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梅
“樟溪,就是那個臟兮兮的村莊?”當我們得知“扶貧足跡采風團”今天要前往樟溪采風時,眾人不禁驚嘆道。
樟溪村,是安遠縣鎮(zhèn)崗鄉(xiāng)最邊遠的村落,是一個貧困村。
19世紀,貧窮落后基本可以寫意樟溪人的臉。但這塊土地不只養(yǎng)育貧窮落后的樟溪,也一直在隨著世事變遷添加新鮮的元素。
樟溪植入我記憶的第一種意象,就是女性的臉。20世紀90年代,我還是一名中學生時,曾經和同學一起去樟溪村體驗農忙。那時,我和小玲、麗麗一行三人從縣城坐班車到達鎮(zhèn)崗鄉(xiāng),再轉乘手扶拖拉機,通往樟溪僅有的一條石子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盡管車速很慢,還是顛得人五臟六腑都要散了。就在我們全身骨頭要散架一樣時,樟溪村終于出現(xiàn)在了我們面前,前方有一個女人挑著鐵桶走在路上,拖拉機停在她身后,女人回過頭來。
她的臉色蠟黃,苦著一張臉,竟像一張古舊的宣紙,有白色米漿粘在臉上,那是生活的隨手涂鴉。
“媽,我?guī)瑢W來幫忙了。”麗麗跳下車。
“好,我剛剛碾好了米漿,回家做粄吃。”麗麗的媽用手一抹臉上的汗水,帶我們往村里走,我心里默默念著,這是麗麗的媽。
進到村里,只見塵土同雞鴨貓狗嬉戲,動物屎尿與雜草野花共舞,總覺得無處落腳。終于到了麗麗家住的方形圍屋里,破敗的圍屋就像一個迷宮,進到里面讓我一時恍惚,以為穿越到了古代。
圍屋里住的都是她們劉姓的子孫,男人在田里割禾打谷忙著收夏糧,我們三個女孩幫麗麗媽做粄,待米粄蒸炸熟了,送給田間地頭干活的人吃。
吃過晚飯,三個女孩走在村口的小路上。月亮是村里唯一的路燈,月光下被收割了的田野空曠得可以一覽無余。田邊的那口池塘依然靜默著,晚風吹過,漾起陣陣漣漪,遠望一戶戶農家小院以江南農村獨有的特色散落分布著。
回到麗麗家,我們總覺得身上有異味,循味而去,發(fā)現(xiàn)氣味是從小玲的鞋子里散發(fā)出來的。麗麗讓她把腳伸出來,發(fā)現(xiàn)鞋底踩到了雞糞。我也趕緊檢查一下自己的鞋底,這一看不打緊,我也踩到了一跎黑乎乎的東西,雖然味道沒那么重,但也是臭的。麗麗笑我走了狗屎運,我順勢撒嬌要麗麗給我洗鞋底,但麗麗不買賬,硬說她只負責給我們搖水,強塞了兩把鞋刷子拉我們到水井邊洗鞋底了。
晚上,我和小玲、麗麗三人擠在一張小床上,可是不知道為何,我們渾身都是疙瘩,奇癢無比。麗麗媽說,可能是狗蚤咬的。于是,拿了一瓶萬金油,讓我們抹在疙瘩上,瘙癢稍有緩解。我便開始想家,想家里的空調、想閉路電視、想縣城星夜明亮的路燈……樟溪和縣城的差距為何這么大?遠處,蛙鳴聲此起彼伏,六月鄉(xiāng)下的夜晚竟是這樣的悶熱難捱。
記憶的閘門還沒關上,我們乘坐的轎車已經平穩(wěn)地停在了豎著樟溪標牌的路邊空地上。此時此刻,距離我第一次來到樟溪剛好20年,我從沒想過現(xiàn)如今從縣城到樟溪之間竟能如此便捷,到了樟溪全然不覺得疲乏。當初來樟溪的那種煎熬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享受。高度發(fā)達的公路網,讓我們每次出行在很大程度上都依賴于導航系統(tǒng)。
當晨曦撕開山間的夜幕,當一串串腳步敲響水泥村道,靜寂的山村平添幾分喧囂。四通八達的公路是樟溪看得見的脈搏,明亮而又醒目。連著歲月,連著歷史,連著許許多多人的夢想。兩旁的景觀樹木和路燈排列整齊,像是在列隊歡迎客人的到來。
走進樟溪村,處處可以看到照片墻,墻上張貼著村民們的隨手拍,一個個鏡頭定格了一張張幸福的笑臉。
“咦?村里怎么沒人養(yǎng)雞了?”我正在納悶,樟溪村竟然如此干凈整潔,全然看不到那些讓我心有余悸的雞鴨貓狗。
張愛紅書記臉上露出幾分自豪的笑容:“樟溪不僅要美,還要富。你看,雞都在山上散養(yǎng),現(xiàn)在咱們村里基本上聞不到雞糞臭?!?/p>
樟溪村山高林密,空氣新鮮,曲徑通幽,風景如畫,至今仍保留原始村落形態(tài)。黃泥墻、黑灰瓦,還有厚重的石寨門,天然獨特的老石板,敞開式的老祠堂,以及修葺一新的明清時期圍屋,是這個村莊歷史與文化的積淀。
來到新農村建設點,寬闊平坦的道路宛如玉帶縈繞在青山綠水間,一幢幢小洋樓錯落有致地掩于繁花綠葉里,綠樹成蔭、依山傍水,寧靜的樟溪在明媚陽光的輝映下越發(fā)清幽毓秀。
“樟溪地處三百山腳下,這里,除了傳統(tǒng)意義的農民,還有城里來創(chuàng)業(yè)、養(yǎng)老、度假的市民;既有生態(tài)農業(yè),也有休閑農業(yè)、觀光農業(yè)、體驗農業(yè);是全域景觀化,也是體驗式、田園牧歌式的鄉(xiāng)村?!边@是張愛紅書記描繪的樟溪村未來的模樣,也是脫貧之后樟溪致力建設的重點。
重返樟溪的光景讓我欣喜而感動,樟溪的臉已經在悄悄改變,未來樟溪的臉會美成什么樣子呢?這懸念讓我離開樟溪時,開始了懷念,也開始了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