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平凡事物的靈性美

剛學畫時是從靜物寫生開始的，靜物是一個亙古不變的課題。我第一張完整的畫就是用棕色蠟筆寫生的蘋果，在對明暗、光影、造型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表現(xiàn)了一個“我眼中的蘋果”，沒有質感，沒有立體感，更沒有細節(jié)刻畫，但畫面中透露出初學者對事物的虔誠觀察。后來的靜物畫大多以速寫的形式表現(xiàn)。在沒有形成自己的繪畫語言之前，單純地用線條勾勒靜物的輪廓可能是訓練造型能力的最佳方式?，F(xiàn)在回想起來，兒時的懵懂使我對靜物保持著純真的熱愛，笨拙的線條正是對客觀物象最純粹的觀察與表現(xiàn)。從那一刻起，我一直抱著“表現(xiàn)事物本源美感”的初衷去處理每幅畫，用獰厲的線條去表現(xiàn)材質堅硬的玻璃器皿，用輕柔的線條去表現(xiàn)衣服的褶皺，用急促的線條去表現(xiàn)風中搖曳的楊樹……相比靜物，人物肖象就難很多，不僅要五官比例協(xié)調，更要傳神，經過一段時間靜物速寫的訓練，自然不會手生，但面對更加復雜的面部結構，兒時的視角總會將其簡化，雖然對肌肉的組成并不了解，但卻在認真地觀察與感受中描繪出些許人物的神情，這可能就是“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初級體現(xiàn)吧！然而，兒時對事物的觀察總是有所欠缺的，但正因為這無意的忽視卻使畫作更簡潔，更具整體性，充滿拙趣的靈性之美！

翻開我過去的速寫本，父母的形象總是出現(xiàn)在那一張張泛黃的紙上。他們是我最親愛的人，我成長的每一步都與他們息息相關，作家用文字記錄生活，導演用鏡頭重新演繹生活，音樂家用歌聲傳達他們對生活的熱愛，那么，我用畫筆描繪自己的生活。學習繪畫已有十幾個年頭了，談不上天賦異稟，靈光乍現(xiàn)，只能勉為其難地說一步一個腳印。正如巴爾蒂斯的遺孀出田節(jié)子所說：“自然是我的導師，如果沒有自然的指引，我便無法創(chuàng)作?！逼椒驳氖挛锸俏业膶?，我總是能從中汲取靈感。也正因為如此，我總愛觀察生活中不起眼的細節(jié)和有趣的畫面，在它即將消失的那一刻，用鏡頭將其迅速捕捉下來，這種感覺就像初嘗蛋糕最表層的奶油一樣，喜悅感涌上心頭！一天的辛苦勞累使在冬日晚飯后于沙發(fā)上的舒適狀態(tài)成為父母最愜意的時光。隨著科技的迅速發(fā)展，手機成為他們消遣的主要工具。今非昔比，從古人的賞月吟詩作賦到現(xiàn)代人的居家在手機上遨游世界，承載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歲月，如果我可以把時光定格在這一刻，將父母最舒適的狀態(tài)躍然紙上，賦予平凡事物另一種美的形式，將我的感受通過畫筆表現(xiàn)出來，那么也可以說是一種價值的升華！

對任何一種事物，我們都有自己的感受，如何將“眼中之竹”轉化為“胸中之竹”，再到最終用合適的語言呈現(xiàn)一幅畫面，這是一個長期積累的過程。在畫《時光》之前，我先做了幾張小作品的實驗。第一張是一幅靜物，它來源于實景寫生，我將物品的擺放稍作調整，用筆大多是渴筆重墨，根據(jù)事物本身的結構，加入了一些皴擦的肌理表現(xiàn)。例如茶盤上微小細密的紋理；茶壺里剛剛泡開的茶葉的狀態(tài)；抹布上面的絨毛以及燒水壺由于不銹鋼而產生的倒影……茶幾用重墨表現(xiàn)，而且加上了金色黃花的點綴，最后，再用淡墨描繪了茶杯的玻璃質感和抽紙的褶皺……在沒有加入顏色的裝飾前，單純的墨線就讓畫面變得很生動。第二張是人物半身像，我側重表現(xiàn)人物面部。顧愷之畫人物主張傳神，認為“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于是，對人物眼睛的觀察與表現(xiàn)成為畫面的重中之重。其次，整個發(fā)型的組織和凌亂的碎發(fā)也是表現(xiàn)現(xiàn)代人物內心不可或缺的元素，衣服的表現(xiàn)回歸了簡單的線條穿插和圖案組合。

這兩張小作品的嘗試微妙地推進了《時光》的進行，畫面人物為父母兩個人，環(huán)境背景為我家客廳一角，背景墻加入了許多平面化的裝飾。茶幾上的靜物來源于實物，但有所改動，玩具是我小時候與小朋友們合作完成的。兒時的物品與現(xiàn)代的家居交相呼應，形成一種視覺與時間的碰撞，遠處父母的結婚照與在沙發(fā)上逐漸老去的父母形成鮮明對比，“時光”從中緩緩流淌。隨著方法的不斷積累，我開始了創(chuàng)作。從畫面效果來看，布局明確，色調統(tǒng)一，墨韻濃厚；從刻畫方式來看，注重線條和平面感。在細節(jié)方面強化了事物的肌理紋路，同時進行夸張變形?？傊康氖峭ㄟ^一些細節(jié)來突出事物的本源美感。有人擅長表現(xiàn)光影，有人擅長表現(xiàn)色彩，有人擅長表現(xiàn)墨色堆積……總之，雖然觀察角度不同，但本質還是基于對事物靈性美的表現(xiàn)。

從自己兒時的拙趣畫面到畢業(yè)創(chuàng)作，何嘗不是對平凡事物靈性之美的一種多層次的感受與升華呢？無論用何種材料與工具來創(chuàng)作，都不能丟失對事物本源的感受，同時任何事物都有它存在的意義和趣味，從不同的角度來觀察，會有多種獨特的感受，繪畫無非就是用自己的語言組織一幅畫面來反映自己的真實感受。只有追溯本源，才能描繪出平凡事物的靈性之美。

張意堃

1998年出生于山西臨汾。2020年本科畢業(yè)于山東藝術學院意筆人物工作室，師從張麗華、韓菊聲、李忻峰、盧曉峰、劉琦。2020年考取廣西藝術學院中國畫（人物）研究生，師從黎小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