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小小公益圖書館”及其對我國兒童閱讀推廣的啟示

江小英 任媛

導讀：“當閱讀不受時間、空間或特權限制時，所有人都將被賦予權利。”一家位于美國威斯康星州哈德遜的非營利組織——小小公益圖書館（Little Free Library，簡稱LFL）正是在這樣的價值理念中成立并發(fā)展，為世界各地、各種族、各階層的人帶來閱讀樂趣，尤其對兒童閱讀興趣的激發(fā)及閱讀經(jīng)驗的積累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一、LFL的起源及發(fā)展現(xiàn)狀

小小公益圖書館的發(fā)起人是美國威斯康辛州的托德·H·波爾（Todd H. Bol）。繪本《小圖書館，大英雄》（Little Libraries，Big Heroes）就記載了波爾的故事：他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人，和大多數(shù)男孩一樣從小就有“英雄夢”。盡管他的媽媽是一個熱愛閱讀的老師，但閱讀對他而言頗為困難，他常常因為提問太多受到批評，老師甚至說他不是一個好學生。媽媽一直鼓勵他一定能為世界做件大事。工作后的波爾發(fā)現(xiàn)自己很愿意幫助他人。2009年，母親去世后，波爾非常想念她。他回想起母親經(jīng)常教附近的孩子們閱讀，于是將家中的門框拆開，用木板在自家前院蓋了個形似學校屋舍的小木屋，里面放置自己喜歡的書籍，免費供大家取閱。裝滿書的小木屋成為了第一個小小公益圖書館，最初并未吸引別人的注意，很長一段時間都無人問津。波爾與朋友瑞克（Rick）商議怎樣才能讓普通人擁有自己的圖書館。兩人決定，既然人們無暇走進圖書館，就把圖書館帶給他們。于是，波爾開始在多個地方建起了小小圖書館，他的行為仿佛成為了推動了人與人之間相互信任、分享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皫ё咭槐緯栀浺槐緯═ake a book，Share a book）”這種以LFL分享圖書的方式逐漸得到支持和效仿，社區(qū)、醫(yī)院、避難所甚至監(jiān)獄都開始出現(xiàn)了小小圖書館，LFL公益組織逐漸壯大，目前每年數(shù)百萬本圖書在不同年齡的讀者手中流轉，用最簡單的木箱傳遞了最大的希望。

2020年，該組織在南極洲設立了第一個LFL。經(jīng)過十幾年的推動，LFL已經(jīng)覆蓋7大洲共110個國家，12余萬個圖書館共分享2億余本圖書。此外，LFL還曾獲得“美國國會圖書館掃盲獎”“美國國家圖書基金會閱讀創(chuàng)新獎”“圖書館雜志推動者獎”“美國婦女圖書協(xié)會第二世紀獎和積極變革力量獎”等。參與LFL的一位志愿者曾說，他所在的社區(qū)是美國歷史上第二大非裔美國人社區(qū)。在經(jīng)歷種族隔離、毒品泛濫、大規(guī)模監(jiān)禁等波動之后，這個曾經(jīng)繁榮的社區(qū)變得貧窮，所有學校的大部分學生都需要接受政府的經(jīng)濟資助。但在如此貧困的地區(qū)，很多社區(qū)居民仍然對他的小小圖書館感到好奇，紛紛駐足觀看和談論。這是一種明顯的方式，可以向這些飽受貧窮折磨的人們表明他們值得世界上的每一筆投資。

二、LFL的組織運行模式

（一）設立意義

當前，世界正面臨日益嚴重的掃盲危機。以當今美國為例，超過3000萬的成年人無法閱讀或寫作，未超過三年級水平。研究一再表明，兒童手中的書籍對提高識字率具有重要影響。家里或附近的書越多，兒童就越有可能學習和喜歡閱讀，但現(xiàn)狀是，有三分之二的貧困兒童沒有自己的書。LFL非營利組織建立的公益圖書館正是通過在圖書稀缺的地區(qū)提供每天24小時的圖書開放，努力填補圖書荒漠，并通過該組織的“影響圖書館計劃”和其他舉措向服務不足的社區(qū)提供圖書館，期望在每個社區(qū)建立一個免費的小圖書館，為每個讀者提供一本書。通過LFL圖書交換，每年交換數(shù)百萬本書，將極大地增加所有年齡和背景的讀者獲得圖書的機會。

（二）核心價值觀

LFL的目標和戰(zhàn)略是由員工和董事會共同制訂，其工作以五大核心價值觀為指導。

1.開放。LFL通過在全球社區(qū)提供更多、更公平的圖書訪問，致力于加強社區(qū)工作并影響掃盲成果。

2.合作。歡迎與LFL志愿者管理員及地方和國家合作伙伴合作，以建立社區(qū)并擴大圖書的開放度。

3.公平。LFL致力于通過該組織運行的項目、分享的書籍、服務的社區(qū)及非營利組織的內部運營來促進多樣性、公平性和包容性。

4.尊重。LFL重視所有人和社區(qū)，尊重他們以適合其文化和地區(qū)的有意義、個性化的方式使用公益圖書館。

5.透明度。LFL在管理資產(chǎn)方面致力于誠信和負責。

（三）具體措施

該組織的運行主要以志愿者為主導，面向全體，可自由申請或捐贈。志愿者之間以LFL組織為紐帶形成全球網(wǎng)絡，成為建立社區(qū)、激勵讀者和擴大圖書訪問范圍的催化劑。具體措施如下。

1.提供24/7全天候圖書訪問。LFL圖書共享箱每周7天、每天24 小時開放，所有人都可以免費使用，消除了圖書獲取的障礙。

2.培育新的小小公益圖書館。LFL為志愿者提供關于小小圖書館裝備、使用、管理等方面的支持，并由志愿者管理員在他們的社區(qū)建立公益圖書館。

3.向高需求地區(qū)發(fā)放公益圖書館。LFL向服務不足的城市、郊區(qū)、農(nóng)村和土著社區(qū)免費提供裝滿書籍的小小公益圖書館。

4.支持多樣化的書籍。通過多彩閱讀計劃，LFL提供代表少數(shù)族裔和其他不同聲音的書籍，以促進理解、同理心和包容性。

5.與主要社區(qū)合作伙伴合作。LFL與學校、公共圖書館、民間組織、企業(yè)和其他團體合作，將公益圖書館帶到他們的社區(qū)。

三、LFL核心項目介紹

（一）彩色閱讀項目（Read in Color）

為了回應美國黑人喬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被白人警察殺害的事件，LFL與社區(qū)合作，推出了彩色閱讀項目，將各種各樣的書籍帶到世界各地的小小公益圖書館的圖書共享箱。彩色閱讀項目主要向各地分發(fā)包含種族主義和社會正義觀點的書籍，為少數(shù)族裔和邊緣化群體發(fā)聲。正如塔梅卡·弗萊爾·布朗（Tameka Fryer Brown）所說：“當孩子們閱讀多元化的書籍時，他們的思想、心靈和靈魂中都會播下意識、自尊和聯(lián)系的種子。如果播下足夠多這樣的種子，他們建構的社會將比我們所經(jīng)歷過的更加公正和公平?！毕嘈琶總€人都能在彩色閱讀項目中看到自己，書籍可以成為了解與自身不同經(jīng)歷的窗口，通過閱讀多樣化的書籍，人類可以增加理解、同理心和包容性。

彩色閱讀項目包含四個關鍵組成部分。

1.彩色閱讀承諾。每個人都可以簽署一份承諾書，表明他們致力于閱讀和分享各種書籍。參與者可以選擇在LFL的承諾墻上展示他們的承諾，并訪問特殊的項目資源。

2.安裝小小公益圖書館。LFL與當?shù)睾献骰锇楹献?，在每個城市的高需求社區(qū)建立新的圖書共享箱，并提供與多元文化相關的書籍。

3.免費的各種書籍。當彩色閱讀項目在一個城市推出時，該地區(qū)的LFL管理員可以申請免費接收各種書籍。

4.推薦閱讀清單。LFL的多元化圖書咨詢小組將為代表土著、拉丁裔、亞裔美國人和其他社區(qū)的兒童、青少年和成人提供一份多元文化圖書清單。

與LFL相似，彩色閱讀項目的運行主要以志愿者申請和捐贈為主，申請人可通過以下方式參與項目。

1.簽署承諾書。接受彩色閱讀項目的承諾并獲得對書簽、貼紙和社交媒體徽章的訪問權限。

2.分享不同的書籍。如果申請人是LFL管家，可在自己的圖書共享盒或附近的小型圖書館中分享各種書籍。

3.傳播項目信息。在社交媒體上發(fā)布有關參與此項目的信息，并反饋給LFL。

4.捐贈。通過向LFL捐款，幫助該組織將各種書籍帶到美國各州的社區(qū)。

彩色閱讀項目自2020年在美國明尼阿波利斯首次亮相，截至目前，已經(jīng)在華盛頓特區(qū)、波士頓、底特律、紐約、密歇根州的卡拉馬祖和俄克拉荷馬州的塔爾薩六個城市推出。通過與主要合作伙伴一起合作，傾聽了更多元社區(qū)的需求，并使更多少數(shù)族裔受益。

（二）影響圖書館計劃（Impact Library Program）

在該項目中，LFL向圖書稀缺的社區(qū)提供免費的圖書交換服務。目前已通過該計劃授予了1500多個圖書館。計劃的運行模式主要依靠捐贈或自發(fā)申請。申請人需要符合以下條件：建立和維護圖書館一年;拍照并分享它的故事;在第一年至少舉辦一次社區(qū)活動，例如，為兒童舉辦的故事時間或為鄰居舉辦以書籍為中心的聚會;積極參與當?shù)孛襟w的訪問和傳播。

2021年數(shù)據(jù)顯示，該項目83%的參與者所在的社區(qū)非常缺乏圖書館，95%的參與人認為，“影響圖書館計劃”為更多圖書受限的人提供機會感受書籍的樂趣，且該項目的受益者60%以上的人群是兒童。

（三）行動圖書俱樂部（Action Book Club）

與傳統(tǒng)閱讀俱樂部不同，LFL的行動圖書俱樂部結合了閱讀和社區(qū)服務。參與者閱讀當下熱點話題的書籍，參與熱烈的討論，并參與有意義且有趣的團體服務項目，以造福他們的社區(qū)。當行動圖書俱樂部的成員在網(wǎng)上分享自身經(jīng)驗時，能觸發(fā)美國和世界各地積極活動的連鎖反應。行動圖書俱樂部當前主題是“我們的大自然（In Our Nature）”，它尊重環(huán)境、人類的星球及人類如何與周圍的世界聯(lián)系，該項目的活動流程包括以下幾條。

1.注冊俱樂部。行動圖書俱樂部的成員可以是朋友、同學、家人、當?shù)厣鐓^(qū)組織，甚至是現(xiàn)有的圖書俱樂部，同時填寫LFL的注冊表單。

2.閱讀。從行動圖書俱樂部的推薦列表中選擇一本書供俱樂部的小組閱讀，或選擇自己的一本書，閱讀、享受和討論它。

3.采取行動。與小組成員一起開展積極的社區(qū)服務項目。

4.分享故事。在完成自身的項目后，反饋給LFL，通過分享經(jīng)驗，在美國乃至全世界激發(fā)更多活動。

申請開展行動圖書俱樂部的志愿者也將得到LFL的相應支持，包括啟動資源（書簽、貼紙等），兒童、青少年和成人推薦閱讀書單，俱樂部小組討論的對話啟動問題，在社區(qū)中開展有影響力的活動創(chuàng)意和圖書贈品等。

四、LFL對我國兒童閱讀推廣的啟示

終身學習是全體人類的天性和希望，而書籍和閱讀是走向終身學習的最佳途徑。LFL共享閱讀的理念在全世界逐漸盛行，我國的北京、天津、山東、蘇州、上海、福建、廣東、四川和貴州等地共建有近20家小小公益圖書館，LFL對我國兒童閱讀的推廣帶來了諸多啟示。

（一）制訂簡單易行的規(guī)則，保障良性運行

簡單易行的規(guī)則是LFL良性運行的保障條件之一。LFL從一開始實施就確定了“帶走一本書，捐贈一本書（Take a book，Share a book）”的基本規(guī)則。LFL在我國推廣也同樣秉承這條規(guī)則。例如，海闊公益圖書館的借閱規(guī)則是：借一本，還一本;拿一本，捐一本。該圖書館的管理者發(fā)出倡議：如果您沒有書，想看書，就直接拿走看吧，只要看完之后還回來就行了;如果您有讀過的圖書，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閱讀了，就拿出來分享給弟弟妹妹們吧。當然，在明確規(guī)則之外，后續(xù)的運行管理也至關重要。以社區(qū)為例，它是兒童居住的場所，是兒童閱讀推廣的重要力量，在日本，有人將社區(qū)圖書館稱為“家庭的書柜”。由于社區(qū)居民對本社區(qū)有很自然的歸屬感和主人翁意識，再加上社區(qū)共建自管的性質，社區(qū)圖書館可以打破傳統(tǒng)圖書館的管理模式，直接聽取居民意見，建立以居民為中心的管理機制。

（二）調動兒童自主性，助力兒童閱讀推廣

兒童不僅是兒童閱讀推廣最重要的受益人，也是最有力的助推者。社區(qū)圖書館還可發(fā)揮社區(qū)兒童的力量，組織兒童志愿者組織，單獨設立兒童公益圖書館或開展各類親子閱讀活動，推廣兒童閱讀。LFL在我國的公益圖書館就多由兒童自發(fā)建立并擔任管理員。其中，海闊公益圖書館位于山東省無棣縣，是LFL在我國設立的第15個圖書館，其倡議人和管理者均為小學生劉海闊。小小16棟公益圖書館同樣由兩位兒童設立，在2020年六一兒童節(jié)開館，這是一家設立于重慶市江北區(qū)國興北岸江山東區(qū)16棟大堂的圖書館，她們認為開辦大圖書館比較難，設立這樣的小圖書館容易實現(xiàn)，還可以邀請鄰居貢獻家里閑置的圖書，共同組建社區(qū)小小圖書館。因此，學校、家庭和社區(qū)可以充分發(fā)揮兒童在閱讀推廣中的創(chuàng)造性、自主性和積極性，不僅做到以兒童為主體，還能以兒童為主導，讓他們從自己的視角出發(fā)，策劃一次活動，管理一個角落，制訂一套規(guī)則，嘗試做閱讀推廣的小小志愿者。

（三）動員多方力量，創(chuàng)新兒童閱讀推廣形式

2016年的數(shù)據(jù)顯示，美國公共圖書館9057所，學校圖書館98460所，多數(shù)家庭差不多10分鐘車程即可到達當?shù)貓D書館，且有大量免費圖書借閱，但LFL仍然因快捷、便利等原因廣受歡迎。當前，LFL在我國僅有多個試點，輻射和影響范圍仍然較小，因此，可在推廣全民閱讀的大背景下，充分動員公立圖書館、學校、社區(qū)等多方力量，綜合采用多種途徑實行，推廣LFL的閱讀理念和實踐方式，將全民閱讀真正滲透到每個學校和班級、每個社區(qū)和家庭。公立圖書館是兒童閱讀的主陣地，事實上，圖書館也有與LFL相似模式的圖書共享方式。例如，多地的公立圖書館設有24小時自助圖書館，利用自動化設備，方便書籍的戶外借還。但自助圖書館分布不夠廣泛，圖書來源僅限于圖書館提供的圖書，適合少兒閱讀的優(yōu)秀兒童文學作品較少。對此，圖書館可在現(xiàn)有模式上進行優(yōu)化。例如，與學校合作，為其提供先進的自動化設備，并由學生捐贈家中的閑置圖書，設立學校自助圖書館，從而擴大自助圖書館的分布范圍。圖書館還可借鑒LFL的項目模式，向圖書稀缺的地區(qū)提供免費圖書流轉服務，定期籌備本區(qū)域讀書節(jié)、讀書講堂等活動。中小學也可充分利用學?，F(xiàn)有資源，創(chuàng)新校園圖書館管理模式。例如，在各個班級開展“閱讀守門人”活動，班級學生自愿報名，在學校設立小小公益圖書館，并輪流擔任負責人。社會組織在兒童閱讀推廣中發(fā)揮關鍵作用。廣州市越秀區(qū)齊志社會工作服務中心攜手愛心人士，在貧困山區(qū)建設32座齊志公益書屋，惠及3000多名貧困孩子。該模式可與LFL相結合，聯(lián)合周邊街道、社區(qū)，支持培育以居民為負責人的小型公益圖書館，同時舉辦社區(qū)書展、書市等公益活動擴大影響力。

★本文為深圳市愛閱公益基金會資助項目“特殊兒童閱讀書目研制”和深圳市南山區(qū)教育科技項目“支架式教學對培智繪本課堂師生互動的影響研究——基于S-T視頻分析法（項目號nsjy202103273）”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