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英文里的希臘詞根（五）

曾泰元

這一期是希臘詞根第5期。在繼續(xù)往下進(jìn)行之前，舊雨新知不妨先回顧一下，重點(diǎn)掌握前期精要，這就像是電視連續(xù)劇，在新的一集主戲上演之前，總要先播一小段前情提要。

（1） cardio-（心）【cardiovascular（心血管的）】

（2） cephalo-（頭）【cephalopod（頭足類動物）】

（3） encephalo-（腦）【encephalitis（腦炎）】

（4） cranio-（顱骨）【cranium（顱骨）】

（5） arterio-（動脈）【arteriosclerosis（動脈硬化）】

（6） ven-（靜脈）【intravenous injection（靜脈注射）】（注：源自拉丁文）

（7） hemo-/hemato-/-emia（血）【hemorrhage（出血），hematology（血液科），anemia（貧血）】

（8） dermato-/-derm（皮膚）【dermatology（皮膚科），pachyderm（厚皮動物）】

（9） sarco-（肉）【sarcoma（肉瘤）】

（10） myo-（肌肉）【myasthenia（肌無力）】

（11） neuro-（神經(jīng)）【neurosurgery（神經(jīng)外科）】

（12） osteo-（骨頭）【osteoporosis（骨質(zhì)疏松癥）】

（13） arthro-（關(guān)節(jié)）【arthropod（節(jié)肢動物）】

（14） -opia/-opsy/opto-/ophthalmo-（眼睛;視力;看;檢驗(yàn)）【myopia（近視），biopsy（活組織檢查），optometry（驗(yàn)光），ophthalmology（眼科）】

（15） rhino-（鼻子）【rhinoceros（犀牛）】

（16） stomato-（嘴巴）【stomatitis（口腔炎）】

看起來很難，是不是？或許。不過很矛盾的是，難即是易，易即是難。這些詞看起來是很專業(yè)，是很長很難記，不過換個角度看，結(jié)構(gòu)可拆解，整體的意思就是個別成分意思的總和，而且語義單一，用法簡單，掌握起來反而容易。那些看似容易的常用詞反而不好拆解，即使拆解了也不明就里，多半只能死背，而且語義多元，用法復(fù)雜，反而難以掌握。

如果讀者朋友還是有點(diǎn)擔(dān)心，沒關(guān)系，可以把前幾期《英語世界》的相關(guān)文章找出來，里面都有詳細(xì)的分析介紹。若是按部就班，認(rèn)真研讀，雖是干貨、硬貨，一樣可以自學(xué)，日起有功。

我們繼往開來，這一期從第17個希臘詞根oto-（耳朵）講起，繼續(xù)往下求索。

otitis（耳炎）：oto-（耳朵）+ -itis（發(fā)炎）

耳朵發(fā)炎就是耳炎，最常見的是中耳炎（otitis media），這里的media不是“媒體”，而是拉丁文的“中間”。中耳炎是中耳（middle ear）發(fā)炎，常見于兒童。

otorhinolaryngology（耳鼻喉科;耳鼻喉科學(xué)）：oto-（耳朵）+ rhino-（鼻子）+ laryngo-（喉嚨）+ -logy（學(xué)問;專業(yè)）

這個詞比較長，常省略表“鼻子”的rhino-，簡稱otolaryngology，或稱ear， nose， and throat（縮寫ENT）。laryngo-（喉嚨）是解剖術(shù)語larynx（喉）的希臘詞根，以后會再看到。

拉丁文“耳朵”的字根是aur-，如aural（聽覺的），與英文的ear同源。

第18個希臘詞根是odonto-（牙齒），此和拉丁詞根dent有關(guān)（譬如dentist “牙醫(yī)”）。

orthodontics（口腔正畸學(xué);畸齒矯正學(xué);正牙學(xué)）：ortho-（正）+ odonto- （牙齒）+ -ics（技術(shù);學(xué)問）

字面為“正牙學(xué)”，就是把咬合不正（malocclusion）的牙齒加以矯正，戴牙套（braces）是最常見的做法。orthodontics又稱orthodontia。ortho-（正）這個詞根也出現(xiàn)于orthodox（正統(tǒng)的）、orthography（正字法;正確拼字）等詞匯里。

endodontics（牙髓病學(xué);根管治療）：endo-（內(nèi)）+ odonto-（牙齒）+ -ics（技術(shù);學(xué)問）

字面為“內(nèi)牙術(shù)”，就是治療牙齒內(nèi)部（也就是根管root canal）的學(xué)問和技術(shù)。專業(yè)學(xué)問叫“牙髓病學(xué)”，臨床上叫根管治療，治療的是牙髓壞死和牙根感染。根管治療除了說endodontics之外，也可說endodontic therapy或root canal therapy。

periodontitis（牙周炎）：peri-（四周）+ odonto-（牙齒）+ -itis（發(fā)炎）

牙周炎，又稱牙周病，指的是牙齒四周的組織發(fā)炎，英文又稱gum disease（牙齦?。?。peri-（四周）是個希臘文的前綴，還出現(xiàn)在許多較為專業(yè)的詞匯中，如perimeter（周長;四周;周圍），本義是測量（metr-）四周（peri-）的長度，結(jié)果就是“周長”。

odontology（牙科學(xué)）：odonto-（牙齒）+ -logy（專業(yè);學(xué)問）

odontology是研究牙齒結(jié)構(gòu)和疾病的學(xué)問，只管牙齒。一個常用的相關(guān)字眼是dentistry，不僅管牙齒，也管和口腔相關(guān)的其他問題。dentistry的本義是牙醫(yī)（dentist）的專業(yè)知識和技能（-ry）。

mastodon（乳齒象）：masto-（乳房）+ -odon（牙齒）

乳齒象是已經(jīng)滅絕了的物種，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yàn)椴┪飳W(xué)家（naturalist）發(fā)現(xiàn)，乳齒象化石（fossil）的臼齒（molar）有乳狀突（nipple-like projection），-odon為odonto-的變體。masto-是“乳房”的希臘詞根（與拉丁詞根mammo-有關(guān)），如mastitis（乳腺炎：masto-“乳房”+ -itis“發(fā)炎”），mastectomy（乳房切除：masto-“乳房”+ -ectomy“手術(shù)切除”）。

手術(shù)切除可以是部分（partial）切除，也可以是全部（complete）切除，多因癌癥而起。-ectomy也是個希臘詞根，可拆解為ec-（外面/去除，相當(dāng)于拉丁文的ex-）+ tom（切，如atom “原子”，本義為“不可切割的”）+ -y（名詞后綴）。-ectomy（切除）與-otomy（切開，如craniotomy “開顱手術(shù)”）相關(guān)卻不同，應(yīng)留意辨別。

第19個希臘詞根是glosso-/glotto-（舌頭）。

在歐洲語言里，“舌頭”和“語言”經(jīng)常是同一個字眼，因?yàn)樯囝^主要是用來講話的，語言是舌頭最重要的功能?！澳刚Z”的英文常說mother tongue（字面義“母親的舌頭”），就透露出舌頭和語言之間非比尋常的關(guān)系。“母語”的英文也可以說native language（字面義“生下來就用的語言”），這個language（語言）是個借自法文、最終源自拉丁文lingua的外來語，本義也是“舌頭”。

另舉一組例子。雙語教育、雙語學(xué)校的bilingual（雙語的;雙語人），是由bi-（二）、lingu（a）（語言）、-al（形容詞后綴）所組成。意面的linguine（扁面條），是由lingu（a）（舌頭）、-ine（指小后綴）所組成，字面義為“小舌頭”。同一個lingua在不同的語境下，有了相關(guān)但不同的解讀。歐洲語言里的“舌頭”和“語言”一體兩面，“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可見一斑。

我花了點(diǎn)篇幅細(xì)說從頭，甚至有點(diǎn)東拉西扯，一方面是希望讀者朋友能夠知因知果，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另一方面，是期待大家能夠舉一反三，而不是只鎖定固定的幾個單點(diǎn)。詞匯關(guān)系是一個錯綜復(fù)雜的網(wǎng)絡(luò)，而不是一盤散沙似的孤立點(diǎn)，我只是比較忠實(shí)地呈現(xiàn)它們該有的面貌罷了。

回到glosso-/glotto-（舌頭）這個希臘詞根，由“舌頭”到“語言”的語義引申也類似。因?yàn)橛小吧囝^”的意思，所以glossitis是“舌炎”（gloss “舌頭” + -itis “發(fā)炎”），glossectomy是“舌切除”（gloss “舌頭” + -ectomy “手術(shù)切除”）。

語音學(xué)（phonetics）常會用到解剖學(xué)（anatomy）的術(shù)語，glottis（聲門）就是其中之一。聲門是兩片聲帶（vocal cords）中間的空隙，位于喉（larynx）的里面，氣管（trachea）的上方，古希臘人認(rèn)為它在舌頭的根部，便用本指“舌頭”的glottis（glott（o）- “舌頭” + -is “名詞后綴”）來稱呼。

另有個相關(guān)的epiglottis（會厭）值得介紹。它位于喉的上端，是片樹葉狀、有彈性的軟骨（cartilage），可以開啟閉合，阻止異物進(jìn)入氣管。會厭的英文名稱epiglottis恰如其分，意思就是“在聲門的上方”（epi- “在……上方” + glottis “聲門”），在上方蓋住聲門，也就保護(hù)了聲門下方的氣管。

“聲門”glottis的形容詞是glottal（聲門的），有個常見的搭配glottal stop（聲門塞音;喉塞音），這是種緊閉聲門所發(fā)的輔音，音標(biāo)寫成 [?]。聽起來很玄，不過美式英文常有機(jī)會用到，大家只要稍加練習(xí)，應(yīng)該都能掌握。我們需要鼓足氣施大力的時候，譬如有點(diǎn)便秘，坐馬桶屙不出來，聲門緊閉才有辦法集中出力，否則就漏風(fēng)了，力氣也就分散了。這個聲門緊閉的音，就是聲門塞音。美式英文講得比較隨性的時候，輕音節(jié)的 [t?n] 常會改用聲門塞音讀成 [?n?]，比如kitten（小貓），中規(guī)中矩時讀成 [?k?t?n]，隨性的美式英文就會讀成 [?k??n?]，后一半的輕音節(jié) [?n?] 讀鎖喉鼻音。

一不小心就講了一些語音學(xué)的專業(yè)內(nèi)容，趕緊就此打住，以免越講越多，拉不回來。

除了舌頭之外，glosso-/glotto-也可以指語言，比如gloss（注釋）、glossary（詞匯表）、polyglot（多語的;多語人）。

用淺顯的“語言”來解釋難懂的字句，這就是gloss（注釋）。需要注釋的難詞，匯整起來就是glossary（詞匯表：gloss “被注釋的字詞” + -ary “名詞后綴，此表集合、匯整”）。

至于polyglot（多語的;多語人），則是poly-（多）和-glot（語言，glotto-的變體）的組合，本是形容詞“多語的”，后也轉(zhuǎn)作名詞“多語人”。這個polyglot和multilingual殊途同歸，基本同義，形容詞、名詞皆可，只不過polyglot是希臘血統(tǒng)，而multilingual則是拉丁血統(tǒng)。

multilingual前面的multi-表“多”，常見的例子另有multiple（多重的）、multimedia（多媒體）、multilateral（多邊的）、multinational（多國的;跨國的;跨國公司）。multilingual后面的lingual已經(jīng)在bilingual（雙語的;雙語人）出現(xiàn)過，指的是“語言的”。不過lingual也可單獨(dú)使用，意思卻是“舌頭的”“語言的”皆可，都是專業(yè)術(shù)語。

polyglot的poly-也表“多”，常見的例子還真不少，比如polygamy（多重配偶，即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polymath（博學(xué)者;通才）、polygraph（測謊器）、polytechnic（理工學(xué)院∕大學(xué)，簡稱poly）、polygon（多邊形）、polyhedron（多面體）、polynomial（多項(xiàng)式）、polyester（聚酯纖維;滌綸）、polymer（聚合物）、polyphony（復(fù)調(diào)音樂）、polytheism（多神論）。

唉呀，我又講多了，趕緊剎車，以免大家消化不良。

這一期的內(nèi)容干貨滿滿，需要時間咀嚼。我們下期見。

*上海杉達(dá)學(xué)院英語系教授，臺灣東吳大學(xué)英文系原系主任，國家語委漢語辭書研究中心兼職研究員，本刊編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