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熙的生日

馬昇嘉

小熙讀四年級，今天是他的十歲生日。

打記事起，小熙就清晰地記得，每逢自己生日，爸爸都會提前幾天去飯館預(yù)訂生日宴，媽媽則去甜品店定制他最喜歡吃的奶油蛋糕。到了晚上，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為小熙慶祝，祝他生日快樂、身體健康、聰明活潑、學(xué)習(xí)進(jìn)步……一連串美好的祝愿讓小熙臉上笑嘻嘻、心里美滋滋的。唱完生日歌，吹滅蠟燭后，小熙還會拿起塑料刀，對著蛋糕輕輕劃上第一刀，然后媽媽接過刀，把蛋糕分切成扇狀，一塊一塊放到碟子上，與大家分享。

可是，今年與以往大不相同。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突發(fā)，整個城市都被按下了“暫停鍵”。學(xué)生們一律在家接受線上教學(xué)，而小熙的媽媽作為醫(yī)生，早已奔赴方艙醫(yī)院救治病人去了。爸爸倒是可以在家辦公，陪伴兒子。三口之家，突然少了媽媽，小熙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一轉(zhuǎn)眼媽媽離家已經(jīng)半個月了，小熙一直懷著迫切的心情，期待媽媽能在他過生日時回家，可現(xiàn)在看，這明顯是不可能了。即使媽媽馬上離開方艙醫(yī)院，也得按防控規(guī)定進(jìn)行隔離，不能立刻與家人團(tuán)聚。

除了媽媽，缺席的還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和其他親戚們。想想吧，一下子少了這么多人，小熙的生日得過得多冷清?。?/p>

不過，媽媽臨行前說過，如果不能如期歸來，她會在網(wǎng)上訂好生日蛋糕，讓快遞員送到家里。晚飯時，媽媽還會和小熙視頻通話，祝賀小熙又長大了一歲。

晚飯時間早就到了，小熙坐在餐桌前，盯著桌上的杯、碗、碟子，目光凝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沒有預(yù)訂的蛋糕，也沒有媽媽的視頻電話，小熙心緒難平，轉(zhuǎn)頭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里，星星們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往日熱鬧的小區(qū)廣場，如今也是燈光暗淡，不見一個人影……

餐桌上放著四個碟子，分別盛著糖醋排骨、熏魚、煎蛋和花生米。平時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媽媽操持，如今處在非常時期，爸爸能做出這么幾個菜，已經(jīng)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燈光下，父子倆面對面坐著。爸爸拿起瓶子，為小熙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飲料。

“來吧，我們碰個杯，祝你生日快樂！”爸爸看出小熙情緒不高，有意調(diào)節(jié)氣氛。

小熙端起杯子，抬眼望著爸爸——突然，爸爸的手機(jī)響了。媽媽來電話了？小熙一陣欣喜。

爸爸接通電話，原來是小熙的生日蛋糕到了。如今快遞不能送進(jìn)小區(qū)，爸爸要戴上口罩去小區(qū)門口接貨。

蛋糕取回來了，爸爸用酒精給包裝消毒后，就準(zhǔn)備打開。小熙看到包裝盒是橙紅色的，上面還有白色字母。也許媽媽知道只有兩個人的生日晚餐太冷清，所以特意選了溫暖的橙紅色吧。

“我們一起來看看，媽媽給你訂的是哪款生日蛋糕吧！”說著，爸爸小心翼翼地解開了蛋糕盒上的絲帶。等爸爸把底座和蛋糕一起抽出來時，小熙眼睛一亮，忍不住叫了起來：“呀，好漂亮的蛋糕??！”

這個蛋糕有著青綠色和咖啡色相間的“迷彩底座”，看上去堅實而厚重；底座上面是一輛威武的軍綠色坦克，長長的炮管指向前方，左右兩邊的履帶各包裹著五個圓圓的輪子，立體感十足；坦克的周邊還鑲嵌著一條精致的奶油花邊，粉紅色的花、翠綠色的葉，似乎散發(fā)出一種來自大自然的清新味道。

小熙自上小學(xué)就迷上了各類“戰(zhàn)車”，現(xiàn)在看到自己喜歡的坦克，自然來了精神。爸爸看小熙的情緒好了些，忙在一旁提醒：“小熙，可以插蠟燭了！”

“好！”小熙從盒中取出彩色蠟燭，一支一支小心地插在蛋糕上。十支晶瑩剔透的蠟燭，組成了一個色彩繽紛的圓圈。

爸爸舉起手機(jī)，對準(zhǔn)小熙和蛋糕拍照留念。此時，小熙的臉上已經(jīng)有了甜甜的笑容。拍了幾張后，爸爸拿出打火機(jī)，準(zhǔn)備點蠟燭。小熙卻急忙擺手說：“爸爸，媽媽買了這么好看的蛋糕，得讓她看看??！她說好要跟我視頻通話的，我們再等一會兒吧！”

爸爸理解兒子的心情，點點頭說：“好，那我們先吃飯！”

父子倆填飽肚子后，時鐘的指針已經(jīng)指向了七點半，可媽媽的電話還是沒來。小熙坐在沙發(fā)上望著時鐘，呆呆地出神。

“小熙，媽媽肯定在忙工作，沒時間聯(lián)系咱們。”爸爸安慰小熙。

的確，這幾天的新聞節(jié)目一直在播報醫(yī)務(wù)工作者的抗疫事跡。“大白”們身處抗疫前線，忙著救治病人，工作很忙很累。小熙看到這樣的畫面時，心里總是隱隱作痛。因為他想到了媽媽，她肯定也是那么忙那么累……

時鐘指向八點時，爸爸的手機(jī)突然響了。

“小熙，快來！是媽媽！”爸爸喊道。

小熙眼睛一亮，從沙發(fā)上“嗖”的一下彈到爸爸面前，接過手機(jī)。

手機(jī)屏幕上是媽媽的身影，她穿著白色防護(hù)服，戴著大口罩，臉前還有一個面罩，兩只烏黑的眼睛閃閃發(fā)亮。

“小熙，生日快樂！”媽媽邊說邊向小熙揮手，聲音有點兒嘶啞。

“媽媽——”小熙激動地喊著，也揮著手，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見到媽媽了，“媽媽，我好想您??！”

“小熙，我也好想你和爸爸！”媽媽的眼里有淚花在閃爍。

“媽媽，謝謝您給我訂的蛋糕，我太喜歡了！不過我今天等了好久，以為您忘了給我來電話呢！”小熙有點兒委屈，不知不覺視線就模糊了。

“對不起，小熙……”媽媽滿懷歉意。

接著，媽媽旋轉(zhuǎn)屏幕，手機(jī)里出現(xiàn)了另外一幅畫面——病房里，一個清瘦的小女孩戴著大大的口罩，穿著藍(lán)色條紋病號服坐在病床上。床上的小桌上放著一個大蛋糕，幾個和媽媽一樣穿著的人正站在她身旁。

怎么回事啊，媽媽在病房里為我慶祝生日？小熙正疑惑時，手機(jī)里傳來了媽媽的聲音：“小熙，這是莉莉，比你小兩歲。她生病了，但是她非常勇敢，頑強(qiáng)地與病魔作斗爭。特別巧的是，今天也是她的生日。她的爸爸媽媽不在身邊，我們就在病房里為她過生日。我和叔叔阿姨們一起，祝你們倆生日快樂！”

“祝小熙和莉莉生日快樂！”叔叔阿姨們異口同聲地說道。

這時，莉莉揮著手說：“小熙哥哥你好！真巧呀，我們倆同一天生日！”莉莉的聲音非常清脆，聽得出她很開心。

“莉莉妹妹，祝你生日快樂！”小熙熱情地說。

“小熙哥哥，今天我特別開心！雖然爸爸媽媽不在身邊，但是叔叔阿姨們像親人一樣，在病房里為我過生日，還給我買了大蛋糕，我太幸福了！”

不知怎的，小熙心里突然生出一種酸溜溜的感覺——雖說媽媽和叔叔阿姨們也在為自己祝福，可卻是隔著屏幕，不像莉莉……不過，他很快想到莉莉一個人住院，更需要溫暖，心里立刻釋然了。

“莉莉妹妹，你要加油??！”小熙真誠地說著，還伸出兩根手指，做了個“V”字形的手勢。

莉莉甜甜地說：“謝謝小熙哥哥！”

這時，媽媽點亮了蛋糕上的蠟燭，病房里響起了歌聲。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叔叔阿姨們和莉莉一起拍手唱起了生日歌。

小熙和爸爸也點亮了蠟燭，一起拍著手歡快地唱著。

歌聲停止，小熙和莉莉不約而同地微閉雙眼，默默許愿。

這時，小熙心中冒出一個念頭，他覺得應(yīng)該為莉莉許個愿：祝她早日康復(fù)！

許完愿后，小熙高興地說道：“莉莉妹妹好好養(yǎng)病，早日康復(fù)！媽媽和叔叔阿姨們多保重！”

小熙的十歲生日雖然失去了往常的熱鬧，但和媽媽視頻連線后，他不再感到寂寞，而且似乎一下子長大了許多——他懂得了責(zé)任，懂得了擔(dān)當(dāng)，更懂得了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