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納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我想用我的化學工程來幫助人們

編譯 劉迪一

馬薩諸塞州坎布里奇市的羅伯特?蘭格：我曾告訴我的妻子，我認為莫德納將成為歷史上最成功的生物技術公司

化學工程師、醫(yī)藥發(fā)明家、頂尖科學人、麻省理工學院（MIT）的十余位校級教授之一、莫德納（Moderna）公司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從數(shù)以千計的論文發(fā)表到同樣數(shù)以千計的專利持有，從人造皮膚到mRNA疫苗的一百多種科研轉化產(chǎn)品，從創(chuàng)辦四十多家公司到收獲兩百多個獎項，羅伯特?蘭格（Robert Langer）的頭銜和成就耀眼而冗長。這位現(xiàn)年73歲的老人目前仍管理著自己在MIT的生物醫(yī)學工程實驗室，帶領旗下一百多位研究人員向更高遠處探索。在今年的3月4日，也就是世界工程日（全名“促進可持續(xù)發(fā)展世界工程日”，由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于2019年設立），蘭格教授接受了《衛(wèi)報》專訪。

2021年，您首次登上《福布斯》（Forbes）雜志的億萬富豪榜。身為莫德納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您擁有巨大財富。您感覺如何？

這讓我感覺很尷尬。大家都看到了，我從沒有賣過莫德納的股票。實際上，我也一直沒有刻意地追求過財富，我一輩子都在追求自己認為有意義、有價值的東西。

您與合伙人在2010年成立了莫德納，當時您覺得它會取得成功嗎？

莫德納的平臺——基于mRNA的藥物通過納米顆粒輸送到人體特定部位——具備革命性的潛力，而且我根據(jù)自己在大分子藥物輸送方面的工作，判斷它的潛力是可以實現(xiàn)的，即便其他人對此表示懷疑。我記得自己曾這么對妻子說：“我認為莫德納將成為歷史上最成功的生物技術公司！”當然，COVID-19疫苗加速了公司的成功，但這一切的根本還是在于我們已經(jīng)開發(fā)了所有基礎技術。

您在紐約的奧爾巴尼市長大，您的父親經(jīng)營一家小酒鋪，您母親則負責照顧您和您妹妹。那么您是怎么進入化學工程領域的呢？

我的父母給我買了吉爾伯特玩具套裝，其中包括化學組的。我在地下室建了一個小型實驗室，在那里混合各種化學品，讓它們發(fā)生顏色變化，我喜歡這一切。高中階段，我雖然喜歡化學，但數(shù)學是我唯一取得不錯成績的科目。之后我被康奈爾大學錄取，并聽從別人建議選擇了工程學，不過我第一年的學業(yè)表現(xiàn)非常糟糕——除了化學，因此我決定以化學工程作為自己的專業(yè)方向。

您在MIT攻讀化學工程博士學位，畢業(yè)后卻沒有像別的同學那樣進入石油行業(yè)的高薪崗位……

我想通過化學工程幫助更多人，因此拒絕了石油企業(yè)的工作。在一大堆投向醫(yī)學領域的求職信都石沉大海之后，我得到了波士頓兒童醫(yī)院教授兼外科醫(yī)生朱達?福克曼（Judah Folkman）提供的博士后職位，開始從事癌癥相關研究。?？寺淌谒貋硪圆痪幸桓竦倪x人方式聞名，他的實驗室也成為我職業(yè)生涯的轉折點。作為全醫(yī)院唯一的工程師，我開始思考如何將材料應用于醫(yī)學。醫(yī)生們往往以女士腰帶所用的材料作為人造心臟的基礎材料，也常常將床墊填充物材料用于乳房植入物。而我想的是，為什么不從頭設計自己想要的材料？

莫德納和輝瑞的新冠疫苗均有別于此前的疫苗：它們通過插入mRNA來指導人體細胞制造能觸發(fā)免疫反應的蛋白質。您對這項技術的具體貢獻是什么？

我是第一個成功利用微小顆粒將RNA和DNA等核酸遞送至人體的人。?？寺淌谡J為，我們如果能阻止腫瘤內的血管形成，就有望開創(chuàng)一種治療癌癥的新方法。但要實現(xiàn)此設想，我們必須得有能力把大分子輸送到身體特定部位。在此之前還沒人做到過這一點，別人也都告訴我們這不可能，因為分子太大，穿不過任何膠囊或粒子，同時也太脆弱，難以在粒子中保持完好。但我制備出了聚合物膠囊——這個微小的顆粒在其有效期內能輸送幾乎任何蛋白質或核酸。我們于1976年發(fā)表了此項研究成果。

蘭格于2013年獲得由時任總統(tǒng)奧巴馬頒發(fā)的美國國家技術與創(chuàng)新獎章（NMTI）

對于所有這些可能的新療法，我感到興奮。如果個性化的癌癥疫苗有效，那絕對是一件大事！

起初人們持懷疑態(tài)度——我得不到資助，也得不到工程部門的職位——但隨著時間推移，同行們的想法有了變化：或許你可以研制其他類型的微粒用于提供遞送其他類型的大分子（就好像用脂質納米顆粒遞送新冠mRNA疫苗）?；蛱┛斯居?004年推出了全球第一款抗腫瘤血管生成藥物阿瓦斯汀（Avastin），該藥所使用的部分技術源于福克曼教授的實驗室。

您開創(chuàng)的藥物遞送技術如今還在哪些方面發(fā)揮作用？

很多人在我們工作的基礎上，開展了不同的應用和改進。如今的可注射遞送微粒被用于治療精神健康疾病，例如：精神分裂癥和阿片類藥物成癮，以及2型糖尿病和疼痛。納米顆粒被用于治療癌癥和某些罕見疾病。此外，我們的工作對于藥物洗脫支架技術（DES）來說至關重要。

作為組織工程學的先驅，您在這個領域取得了哪些進展？

20世紀80年代初期，外科醫(yī)生約瑟夫?瓦坎蒂（Joseph Vacanti）和我一起提出了研制三維生物支架的想法——你可以在支架上放置不同類型的細胞用以創(chuàng)建組織和器官。從那時起，我的工作開始涉及許多不同的組織和器官，我們?yōu)闊齻颊咴O計血管，制作人造皮膚，我們還開發(fā)了細胞黏附性更優(yōu)異的新材料。

包括莫德納在內的制藥公司是否在盡力向較貧困國家提供COVID-19疫苗？“新冠肺炎疫苗實施計劃”（Covax）批評制藥公司“不愿分享授權和技術”。

我相信藥企和政府都是盡力而為的。當然，這些公司還在擴增制造能力。不久前莫德納宣布，他們正于肯尼亞建設一家疫苗工廠。另一方面，莫德納還表示將擴大其先前的專利承諾——此前他們承諾在新冠大流行期間不執(zhí)行其COVID-19相關專利，而現(xiàn)在他們決定將一直不在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國家執(zhí)行這些專利。而且實際問題并不在于是否擁有足夠疫苗，而在于能否將它們送到需要的人手中。這是一個組織管理方面的挑戰(zhàn)。非洲聯(lián)盟（AU）最近拒絕了從莫德納購買6 000萬劑疫苗的選項。

您目前在實驗室做什么？

最主要的工作之一是與蓋茨基金會合作，幫助發(fā)展中國家研發(fā)新技術。以疫苗技術為例，我們正研究一種“單次注射，定時起效”疫苗接種新形式。你只需注射一次納米顆粒，之后它會于不同月份多次釋放疫苗，讓接種者獲得加強針。我們之前在長效口服藥方面的工作現(xiàn)已授權給Lyndra 制藥公司（由蘭格于2015年聯(lián)合創(chuàng)立）。此外，一種可維持兩周藥效的瘧疾藥，以及一款被設定為每月服用一次的避孕藥，都將很快進入臨床試驗。在實驗室內，我們會繼續(xù)研究新版本遞送系統(tǒng)，以期將不同類型RNA和CRISPR送入細胞。組織工程學方面，制備不會纖維化的材料將是一個主要目標。

工程學是否被低估了？這個領域怎樣才能贏得更多尊重？

這取決于國家。不過總的來說，科學和工程，至少在美國來說，并沒有得到我期待的那么多尊重。我認為有一件事情非常重要，那就是讓更多人更深刻地意識到，工程師能夠且已經(jīng)讓世界變得更好?？吹焦こ虒W和生物學改善了人們的生活，我內心是無比喜悅的。這一直以來就是我的夢想。

對于那些有意從事工程類職業(yè)的年輕人，您有什么建議？

設立高遠目標，瞄準重大問題，敢于嘗試冒險，能夠接受失敗。學術背景的多樣性是優(yōu)勢，若能以更多元視角看待事物，就更有可能解決重大問題。

資料來源 The Guard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