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幸
我一直覺得我和我哥絕對是前世的冤家,從小到大看對方不順眼。據我媽說,我小學時寫得最情深意切的一篇文章就叫《我討厭我的哥哥》。
小時候,我們倆經常為搶電視機遙控器鬧得不可開交。每次當我耍盡各種小聰明暫時奪得所有權時,他就仗著身高優(yōu)勢輕松奪回。對此,我一直都是極不甘心的,晚上睡覺都夢見自己突獲神力,將這個只懂武力鎮(zhèn)壓的哥哥虐得滿地找牙,然后我仰頭哈哈大笑。夢醒了,我發(fā)現自己還是短胳膊短腿的,甚至被他硬生生地從被窩里拖出來也無計可施。
為了從氣勢上不輸給他,我將瞪人的功夫學得爐火純青。雖然我不同一般女孩那樣嬌弱愛哭,但必要的時候,眼淚也是一種武器,因為我那霸道的哥哥,一見我眼淚汪汪的樣子,就只能乖乖舉手投降,討?zhàn)堈J錯。我憑借這種小伎倆,勉強在我與我哥的長期斗爭中不落下風。
我和我哥還搶吃的。小孩子對于吃食總是有著極強的占有欲,湊一塊了就發(fā)生護食大戰(zhàn)。對此,我媽表示根本無法解決這倆小屁孩兒一見面就掐的破事兒。后來,為了避免過于頻繁的爭搶,我們想出了分食的辦法,盡管他總明目張膽地占一大半,但我為了長遠的利益,還是讓步了。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我哥的,然而我還是沒料到他竟會“兇殘”到這種地步。在他以令我目瞪口呆的速度,消滅完自己的那一份東西后,他把我藏在床頭柜里一直舍不得吃的零食全翻了出來,并且吃完后連包裝袋都不藏,他大概是覺得我的憤怒對他毫無威脅。不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我,狠下心將自己的收藏都送給了玩伴二毛,至少人家還會對我說一聲謝謝。
后來,一直和我斗的哥哥去市里上初中了,而彼時的我還在家鄉(xiāng)旮旯里玩泥巴。哥哥每周回一次家,見一次面他變一個樣。他漸漸開始有意無意地讓著我了,好像這時的他才意識到作為哥哥的身份。當我從村小學混到鎮(zhèn)小學,從假小子變成偽淑女時,他也會偶爾從市里給我?guī)б恍┬迈r零食回來。那個時候,我只覺得自己終于熬出頭了。
我從小十分膽小,小時候被大人嚇唬得多了,就留下了心理陰影,而我哥根本不把鬼怪當回事。有一年夏天,村里死了人,我嚇得半夜躲在被子里不敢露頭,他卻睡得“不省人事”。無法入睡的我,抱著枕頭站在他床頭盯著他瞧。大概是我幽怨的目光極具殺傷力,他從夢中驚醒,一臉訕笑地對著我。在我哀怨萬分的可憐狀之下,我爭取到了睡在他旁邊的許可。但按我哥的說法,我睡得張牙舞爪的,對他拳打腳踢的。我偷笑,可以趁機向他“復仇”。但我又隱隱地意識到,哥哥的確給了我極大的安全感。
我現在讀高二了,正在適應自己準高考生的身份。而哥哥遠赴北方一所大學讀書,每年回來兩次。電話里,他問我想不想他,我搶白說,“怎么可能!”那頭的他頓了頓,說:“我挺想你的。”我不由得有些鼻子酸酸的,只“嗯”了一聲,便將話筒遞給了一旁的爸爸。
我明白,我們相依為伴的時間已經過去,可我對這個總愛欺負我的哥哥真的很想很想。從南方到北方的距離有多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每次過節(jié),他的假期還不夠在火車上花的時間,我只能在手機里看到他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在我十幾年的生命里,我喜愛過的人并不多,我無數次慶幸,在這世上有個哥哥。
指導老師 甘健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