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臉

◎ 任金輝

自己住的是個(gè)比較高檔的小區(qū)，生活在這里比較舒適，生活在這里的人也都是“上層社會”的人——姚莉一直這么認(rèn)為。

然而有一天，姚莉卻在小區(qū)里見到一個(gè)收廢品的老人，臉像樹皮一樣，有著角質(zhì)的僵硬，面色灰暗，深色衣服臟到看不出顏色，亂糟糟的頭發(fā)長得像野草。

賣廢品給他的，正是來幫著干家務(wù)活的姚莉的婆婆。

婆婆笑著對姚莉說：“我看地下室里堆了不少書本、紙盒、酒瓶，又亂又占地方，就把它們賣了。”姚莉沉下臉，嗯了一聲。那老者笑著問候了姚莉一聲——他說的是方言，姚莉并沒有聽明白他說的什么，就轉(zhuǎn)身走開了。

等老人走后，姚莉?qū)ζ牌耪f：“媽，以后別領(lǐng)這些人進(jìn)咱小區(qū)，左鄰右舍都看著呢，跟乞丐似的，鄰居們背后不知說啥呢！”

婆婆“哦哦”了兩聲，心里默默咂摸著，覺得不是滋味，于是把賣廢品的十二元五角，塞給姚莉?！袄细卟皇菈娜?，就是人邋遢了一點(diǎn)，外地人，在咱這兒好幾年了，我有廢品都賣給他，人品挺可靠的?！?/p>

姚莉說：“我沒別的意思，這人看上去可不咋樣，咱這左鄰右舍都是有身份的人。鄰居們別認(rèn)為他是咱親戚吧？我可不想有這種親戚。”

“行，我知道了?！逼牌藕唵蔚幕卮鹇犐先ズ孟穸铝藲?。姚莉心里犯嘀咕：為一個(gè)外人，至于嘛！

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門鈴也響了，姚莉打開門，愣住了——門外正是那個(gè)收廢品的老高。

他用姚莉聽不懂的方言問著什么，見姚莉一頭霧水，他邊比劃邊說：“恁家少么東信兒了么？”

這次姚莉聽清了他話的意思。

婆婆趕了過來，問：“咋了？”老高拿出一本書《財(cái)務(wù)人員必讀》，正是剛才賣給他一摞舊書里的一本，打開，書里夾著幾張鈔票，有一百元的、五十元的、二十元的、五元的、一元的。

姚莉一下子想起來了——那是兩年前的事。她當(dāng)時(shí)正參加財(cái)會人員的考試，那幾張鈔票好像是繳暖氣費(fèi)余下的，夾在書里，過后就忘了，不知怎么就當(dāng)廢品堆地下室了。

老高依然笑著，說著讓人似懂非懂的方言，把書交給婆婆。婆婆有些激動(dòng)，不停地說：“怎么這么巧？怎么這么巧？謝謝了?！?/p>

姚莉覺得有什么東西打了一下臉，她愣了愣，好像是她剛才說的話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潘光賢摘自《德州晚報(b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