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鵬飛
互聯(lián)網時代我國涉警輿情研究文獻計量分析與述評
◆郭鵬飛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國家安全學院 北京 100038)
公民權利意識的普遍覺醒和互聯(lián)網快速發(fā)展使得當前社會涉警輿情頻發(fā),因而面對涉警輿情應當如何科學處置則迅速成為理論界和實務界的研究熱點,并由此產生了關于涉警輿情成因、發(fā)展過程、防治對策等一系列研究。本文以CNKI數據庫中312篇涉警輿情主題的文獻作為數據,通過CiteSpace軟件對該研究領域的發(fā)文趨勢、核心作者、研究機構、關鍵詞進行文獻計量分析,并對研究內容進行述評,得出該研究領域缺乏持續(xù)耕耘作者、民口研究機構缺席、應當提升對涉警輿情演化規(guī)律的關注、加強實證研究和定量研究的結論。
涉警輿情;文獻計量;知識圖譜;研究述評;CiteSpace
當前我國社會正處于發(fā)展變革期,利益深度調整,不同矛盾交織,因此公安機關也處于各方利益博弈的總體環(huán)境下。由于公安機關的主要工作內容在于運用公權力進行執(zhí)法活動,在這一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通過公權力對私權利進行限制,進而觸及執(zhí)法對象的利益,這種私權與公權的對抗使得公安機關天然地容易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涉警輿情由此產生[1],其是指社會公眾對公安機關的評價和態(tài)度,往往由涉警事件所引發(fā)形成。
在當前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和自媒體時代,隨著公民對知情權的訴求逐漸增強,公安機關信息透明程度隨之增加,涉警輿情數量也呈快速增長態(tài)勢。涉警輿情一旦處理,不當容易迅速發(fā)酵并引發(fā)公眾爆發(fā)式的討論和關注,其往往會對公安機關乃至政府的形象和公信力造成難以挽回的惡劣影響。因此了解涉警輿情的成因、發(fā)展規(guī)律、治理對策等成為公安機關的迫切需要,也成為公安學界和新聞傳播界等相關領域的重要研究話題。本文以中國知網的相關文獻為樣本,梳理當前學界關于涉警輿情研究的現狀與熱點,分析當前研究存在的薄弱環(huán)節(jié),以期為今后的涉警輿情研究與涉警輿情處置工作提供參考。
本文以中國知網CNKI學術期刊庫作為數據來源,以“涉警輿情”為主題進行中文文獻檢索,條件為“檢索范圍:學術期刊,檢索年限:不限,檢索時間:2021-09-26,檢索式A:主題=涉警輿情or題名=涉警輿情 or title=涉警輿情 or v_subject=涉警輿情(模糊匹配)”,共獲得314篇文獻。隨后對檢索結果進行人工篩除,去除2篇新聞后共獲得312篇有效文獻,并將其作為本次研究的最終樣本。隨后將數據導入CiteSpace軟件中對其進行發(fā)文趨勢分析、核心作者分析、研究機構分析和關鍵詞分析,并結合關鍵詞分析進行研究內容述評。
通過CiteSpace進行年發(fā)文數量統(tǒng)計得出年發(fā)文數量趨勢,如圖1所示,其中2021年發(fā)文量為知網預測值。
圖1 2008年至2021年涉警輿情研究——年發(fā)文趨勢
從圖1中可以看出,以涉警輿情這一專業(yè)用語展開研究的第一篇文獻出現于2008年,作者馬永定在其《處置警察形象危機的幾點探討》一文中以貴州甕安“6.28”事件、上海閘北“7.01”襲警案件引發(fā)的涉警輿情為引,初步探討了涉警輿情處置的基本原則和應對機制[2]。在2008~2009兩年發(fā)文量均較少,而2010則為文獻量爆發(fā)式增長的一年,從上一年的2篇直接增加到了24篇,這與我國當時的互聯(lián)網發(fā)展也是相對應的。《中國互聯(lián)網發(fā)展20年盤點專題報告》中顯示,2008年開始,我國互聯(lián)網進入高速發(fā)展期[3],與之相伴的則是涉警輿情更多地開始通過互聯(lián)網進行傳播,其傳播規(guī)模和速度相較以往都呈現出數量級的差距,造成的影響顯著增強。時任公安部部長于2009年12月1日在《求是》雜志上發(fā)表文章強調要第一時間公布重大涉警輿情,因而該話題開始引起警學界的廣泛關注。而學術研究之于社會現實在時間上往往都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因此滯后一年在2010年突然呈現出爆發(fā)式增長,這與李小波在其研究中指出的“重大涉警輿情事件發(fā)生后的次年,研究文獻規(guī)模會呈現明顯上升的趨勢[4]”這一觀點也是相符的。在高潮過后研究進入相對穩(wěn)定期,2010年至2014年基本穩(wěn)定在年發(fā)文20篇左右。2014年至2017年,發(fā)文量又迎來一次新的迅速增長,從21篇逐年穩(wěn)定遞增加到了34篇,而這一階段的增長也表明隨著2012年以來我國商用3G的發(fā)展普及,移動互聯(lián)時代正式到來,輿情傳播又呈現出新的特點和規(guī)律,因而又一次刺激了涉警輿情研究的發(fā)展。隨后在2018年短暫下降后,2019-2021年則繼續(xù)呈現出穩(wěn)步上升的態(tài)勢。因此從總體上來看我國涉警輿情研究明顯受實務需求驅動,兩次研究熱潮均由科技進步帶動傳媒方式的變革而引起。
表1 涉警輿情研究核心作者發(fā)文數量(篇)
核心作者發(fā)文數量核心作者發(fā)文數量 王歡7張斌3 李小波5王若珺3 蘭月新5李玉娟3 夏一雪3劉彬3 劉鶴3倪蔭林2
核心作者中,湖北警官學院的王歡發(fā)文最多為7篇,其從2015年開始第一篇發(fā)文,研究涉及較廣,包括涉警輿情的特點與規(guī)律,涉警輿情反轉、涉警輿情治理等。從最高被引文獻來看,其對該領域的主要貢獻在于對新時代的總體背景下涉警輿情的現實特點與發(fā)展趨勢的把握和微觀過程視角下對輿情反轉現象的分析。發(fā)文量并列第二位的則是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的李小波和中國人民警察大學的蘭月新,其發(fā)文量均為5篇(其中李小波2篇為其在南京森林警察學院工作期間發(fā)表)。李小波教授的研究集中在涉警輿情的媒體應對與警察微信公眾號,其在2020年發(fā)表的最新文獻則轉向了對涉警輿情的微觀演化過程研究。蘭月新的研究則主要在于涉警輿情風險監(jiān)測的建模與分析和警務微博影響力提升。而后的作者中,劉鶴集中于從微博視角對涉警輿情進行研究,張斌則主要聚焦于對涉警輿情成因進行分析。其余作者也分別從涉警輿情中的非利益相關者、網絡狂歡、,警察倫理等多種角度進行了研究,但發(fā)文量均較少因而不具備在某一細分研究領域的聚焦性和傾向性。從總體上來看,核心作者們從各自的關注點和研究角度對涉警輿情的特點、現狀、發(fā)展趨勢、應對策略等進行了初步的探索性研究,其成果也拓展了該領域的研究框架和理論豐富度。但從總體上來看,高產學者仍然較少且發(fā)文量偏低,絕大部分學者都是淺嘗輒止,在該領域發(fā)文量最多的幾位學者的研究持續(xù)時間也普遍較短,且發(fā)文年限缺乏連續(xù)性。因此需要更多的學者長期堅持在該領域進行研究耕耘,把握涉警輿情發(fā)展脈絡,增強理論積淀,不斷推動該領域向前發(fā)展。
通過citespa選擇節(jié)點為“Institution”進行統(tǒng)計,得出機構發(fā)文數量,如表2(僅節(jié)選發(fā)文量前10位)所示。
表2 涉警輿情研究機構發(fā)文數量(篇)
研究機構發(fā)文數量研究機構發(fā)文數量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61浙江警察學院10 中國人民警察大學19湖南警察學院7 江蘇警官學院18福建警察學院7 湖北警官學院12河南警察學院5 南京森林警察學院12中國刑事警察學院5
發(fā)文數較多的分別為中國中國人民公安大學、中國人民警察大學、江蘇警官學院、湖北警官學院、南京森林警察學院、浙江警察學院,均為10篇以上,其中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發(fā)文數為61篇,顯著高于其他機構,是該領域產出最多的研究機構。中國人民公安大學作為同時具有本科、碩士、博士公安學類學位授予點的警察類院校,其公安情報學專業(yè)、治安學專業(yè)、公安管理學專業(yè)的教師和碩士、博士研究生成為涉警輿情研究的重要力量,其他如中國人民警察大學、江蘇警官學院、湖北警官學院、南京森林警察學院等警校成為研究的第二梯隊。除警察類院校外,南京市公安局、四川省巴中市公安局、江西省九江市公安局等公安機關的民警也從實戰(zhàn)出發(fā)對涉警輿情展開了研究??v觀所有發(fā)文機構可以發(fā)現,警察類院校是涉警輿情研究的最主要陣地,而高校在此領域呈現出普遍缺席的狀態(tài)??v然警察類院校在專業(yè)設置上具有公安情報學、治安學等專業(yè),其研究內容直接涉及涉警輿情的應對與管理,但這并不意味著高校就無法在該領域開展研究。涉警輿情是輿情傳播的一種,其在本質上應當屬于傳播學領域的研究內容。事實上我國高校目前已普遍開設新聞與傳播學專業(yè),具備相當龐大的研究規(guī)模與豐厚的研究成果,而其中如中國人民大學、中國傳媒大學、復旦大學、華中科技大學、清華大學等高校更是擁有一批具備極高學術水平與科研能力的新聞與傳播學學者,其完全具備進行涉警輿情研究的相關條件與能力。若高校及研究機構充分地加入到涉警輿情的研究中,無疑能極大地豐富該領域的研究力量,將新聞與傳播學的豐富研究成果引入涉警輿情研究當中,推動該研究領域蓬勃發(fā)展。
關鍵詞是文章研究內容與話題的高度凝練,通過關鍵詞知識圖譜可以非常直觀地發(fā)現該領域的研究熱點與重點主題。通過CiteSpace進行關鍵詞共現分析,時間設置為“2008—2021年”,節(jié)點選擇為“keywords”,text processing選擇為“Title、Abstract、Author Key words、Key words plus”,得出關鍵詞知識圖譜,如圖2所示。
圖2 涉警輿情研究關鍵詞知識圖譜
節(jié)選頻次前20位的關鍵詞,如表3所示。
表3 涉警輿情研究關鍵詞
關鍵詞頻次中心性關鍵詞頻次中心性 涉警輿情1470.7引導100.01 公安機關590.38大數據80.05 涉警網絡輿情500.4對策80.06 網絡輿情330.21處置70.01 網絡220.08危機70 自媒體150.05輿情70.03 應對策略130.06微博70.01 新媒體130.05警民關系60.04 涉警110.01輿情引導50.01 應對110.09互聯(lián)網50.02
其中頻次為該關鍵詞的出現次數,中心性則代表在所有關鍵詞組成的網絡中,該經過該關鍵詞節(jié)點的最短路徑的數量和所有關鍵詞節(jié)點間最短路徑數量總和的比值,中心性越大代表該關鍵詞在整個網絡中所起的連接作用越強,頻次與中心性二者共同反應該關鍵詞的重要程度。可以看出“公安機關”(頻次59,中心性0.38)、“涉警網絡輿情”(頻次50,0.4)、“網絡輿情”(頻次33,中心性0.21)、“自媒體”(頻次15,中心性0.05)、“應對策略”(頻次13,中心性0.06)、“新媒體(頻次13,中心性0.05)”、“引導“(頻次10,中心性0.01)、“大數據”(頻次8,中心性0.05)、“微博”(頻次7,中心性0.01)、“警民關系”(頻次6,中心性0.04)等關鍵詞是涉警輿情領域的研究熱點。
結合關鍵詞知識圖譜與該領域的研究內容,可以從涉警輿情本體角度出發(fā)將相關研究劃分為涉警輿情的概念、產生原因、發(fā)展過程、影響、防治對策五部分。
當前學界認為涉警輿情主要是指社會公眾和新聞媒體對警察的評價和態(tài)度。例如張洪波認為涉警輿情是指“當有關公安機關和警察的中介性事項發(fā)生、發(fā)展和變化時,民眾在特定的時空內產生的關聯(lián)性態(tài)度論”[5]。魏永忠,王柏楊認為“涉警輿情就是有關警察群體與個體的社會輿論情況反映”[6]。
而關于涉警輿情中的“警”字究竟意在何處,學界則有兩種意見。第一種觀點認為“警”字指“警察職權的行使,即因警察動用公權力的行為而非警察的私人行為所引發(fā)的社會公眾的評價與態(tài)度才屬于涉警輿情,如辦理刑事案件、治安案件、調解糾紛等。如王金成認為網絡輿情主要關注警察職權的行使問題[7]。第二種觀點則認為“警”字的含義范圍較廣,不僅僅包括警察行使職權的行為,還應當包括由警察這一身份引發(fā)的輿論,如李小波認為“涉警輿情事件中的‘警’更多是一種身份,而非行為[4]”。
關于涉警輿情產生的原因,學界的研究主要圍繞著當前社會涉警輿情頻發(fā)的宏觀背景和具體事件中涉警輿情的產生源頭兩方面展開。
在宏觀背景上可將學界的結論歸結為社會轉型所帶來的結構性壓力、公民權利意識的覺醒與警察職能沖突、互聯(lián)網的快速發(fā)展這三個方面。社會轉型所帶來的結構性壓力主要是指社會快速發(fā)展下社會結構發(fā)生濃縮的、急劇的轉型,這種轉型必然造成經濟與政治脫節(jié)、社會不公平、權利不平衡等現象,由此造成社會階層之間,利益群體之間張力過大,從而引發(fā)個人的焦慮、不安等情緒[8],易引發(fā)沖突糾紛。而由于公安機關屬于政府強力部門,常常被推向利益沖突的最前端,因此也更容易成為人們發(fā)泄的對象[9]。
公民權利意識的覺醒與警察職能沖突是第二大類原因。當前公民的權利意識和法治觀念普遍增強,在互聯(lián)網發(fā)展的加持下參與國家政治生活的意愿相比以往更加強烈,在自身權利被侵犯或者得知他人權利被侵犯時,相比以往有更強烈的救濟、發(fā)聲、知情、監(jiān)督的欲望。而公民權利意識覺醒及公安機關早期對服務職能的過度宣傳在一定程度上也導致了部分人對警察職能具有非正常支配的傾向[10],即要求警察為其提供非警務內容的幫助,這與警察的核心職能是明顯矛盾的,進而易引發(fā)警民沖突,造成輿論事件。
互聯(lián)網的快速發(fā)展則是第三大原因,學界普遍認為其對涉警輿情的產生和傳播具有以下五個方面的影響。第一是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使公民有了更便利地參與國家政治和社會生活的機會,公民可以通過各大新聞網站或社交媒體非常便利地知悉并參與社會重大事件的評論。第二是由于社交媒體獨特的傳播特性使得涉警輿情事件在受到關注后可以迅速通過轉發(fā)、點贊行為進行傳播,進而形成爆炸式增長。第三則是互聯(lián)網使得公民具備了相應的話語權,以往分散的聲音可以在微博、快手、抖音等社交媒體平臺中迅速聚集形成不可忽視的力量。第四是公安機關的隱蔽性漸弱,手機、移動互聯(lián)網使得公安機關的任何行為都能夠以很低的成本被記錄下來并在網絡上進行發(fā)布。五是公安機關的信息壟斷地位不再明顯,民眾可以在網上迅速獲取相關的涉警信息,而不只依賴于公安機關或其他官方媒體的傳播[10]。
而從個體涉警輿情事件的角度出發(fā),學者們普遍認為有以下兩部分的原因,第一部分是屬于公安機關自身的原因,其可進一步分為以下三個方面,第一方面是警察自身執(zhí)法不夠規(guī)范,包括態(tài)度、用語、行為、處置結果等[11];第二方面則是警察機構話語理解的偏差[11],其具體指由于社會民眾和新聞媒體對公安機關對外發(fā)布信息時所用的專業(yè)術語理解不足、而發(fā)生的信息偏差;第三方面則是公安機關應對涉警輿情的能力差,具體包括在處置態(tài)度上存在著回避、敷衍等情況,對涉警輿情的收集和分析能力差,缺乏制度化應對機制等。第二部分則是屬于社會面的外部原因,其具體包括當事人在事件傳播中的利己主義傾向和第三方的借機炒作。當事人的利己主義傾向是指當事人基于自身利益在將事件對公眾進行傳播時會將原始信息進行一定的加工,以有利于引起關注和達成自己的目的,例如對視頻、音頻進行剪輯隱去部分內容或對事件進行有利于自己的描述。第三方炒作則主要是指非事件相關方的敵對勢力、敵對分子為對我國政府進行攻擊或其他機構、個人為謀求點擊量等原因而對原始事件進行不實加工、轉發(fā)、評論[12]。
而除從定性角度分析原因外,張斌和沈燕梅在其研究中比較創(chuàng)新性地采取了定量方法進行研究,通過調查問卷建立了涉警輿情成因的三級指標體系,并賦予了每個指標相應的權重[13]。
對涉警輿情的發(fā)展過程研究相對較少,學界對該問題的研究主要分為從涉警輿情整體進行研究和從涉警輿情個案進行研究兩大類,這兩大類研究普遍根據生命周期理論從涉警輿情的產生、醞釀、爆發(fā)、平息等角度進行階段劃分,主要存在三階段、四階段和五階段三種學說,其總體路徑并無顯著區(qū)別,只是將部分階段進行了合并或拆解。同時學者們也進一步在各階段內將其細化為不同環(huán)節(jié)來分析其演化機理。
三階段說的學者認為涉警輿情經歷醞釀、爆發(fā)、平息三個階段,如李小波認為網民爆料、網友互動及意見領袖介入為輿情的醞釀階段,官方媒體介入與網民的情緒宣泄為輿情的爆發(fā)階段,調查結論公布后的輿情冷卻為衰退階段[4]。四階段說則認為涉警輿情分為發(fā)生、成長、爆發(fā)、平息四個階段[12-14]。五階段說則將涉警輿情分為產生、發(fā)展、爆發(fā)、緩解、沉寂五個階段,其主要創(chuàng)新在于提出緩解或反復這一階段,這一階段由于公安機關采取公布真相等措施使得輿情熱度隨時間推移下降,但同時可能會有人進行新的爆料或發(fā)表不同看法重新使人們關注事件,引發(fā)輿情反復,使輿情呈現出波浪式的下降軌跡[15]。
而無論是在幾階段說中,學者們均關注到了一些傳播學領域的經典理論和規(guī)律并將其引入到涉警輿情發(fā)展的微觀解釋中,其主要包括沉默螺旋,塔西佗陷阱,羅賓漢情節(jié),意見領袖,貼標簽現象,議程設置理論等,這些傳播學領域的概念和理論被引入進涉警輿情研究中。而同時學界也對涉警輿情進行了規(guī)律性總結,如李小波提出了關于輿情產生、傳播階段的疊加趨同、感染共振規(guī)和消解階段的阻滯替代規(guī)律[4],周廷瑜等提出了博弈與共振規(guī)律[16]。
關于涉警輿情影響的研究結論主要可歸結為以下四個方面:一、涉警輿情的廣泛傳播容易給公安機關造成強大的輿論壓力,易引發(fā)輿論影響執(zhí)法公正的情況產生;二、涉警輿情可能使民警產生懷疑、焦慮、抵觸、惱怒等應激情緒,進而造成民警不敢執(zhí)法、對職業(yè)價值產生懷疑等影響[17];三、某些個別行為和事件經過發(fā)酵易演變?yōu)閷礻犖檎w的質疑,損害警察形象,最終引發(fā)對政府的信任危機[10];四、涉警輿情易被敵對分子和敵對勢力利用,對我國的國家形象和社會穩(wěn)定造成損害。
防治對策研究在該領域研究中占比最多,由于涉警輿情的相關研究主要是以警務實戰(zhàn)為需求導向來進行的,因此對策研究天然地成為該研究領域中的重點。學界現有的研究成果主要包括事前、事中、事后三個階段的治理對策。
在事前預防上加強事先審查、提升警察執(zhí)法能力和規(guī)范化程度、建立良好的警察形象和警民關系是三大主要策略。加強事前審查主要是對新聞媒體機構和自媒體用戶進行規(guī)范化管理,建立一定的信息發(fā)布審核制度,可以有效減少不實信息進入網絡空間。而雖然存在散布謠言,污名警察執(zhí)法的現象發(fā)生,警察執(zhí)法不規(guī)范仍是當前涉警輿情事件發(fā)生的大部分原因[14],因而加強執(zhí)法能力可以從根源上防止輿情事件的發(fā)生。建立良好警民關系則可以使民眾在面對涉警信息時保持冷靜和理性,防止情緒化的輿論爆發(fā)。
在事中處理上,學界的主要對策包括提升警察信息傳播能力和話語權、發(fā)揮意見領袖作用、加強涉警輿情的監(jiān)測和分析、建立應急處置預案。
在提升警察信息傳播能力和話語權方面,具體包括注重信息發(fā)布的真實性、時效性和主動性,提升自媒體使用能力、多媒體聯(lián)動、進行議程設置。如宮志剛認為自媒體時代信息傳播顯著加快,需要在不實信息散播前讓民眾了解真相[18],李玉娟則認為發(fā)布信息的速度是超越信息完整性和精確性的第一要素[9]。蔣熙輝認為要善用微博、微信、微視等社交媒體和短視頻平臺使公安新聞輿論第一時間到達受眾[19]。而高巖以拉薩“3·14”打砸搶燒事件為例,認為人民網、央視、搜狐、百度等多媒體對某一事件在一定時間內連續(xù)、高強度的報道可以對輿情引導起到決定性作用[20]。而議程設置則是指雖然大眾傳媒無法決定人們對某一事件的看法,但可以通過發(fā)布信息來決定人們思考和關注哪些問題以及思考的順序。黃惠霞、劉勁青等均認為可以通過議程設置來引導公眾關注涉警輿情的事件本身,消解疑慮后逐步將議程轉換至有利于公安機關形象的方面上來[21-22]。
意見領袖最早由拉扎菲爾德等提出,是指有些人在信息傳播中由于具備相關的社會地位、專業(yè)知識等因而具有較高的影響力和話語權,能夠成為人群中意見的引領者[23]。學界目前普遍認為在涉警輿情的二級傳播中,意見領袖對相關信息進行的整合、加工、傳播對輿情的阻滯或引爆具有關鍵性作用,因而通過與網絡陣地中的意見領袖建立友好聯(lián)系或物建公安機關自己的意見領袖對輿情引導具有重要意義[24-25]。
在如何加強輿情的監(jiān)測和分析方面,學界從技術和制度兩個層面展開了研究。首先在技術層面上,學者們的主要做法包括將數學算法應用到涉警輿情監(jiān)測中和進行涉警輿情風險評估建模兩種。在數學算法應用中,陳來提出將Knn算法應用至互聯(lián)網涉警輿情分析系統(tǒng)中[26],羅玉、王玲提出將LDA應用于涉警輿情關鍵詞提取中[27],王敘然、張鵬則提出將基于馬爾可夫鏈構建涉警輿情預警方法[28],周西平、張亞蓉提出基于馬爾可夫鏈進行網絡涉警輿情熱度趨勢分析[29]。而在風險建模中,袁野等通過HMM框架建立了涉警輿情風險識別模型,并通過實際案例驗證了其有效性[30]。
而在制度上,學界提出的對策則普遍較為籠統(tǒng),包括建立專業(yè)的分析研判隊伍,加強資金和設備保障、建立長效分析研判機制、加強輿情應對培訓等[10、24、31]。
建立應急處理機制則包括事先制定好涉警輿情的分級處理預案、明確部門和人員的權責關系、建立多部門聯(lián)動處理機制等。如張洪波認為應當在涉警輿情的產生階段根據輿情的性質、種類、緊急程度進行風險分級并關聯(lián)不同處理預案[5],增強多部門聯(lián)動則指在涉警輿情事件中,不能只依靠公安機關一家發(fā)聲,應當加強與相關政府部門和新聞媒體的制度化聯(lián)系,互相配合,走協(xié)同治理路線[32-33]。
在事后處置上,學界則提出了獎懲問責、形象重建、法律規(guī)制三方面的對策。獎懲問責指要對事件中表現優(yōu)異的個人和機關進行獎賞,對散布謠言、違法亂紀的個人予以問責并公開[34],以形成火爐效應。而在獎懲問責中,有學者提出我國當前輿情管理缺少基本法,而法規(guī)與暫行條例過多且常有交叉,因而經常導致權利表述不明、法律適用不明、責任認定不清的現象。因此應當加強基本法的建設、減少單行法的數量,同時對網絡空間的管轄權、權利內容、責任主體等做進一步明確規(guī)定[35]。還有學者指出,可以通過民事手段對涉警惡意投訴進行處置,其在法理上和現實上均具有可行性[36]。形象重建則是指在輿情發(fā)生過后民眾對公安機關的信任程度往往無法自動恢復至從前狀態(tài),需要公安機關及時公布更多正面信息進行信任恢復與形象重建。如有學者提出可以通過微博、微信等新媒體平臺及時強調官方調查結果、發(fā)布事件總結、回應群眾關切,通過議程設置引導民眾關注公安機關在事件中采取的有效措施、積極回應和認真調查的態(tài)度來重新贏得民眾信任和重建警察形象[37-38]。
從以上研究內容來看,當前我國的涉警輿情研究已經具備了一定的規(guī)模和成果,并且引入和形成了一套在該研究領域被普遍認可的理論和話語,如涉警輿情產生原因中的社會結構性壓力和新媒體裂變式傳播,發(fā)展過程中基于生命周期理論的階段分解、沉默螺旋、塔西佗陷阱、意見領袖、議程設置,治理對策中的警察話語權提升、技術手段監(jiān)測等。
但與此同時,該研究領域也主要存在三個方面的問題,一是在所有研究中,從涉警輿情的發(fā)生背景、原因的整體角度提出策略的研究占比較大,而從涉警輿情具體的發(fā)展過程及其演變規(guī)律出發(fā)的研究較少[4]??v然涉警輿情研究是以實戰(zhàn)需求為核心來驅動的,策略研究必然是該領域的研究重點,但這并不意味著關于涉警輿情微觀演化過程的研究就是無足輕重的。通過對輿情演化過程的深刻剖析同樣可以發(fā)現演化中的關鍵節(jié)點、關鍵人物和發(fā)展規(guī)律,從而對這些節(jié)點、人物和規(guī)律提出更具針對性的處置對策,其可以有效地加強對策研究的具體性和可操作性,而不再局限于從宏觀角度提出簡單號召。
第二方面則是該研究領域中定性研究較多、定量研究較少。定性研究主要指通過語言文字來描述和分析事物、問題、現象的研究[39],其主要側重于對研究對象性質、特點、規(guī)律是什么的把握。在涉警輿情研究中涉警輿情產生的原因有哪些、發(fā)展的過程有幾個階段、最終有哪些防治對策,這些都屬于定性研究,并且不可否認的是這些研究使我們對涉警輿情在“是什么”的層面上有了一定的認識。而定量研究則指通過數字來描述事物和問題的研究[39],它側重于對事物某一屬性的強度或事物間的數量變化關系進行研究,例如某一事物的發(fā)生中A原因和B原因究竟各自在多大程度上引起了該問題,A和B之間的相關關系是否顯著等。它可以使我們對事件中不同要素的關系,不同要素的價值意義有更深入的認識。而當前研究中僅有關于警民信任關系的影響因素、涉警輿情成因指標體系構建、涉警輿情發(fā)展態(tài)勢的統(tǒng)計分析等少量定量研究,仍有大量空白領域留待定量分析方法的運用。
第三則是思辨性研究較多、實證研究較少,這一問題不僅僅是涉警輿情研究中的問題,更是整個公安學研究領域的問題。思辨性研究主要是指研究者憑借自己對事物和問題的直觀感受和經驗,通過邏輯思考來進行的研究,其通常不存在嚴格的數據來源和研究方法。而實證研究則強調通過參與式觀察、訪談、問卷等方法收集數據、進而再適用扎根理論、內容分析法、比率分析法、趨勢分析法等分析方法進行的研究,其研究結果往往具有可重復性。當前關于涉警輿情的研究大多遵循是什么、為什么、怎么辦的研究進路,屬于思辨性研究,有些研究可能來源于親身觀察和訪談,但由于缺乏數據收集和研究方法的展現,使其只能以思辨的形式展現出來,只有少量研究進行了數據收集并使用了扎根理論、層次分析法等研究方法,屬于實證研究。思辨性研究固然有其自身的價值,在某一領域中學術理論水平極高的學者可以通過思辨性研究表達一些獨到深刻的見解、有時還可以起到開拓研究思路的作用,但思辨過多、實證過少則會使得該領域缺乏研究的科學性。因此只有增加科學研究方法的適用,讓研究從社會現實中來并再次應用到社會現實中去,才能進一步提高涉警輿情研究的整體水平和收獲學術界的普遍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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