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岱靜：整體自由

PLACENTA

潘岱靜說自己在2012年前，從來沒有離開過中國。第一次出國，她就漂了兩年，間歇也只回來幾個月而已。走走停?？纯?，她最終選擇在柏林住下?！榜v扎”對于她來說，也不過是把柏林當作住所，真正的演出和創(chuàng)作其實是在全世界各地進行的——從2015年在上海外灘美術館，到2017年在漢堡易北愛樂音樂廳，2019年在英國泰特現(xiàn)代美術館，2020年在柏林Gropius Bau，2021年在香港大館當代美術館以及今年在泰國。潘經(jīng)常說做展覽很累，但她也很接受這樣的生活方式，“很多執(zhí)著創(chuàng)作的人都是這樣的。”

持續(xù)創(chuàng)作對于身心都是極大的考驗，藝術把生活生生吞下了，而不創(chuàng)作的時候潘就追求簡單和平淡?！斑@可能和我是貴陽人有關，我喜歡保持簡單善良，低調(diào)一點。這樣人就更穩(wěn)，更接地氣。我的需求很少，生活比較自由就可以了?！?/p>

潘岱靜是完全自學的音樂人，是旅居舊金山時，那里的自由度和音樂氛圍給了她起點?！拔也恍枰瓑Γ梢匀ズ谀z店，經(jīng)?？梢钥吹浆F(xiàn)場演出。這樣的環(huán)境讓我覺得自己可以藝術表達，所以音樂創(chuàng)作應該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彪m然很多人是從她噪音音樂演出知道她的，那時候她的音樂不僅侵入性強，而且她會拍攝觀眾的反應，作為研究材料。但是她說一直以來，她是以“聲音表演”的意思去創(chuàng)作的，“音樂始終是一個表演的過程。在設備上表演或者是為觀眾表演都是表演。并不一定要是一個公開活動，實際上自己在工作室里面探索自己和機器中間的聯(lián)系也是一種創(chuàng)作?！?/p>

“藝術最終還是關于我是誰，而不是我要什么?！迸酸缝o談起在國內(nèi)體制的成長經(jīng)歷，她說她和很多年輕人一樣都是充滿了憤怒和叛逆，但也一腔熱血，因此才會想要沖破束縛和創(chuàng)新。而藝術就是這樣一個提供突破口的途徑，讓她忠于自己的感受和對社會的觀察，不加修飾地表達自己作為個體的存在方式，而這個過程更像是療愈。這種誠實和正直在她看來是藝術創(chuàng)作至關重要的品質(zhì)。藝術家持有正直心才能做出能承載情感厚度的作品，才能和更大的社群產(chǎn)生鏈接。在跨國界、跨代際的社群中如何產(chǎn)生共鳴，創(chuàng)作一種集體感，是她用力創(chuàng)作的初衷。

潘岱靜說自己在2012年前，從來沒有離開過中國。第一次出國，她就漂了兩年，間歇也只回來幾個月而已。走走停?？纯?，她最終選擇在柏林住下。“駐扎”對于她來說，也不過是把柏林當作住所，真正的演出和創(chuàng)作其實是在全世界各地進行的——從2015年在上海外灘美術館，到2017年在漢堡易北愛樂音樂廳，2019年在英國泰特現(xiàn)代美術館，2020年在柏林Gropius Bau，2021年在香港大館當代美術館以及今年在泰國。潘經(jīng)常說做展覽很累，但她也很接受這樣的生活方式，“很多執(zhí)著創(chuàng)作的人都是這樣的?！?/p>

持續(xù)創(chuàng)作對于身心都是極大的考驗，藝術把生活生生吞下了，而不創(chuàng)作的時候潘就追求簡單和平淡。“這可能和我是貴陽人有關，我喜歡保持簡單善良，低調(diào)一點。這樣人就更穩(wěn)，更接地氣。我的需求很少，生活比較自由就可以了。”

潘岱靜是完全自學的音樂人，是旅居舊金山時，那里的自由度和音樂氛圍給了她起點?！拔也恍枰瓑?，可以去黑膠店，經(jīng)?？梢钥吹浆F(xiàn)場演出。這樣的環(huán)境讓我覺得自己可以藝術表達，所以音樂創(chuàng)作應該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彪m然很多人是從她噪音音樂演出知道她的，那時候她的音樂不僅侵入性強，而且她會拍攝觀眾的反應，作為研究材料。但是她說一直以來，她是以“聲音表演”的意思去創(chuàng)作的，“音樂始終是一個表演的過程。在設備上表演或者是為觀眾表演都是表演。并不一定要是一個公開活動，實際上自己在工作室里面探索自己和機器中間的聯(lián)系也是一種創(chuàng)作?！?/p>

“藝術最終還是關于我是誰，而不是我要什么?！迸酸缝o談起在國內(nèi)體制的成長經(jīng)歷，她說她和很多年輕人一樣都是充滿了憤怒和叛逆，但也一腔熱血，因此才會想要沖破束縛和創(chuàng)新。而藝術就是這樣一個提供突破口的途徑，讓她忠于自己的感受和對社會的觀察，不加修飾地表達自己作為個體的存在方式，而這個過程更像是療愈。這種誠實和正直在她看來是藝術創(chuàng)作至關重要的品質(zhì)。藝術家持有正直心才能做出能承載情感厚度的作品，才能和更大的社群產(chǎn)生鏈接。在跨國界、跨代際的社群中如何產(chǎn)生共鳴，創(chuàng)作一種集體感，是她用力創(chuàng)作的初衷。

潘岱靜的音樂時?；旌先寺暫秃蠊I(yè)色彩的合成聲音，制造以肉搏鋼的疼痛感。將剝離社會身份的肉身暴露在黑暗色彩的現(xiàn)代環(huán)境中，人類顯得脆弱無比。這陰郁而感傷的氛圍又時而帶來浪漫的希望，尤其是當氛圍音樂將聽者逐漸帶入潛意識時，與歌者無限的親密感似乎又散發(fā)出人性的魅力。這樣漸入佳境的聽覺感受似乎在人類和機器的纏繞雜交關系中，既忠于人類的體感本身，又超越了人對冰冷機器的恐懼感，無限接近美的終點。

有時候潘會采用田野錄音，有時候會請專業(yè)的歌劇演員，但是她將所有聲音視為平等而民主的參與編曲的一部分。聽潘的音樂，不會有西方中心的負擔，也沒有宣言式的憤怒，一切元素都在似乎無意識地相互碰撞，能量游走、情緒傳遞都是與感性相協(xié)調(diào)的。“當我創(chuàng)作的時候，我百分之一百相信我的耳朵，相信我聽到的東西。這是我最有歸屬感的地方。我總是馬上能知道感覺是不是對的，然后在信任的條件下，我會選擇放手。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我覺得保持簡單對創(chuàng)作很重要?！?/p>

“放手”是潘岱靜的一項天賦。她已經(jīng)非常擅長找到那個進入無意識狀態(tài)的途徑，練習在那個狀態(tài)里發(fā)聲和行為，最終將無意識的行為納入到音樂創(chuàng)作中?；蛘哌@種創(chuàng)作方式可以用心理分析理論去解釋，即每一種行為都有其表象之下的內(nèi)部誘因和動機。而給歌曲取名《表象》（ Phenomenon），是寄音樂以希望，想象一種能扣動扳機直擊人心的聲音，無具體敘事，卻能引人沉浸在無意識的心理活動中。聲音所創(chuàng)造的人類心理空間會以一種無形的力塑造物理空間，讓物理空間變形為新的模樣，賦予建筑新的性格。潘岱靜的作品其實更像建筑介入，“我更多期望的是通過很多無意識，很多抽象的元素和一些表達方式，能夠創(chuàng)造一個這樣的棲息空間，然后我覺得這是我可能更擅長去做的事情。我也經(jīng)常講到讓大家去進入，然后解讀，然后激發(fā)。這一種合作式的經(jīng)驗，就是我和聽眾是合作的關系?！迸酸缝o的每個表演作品都是對人類心理活動的一次介入，起承轉合很少受敘事影響，更多是與觀眾的心理預期和時間體驗有關。她稱之為實驗性敘事，卻與敘事無關。

“因為我的作品大部分還是很感傷的，人們自然就會覺得就像做夢一樣。但是我沒有依賴任何故事情節(jié)，我稱自己的作品為實驗性敘事。因為作品自身不含任何故事，只是創(chuàng)作作品的過程成了故事，這個故事與作品敘事并行?！迸司芙^將自己同敘事電影這些依靠敘事來造夢的媒介相合，“而且因為我大部分作品都是很長，比如Tissues 我做了五年，而且同時在做很多項目，大部分作品都至少是一兩年的創(chuàng)作過程。所以當一個作品的時間拉得比較長的時候，它的變化跨度也會比較大。到達一定程度，我會覺得應該把觀眾拉回現(xiàn)實?！?/p>

2019年，潘岱靜首度嘗試歌劇形式，與13個專業(yè)歌劇演員以及舞者共同完成了一部五幕歌劇Tissues ，在英國泰特現(xiàn)代美術館的tanks呈現(xiàn)。就像瓦格納提出的Gesamtkunstwerk（A TotalWork of Art）的概念，歌劇有潛力成為一種整體藝術，將傳統(tǒng)歌劇、戲劇、舞蹈、電影院和詩歌結合在一起。藝術家變成一個開放而兼容的導演角色，以劇場作為凝聚一切藝術的形式歸宿。在Tissues 中，歌者與舞者緊靠著美術館的混凝土墻壁扭動身體，以動物的有機伸展去抵抗美術館無機的冰冷墻壁。視覺與聽覺手法呼應，制造探索深層欲望和想象的誘發(fā)機器。遠遠望去，穿著肉色、白色緊身服的演員在波光粼粼的場景設計中緩緩移動，成為光線語言的一部分。接近建筑審美的永恒凝固的光，在戲劇的表演時間內(nèi)呈現(xiàn)出來。從某種角度來說，Tissues 可能是當下最接近瓦格納歌劇概念的藝術形式。它是我們在當代藝術美術館語境中，最恰當?shù)母鑴≌Z言，同時又挑戰(zhàn)了傳統(tǒng)歌劇的定義。

五年時間，從2014年到2019年，這個作品本身的創(chuàng)作時間跨度也使人驚訝。畢竟潘岱靜作為一個自學的音樂人想要創(chuàng)作一個完整的歌劇聽起來似乎難度非常大，而當時的她才二十出頭。她有意識地想要復興歌劇這一個美麗而快被時代淘汰的藝術形式。她的作曲和合作者都是盡可能貼近歌劇的傳統(tǒng)，在當代藝術機構的空間里去重新定義歌劇的可能性。這個作品在音樂的傳統(tǒng)內(nèi)，但將當代藝術機構、歌劇編曲、當代舞蹈、先鋒服裝、表演觀眾等等重新編排，充分打開人的各項感官，進入到一個氛圍隧道中，即簡單空靈，又紋路豐富。

潘岱靜這樣解釋這個標題：“這是一個有關時間和孤獨的作品?！甌issues可以是醫(yī)學意義上的人體組織，也是我們用來擦拭體液和臟污的工具。它也可以用來擦除記憶?！边@是一個不難理解的雙關，但是使人思考什么是連結，什么是清潔。潘岱靜認為一個合作項目，每個人應該得到自我價值的發(fā)揮，而藝術家可以承擔復雜或具體的責任，不應該成為一個高高在上的中心人物。相反，要完成一個“整體藝術”作品，藝術家要是創(chuàng)作者、編曲、表演者、編舞，也是導演以及設計師，把握作品的方方面面，承擔作品質(zhì)量的責任。

在采訪的結尾，我問潘岱靜，在Tissues 中她所達成的最重要的是什么。她很誠實而動情地說，這就是所謂的夢想成真?！拔覊粝胫瓿梢徊扛鑴?，為之足足工作了五年，最終以最好的方式實現(xiàn)了，而且是在最好的地方，有最好的狀態(tài)。我在泰特現(xiàn)代美術館布展的時候才27歲，面對很多與大型藝術機構合作的挑戰(zhàn)，但我也知道那就是正確的時間?，F(xiàn)場表演就是這樣，這是一種非常特殊的作品形式。它是展覽，但是不斷涌現(xiàn)的生命本身，遠遠超過美術館能容納的內(nèi)容。即使我沒有足夠的能完全打開作品潛力的資源，但是作為藝術家，我還是會選擇付出我的全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