我的,我也是地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