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尼邊境的守護營

孟黎東

武警交通部隊是一支列入武警序列的工程部隊，其前身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基建工程兵。這是一支常年戰(zhàn)斗和生活在高原、邊疆，擔負施工任務的部隊，隸屬于武警交通部隊二支隊，是一支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zhàn)斗、特別能奉獻的部隊，曾擔負青藏公路、黑（那曲）昌（昌都）和中尼公路的改造和修筑任務。

奉命轉(zhuǎn)場

西藏有個邊境小鎮(zhèn)，名字叫樟木。別看鎮(zhèn)子不大，卻是國家一類口岸，也是西藏通往尼泊爾的唯一貿(mào)易通道。小鎮(zhèn)的盡頭，便是尼泊爾的海關入口，再往前13千米，即為中尼交界處的友誼橋。20世紀50年代以前，樟木鎮(zhèn)人口只有300多，交通閉塞，與外界幾乎隔絕。20世紀50年代初，我國政府幫助尼泊爾王國修通了加德滿都至樟木的公路。之后，中尼公路又將樟木與拉薩連接起來。隨著簡易公路的延伸，邊貿(mào)活動漸漸活躍，尤其是改革開放之后，樟木迸發(fā)出新的生機與活力，邊貿(mào)日趨繁榮，國際交往也日益頻繁起來?，F(xiàn)在，不僅全國各地的商人涌往樟木，尼泊爾、印度、孟加拉等南亞國家乃至歐洲的商賈，也不遠萬里來這里進行商貿(mào)活動。除此以外，世界各國的僧侶、游客、登山者和各色各樣的科學考察隊，也都蜂擁而至。樟木成了一顆世界矚目的邊陲明珠。

然而，小鎮(zhèn)依山而建，雖然面積有70平方千米，卻找不到一處超過1000平方米的平地，腳下皆是高高低低的山坡。尤其是從海關到友誼橋這段十多千米的道路，全部位于山體滑塌的泥石流地段，經(jīng)常出現(xiàn)道路被毀、交通中斷的情況。當?shù)亓鱾鬟^這樣一段民謠：“地無三尺平，天無一日晴。螞蟥毒又狠，小蟲咬死人。出門不小心，再難回家門。”雖然有些夸張，但的確道出了樟木鎮(zhèn)發(fā)展的局限和無奈。

1989年，時任總理李鵬出訪尼泊爾。在繁忙的國事訪問中，他仍然十分關心西藏的發(fā)展和邊貿(mào)口岸建設。得知樟木口岸交通困難，總理一回到北京就立即指示交通部安排武警交通部隊進行保通。交通部要求武警指揮部派出一支作風優(yōu)良、技術過硬、人員數(shù)量至少一個營的兵力進駐樟木鎮(zhèn)。武警交通一總隊領導經(jīng)過慎重考慮，決定派武警交通二支隊二營承擔樟木保通任務。

1990年，二營部隊所屬四連、五連進駐樟木鎮(zhèn)。四連和營部駐扎在聶拉木，重點保障聶拉木至樟木鎮(zhèn)的道路暢通。五連駐扎在中國海關以外，主要承擔通往友誼橋中方段的保通任務。友誼橋橫跨在一條深澗之上，橋上正中間那道粗重的用紅色油漆標出的橫線，便是中國與尼泊爾兩國的國界線。橋南端站立著尼泊爾邊防警察，橋北端駐守著中國邊防警察。中尼兩國是友好鄰邦，邊境上洋溢著友好和睦的氣氛。這座修建于20世紀50年代的友誼橋，是中國和尼泊爾人民世代友好的象征。

了解工程部隊的人都清楚，保通比修路更加復雜和艱巨，所要面對的必是重大自然災害路段，或是突發(fā)事件，以及人力難以預測或掌控的地區(qū)。保通的特點就是突發(fā)性、爆發(fā)性和危險性。二營面臨著兩個環(huán)境的考驗，一是惡劣的地理環(huán)境，二是復雜的政治環(huán)境。二營官兵是否經(jīng)得起嚴峻考驗呢？

大考合格

樟木雖然是社會主義制度下的小鎮(zhèn)，但地處邊陲，商貿(mào)繁榮，外商云集，難免泥沙俱下，暗流涌動。

二營五連駐扎在國門之外，按規(guī)定，指戰(zhàn)員出入海關是要經(jīng)過嚴格檢查的。但是海關人員出于對五連官兵的信任，便對他們予以免檢。一些不法分子見五連官兵能自由出入海關，便盯上他們，想通過他們達到偷漏關稅、走私越貨甚至偷越國境的目的。不法分子們企圖用金錢、美色等手段糾纏五連官兵，尋找可乘之機，但他們?nèi)寂霰诹恕?/p>

一天，一個修著整齊胡子的尼泊爾商人挎著一個年輕妖艷的女人來到五連，找到連長邵維俊。那商人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女人更是巧舌如簧，兩人一唱一和，說五連是“愛民模范”“保通功臣”，那女人還夸邵維俊英俊威武，是標準的男子漢。邵維俊不清楚他們的來意，就忍耐著往下聽。吹捧了一會兒，商人說他們想交幾個中國朋友，請邵連長到餐館里敘敘。女人走上前，挽住邵連長的胳膊說：“走嘛，軍人是不拒絕朋友的，是不是呀？”

邵維俊見女人直往自己身上蹭，感到惡心，但他忍住了啐她一口的沖動，立刻掙脫女人的手臂，正色道：“連隊有紀律，不到地方飯館吃飯。你們有什么事盡快說，能幫忙的，我們會努力去幫?！?/p>

聽邵維俊如此說，女人咯咯笑了起來：“連長呀，那我就直說了?！闭f話間，她將一個鼓鼓的大信封遞給邵維俊。邵維俊以為里面裝的是資料，接過來一看，卻是厚厚一沓百元大鈔，心里立刻便明白了。他隨手把信封放到桌子上：“說吧，什么事？”

女人見邵維俊把錢放到了桌子上，以為他收下了，便又向邵維俊身上靠過去，碰碰他的胳膊說：“我們有些貨不方便過海關，想請你們的軍車捎帶一下。”接著又說：“這事我們可以長期合作。你呢，不用費什么事，只要讓你的弟兄們放在車上捎帶過去就行了。利潤嘛，我們可以三七分成，或者捎一趟給你1000元。要不了一年，你就比尼泊爾國王還富有。到時候，你這破連長就別當了，我們幫你去國外定居，怎么樣？”

邵連長大笑起來，隨后把裝著鈔票的信封退還給那位商人：“收起來吧，我們是中國軍人，我們愿意幫助尼泊爾以及其他國家的正當生意人，但對于像你們這樣走歪門邪道，企圖走私偷運的，我們不僅不會幫忙，還要配合海關給予嚴厲打擊。我告訴你們，別打中國軍人的主意了，在我這里行不通，在其他人那里也照樣不行。拿著你們的錢走吧！”

兩個人在邵連長這里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多說半句，拿著錢灰溜溜地走了。

在二營，像這樣拒腐蝕永不沾的例子還有許多……

為民辦事

五連駐地的山頂上有一個村莊，叫新立鄉(xiāng)，居住著約300多夏爾巴人。夏爾巴人，藏語意為“來自東方的人”，他們散居在喜馬拉雅山的兩側(cè)，主要集中在尼泊爾，少數(shù)散居在中國、印度和不丹，語言為夏爾巴語，使用藏文。夏爾巴人多從事挑夫工作，珠峰登山隊里的挑夫，大部分是夏爾巴人，因此他們常被人們稱作“喜馬拉雅山的挑夫”。

新立鄉(xiāng)地處深山，自古以來，鄉(xiāng)民進出樟木鎮(zhèn)完全依靠雙腳登山攀崖，曾有人在去樟木途中不幸墜崖身亡。交通的不便，嚴重阻礙了新立鄉(xiāng)經(jīng)濟的發(fā)展。二營進駐樟木鎮(zhèn)不久，營黨委召開專題會議，研究為新立鄉(xiāng)修路的相關工作，并決定將這項工作交給五連。

五連接到任務后，在不影響道路保通的情況下，立即派出技術人員去勘測路線，并由指導員邵維俊帶領20多人參加施工。

那是個少有的晴天，藍天白云純凈無瑕。邵維俊帶領一支身著橄欖綠的隊伍，渡過山澗，翻過懸崖，來到了新立鄉(xiāng)雪步崗村。村民們聽說部隊要來為他們修路，早早聚集在村前，沖上酥油茶，準備好芒果、香蕉、松子等山貨，迎候子弟兵。鄉(xiāng)長巴桑和雪步崗村村主任熱情地迎上前，和邵維俊等連隊干部握手。隨后，巴桑面對歡迎的群眾說：“金珠瑪米來了，來幫我們修路。我們夏爾巴人祖祖輩輩窩在這條山溝里，因為沒有路，被貧窮、饑餓和疾病折磨著。西藏和平解放后，政府為我們打通一條簡易小道，使我們與外界有了接觸，改善了我們的生活。今天，金珠瑪米來為我們修筑金光大道，將徹底改變我們的落后面貌。”鄉(xiāng)長說完，群眾熱烈鼓掌，向戰(zhàn)士們表示敬意和謝意。

要在原來的羊腸小道上修出一條像樣的公路并非易事。路兩旁溝深坡陡，中間還有一段是懸崖，長度約200米，任務艱巨且危險。五連的同志們在這里整整干了6個月，他們勘測設計出最佳的路線，制定出最省錢、省時的施工方案，特別是在拓寬那段200米長的懸崖道路時，戰(zhàn)士們采取了飛鷹抓石的辦法，用繩子把自己吊起來，然后在懸崖上找到支撐點，再用鋼釬大錘鑿出炮眼，硬是攻克種種困難，按期保質(zhì)完成了任務。五連官兵們不怕困難、頑強拼搏的戰(zhàn)斗精神，受到新立鄉(xiāng)群眾的一致稱贊：“真了不起！”巴桑鄉(xiāng)長說：“你們武警交通部隊真是我們新立鄉(xiāng)夏爾巴人的活菩薩?！?/p>

道路修通以后，新立鄉(xiāng)的群眾自發(fā)地抬著豬、羊，捧著酥油茶，提著水果，在巴桑鄉(xiāng)長的帶領下，來到五連表示感謝。五連連長邵維俊立即組織連隊歡迎慰問群眾，并對鄉(xiāng)親們說：“幫助群眾解決困難，是部隊為人民服務的宗旨。軍民一家，兄弟情深，如果收下這么多禮物，反而顯得生分了，也違反了部隊紀律?！弊詈?，連隊收下水果，其余物品由群眾帶回去了。為了紀念和感謝武警交通部隊修路的深厚情誼，新立鄉(xiāng)在雪步崗村新修道路的起點處，豎立了一塊碑，上面刻著“警民路”三個大字。

二營剛進駐樟木鎮(zhèn)時，鎮(zhèn)上的衛(wèi)生環(huán)境特別差，商戶到處排放污水、扔垃圾，導致臭氣熏天，蒼蠅、蚊蟲陣陣飛。二營領導看不下去了，立即召開會議，制定出徹底改變樟木鎮(zhèn)衛(wèi)生狀況的要求和措施，并進行任務分工。營部將整個街道分成兩部分，分別由營部、四連和五連承擔治理和保潔任務。官兵們首先將街道兩旁的污水進行了疏通清理，并自費購置窨井蓋，做好地下排水工程。在此基礎上，他們對堆積成山的垃圾進行了清理，同時做好沿街商戶的工作，要求每位商戶在自家商鋪前放置垃圾桶，確保垃圾不落地。部隊還規(guī)定每星期五為整理樟木鎮(zhèn)衛(wèi)生日。在部隊的帶動下，國家機關駐樟木鎮(zhèn)各辦事機構(gòu)也紛紛走上街頭搞保潔。沿街商戶看到部隊和機關都行動起來了，也全部加入保潔隊伍，自覺搞好門前屋后的衛(wèi)生。

樟木鎮(zhèn)變了，變得干凈整潔了，變得漂亮了。樟木鎮(zhèn)的變化引起了西藏自治區(qū)衛(wèi)生廳的關注，他們帶領工作組到樟木鎮(zhèn)走訪部隊和相關機構(gòu)，總結(jié)推廣經(jīng)驗，并向西藏自治區(qū)政府為二營請功。

在邊貿(mào)繁忙的樟木口岸，每天有上百輛車通過這里。五連不僅要出色地做好道路保通，還要為過往的中外客商提供救援和幫助。1993年9月，正是樟木的雨季。這天，五連指揮員田福壯帶領連隊正在施工，突然，一個尼泊爾人滿臉鮮血，跌跌撞撞地走來，并用英語告訴田福壯，他的車翻到山溝里去了。田福壯二話沒說，立刻帶領一個班的戰(zhàn)士，跟著這個尼泊爾人前去救援。

K228+300地段公路一側(cè)，是個約200米深的峽谷。順著尼泊爾司機手指的位置看過去，一輛涂滿彩繪的大篷車跌在谷底，跟車的3個尼泊爾人已經(jīng)鉆出駕駛室，此時他們渾身是血。

田福壯安排幾名戰(zhàn)士為自己綁上纜繩，然后下到谷底，將3個受傷的尼泊爾人救了上來，并送往醫(yī)院救治。這時，那個尼泊爾司機撲通一聲跪到田福壯面前，用英語說：“我家里很窮，沒有車就沒有了生活來源。請長官想想辦法幫我把車拖上來吧?！碧锔逊銎鹚緳C，告訴他，一定設法把車拖上來。但是，田福壯心里明白，這要冒很大的風險，坡陡谷深，弄不好會出大事?？粗岵礌査緳C痛苦的表情，也為了維護中國軍隊的聲譽，田福壯沒有多想，立即安排拖車和吊車進入現(xiàn)場。他站在吊塔下親自指揮吊車和拖車的協(xié)調(diào)。終于，經(jīng)過6個多小時的苦戰(zhàn)，大篷車被拖上來了。接著，修理工又將摔得破爛不堪的車進行了修理，無償?shù)負Q了配件，加了柴油，讓司機開回尼泊爾。尼泊爾司機看著失而復得的車，又看看身邊滿身污泥的中國武警戰(zhàn)士們，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從腰包里掏出一疊尼幣，送到田福壯面前，說是慰問一下弟兄們。田福壯拒絕了，并對他說：“幫助朋友，這是中國軍人應該做的?！蹦岵礌査緳C豎起大拇指，直夸中國軍人好。

不辱使命

二營進駐樟木鎮(zhèn)時，武警交通指揮部和西藏自治區(qū)交通廳給部隊下達的指標是每年保證通車300天。300天，對二營全體官兵來說，既是光榮的政治任務，又是巨大的挑戰(zhàn)。受特殊地理環(huán)境限制，樟木鎮(zhèn)是在一座大山的半坡上建起來的，隨著中國與尼泊爾以及其他國家邊貿(mào)的不斷擴大和繁榮，鎮(zhèn)子上的建筑物和人員逐漸增多，過度地挖山平地，嚴重破壞了原本就十分脆弱的地質(zhì)地貌，泥石流和塌方長年不斷，加上冬季有4個月會下大雪，給道路交通帶來了嚴重影響。面對艱難的保通任務，二營官兵清醒地認識到，正是因為任務艱巨，上級才將它交給二營，這是對二營的高度信任，他們必須完成任務，不辜負上級的信任。

二營在樟木主要承擔樟木至海關以及通往拉薩方向的聶拉木縣一段長7千米路段的保通任務。這7千米中有一個險段，經(jīng)常發(fā)生滑坡，被司機們稱為“300米死亡區(qū)”?？梢哉f，這“300米死亡區(qū)”是中國乃至世界上少有的公路險段之一，是中尼公路上的嚴重梗阻，也是四連保通工作中的一只兇惡的“攔路虎”。如何降服這只“攔路虎”？四連干部多次到現(xiàn)場勘查，并派技術人員走訪公路專家，最后形成了一個初步整治方案。他們向“300米死亡區(qū)”發(fā)起了一次次進攻，與它展開了一次次較量。

早春，由于還未進入雨季，樟木至友誼橋段公路毀壞和阻斷較少。四連連長張廣員、指導員聶壽卿帶領連隊的工程技術人員，一路步行來到“300米死亡區(qū)”。他們要弄清這個面目猙獰的“300米死亡區(qū)”的真實面目，并尋找制伏它、駕馭它的辦法。他們將測量工具和儀器放在公路邊，然后沿著險路仔細查看。危巖壓頂，怪石嶙峋，山體傾斜且有欲墜之勢，令人望而生畏。兩位連隊領導心里非常清楚，這樣的險段不根治不行，但是，若要根治，談何容易！

忽然，張廣厚聽到一聲低沉的轟鳴聲，他喊了一聲：“不好！”趕忙招呼其他戰(zhàn)友，迅速緊貼著崖根下一個凹進去的切面，一動也不敢動。這時，飛石奔瀉而下，無數(shù)斗大的碎石砸到路面上，又向山谷滾去。在場的每個人都驚呆了。

飛石沒有傷著人，卻將放在路面上的儀器和工具砸了個稀巴爛。

這是四連在“300米死亡區(qū)”第一次遇到飛石。在以后的施工過程中，戰(zhàn)士們又頻頻遭遇飛石襲擊。后來，大家逐漸掌握了應對飛石的辦法，并采取嚴密的防護措施，避免了飛石傷人事故的發(fā)生。

躲過了飛石，卻躲不過惡劣的天氣。每逢雨季，這里經(jīng)常是十天半個月，甚至更長時間見不著太陽。暴雨如注，山洪暴發(fā)，使本來就七處冒火、八處冒煙的公路，更是滿目瘡痍，毀阻嚴重。為了按期完成任務，四連的官兵日夜泡在雨水、汗水和泥濘中，灰頭土臉，連頭發(fā)縫里都是泥沙，每次洗澡都能洗下來半盆泥。

戰(zhàn)士們幾乎天天都被大雨淋個透，洪水更是經(jīng)常沖塌護坡，在公路上堆起一條泥龍。每天都會發(fā)生山體滑塌，將公路攔腰斬斷，有時戰(zhàn)士們前一天剛修好的道路，第二天早上就不翼而飛，被泥石流沖得光光的。部隊剛進樟木時，全部住在帳篷里。長時間在雨水里浸泡，帳篷很快就毀爛了。有時候，青蛙、蛇和螞蟥會鉆進帳篷，爬到床鋪上去，因此常有戰(zhàn)士被蛇和螞蟥咬傷。有一次，炊事班早上將稀飯熬好了，正準備吹號開飯，炊事員卻發(fā)現(xiàn)翻滾的稀飯里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撈出來一看，是一條蛇，嚇得炊事員一連退了好幾步。原來，那條蛇爬到帳篷頂上，被鍋里的熱氣熏昏了，掉進了鍋里。

同樣在五連，還發(fā)生過一次更為驚險的事情。一天晚上，勞累了一天的戰(zhàn)士們聚集在連部會議室看電視。大家被精彩的電視節(jié)目吸引，誰也沒有注意到身后發(fā)生了什么。有個戰(zhàn)士不經(jīng)意回了下頭，看到身后坐著一只大黑熊，也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視機。這個戰(zhàn)士嚇壞了，但他立馬冷靜下來，小聲告訴身邊的戰(zhàn)友：“后面有熊，別回頭?！辈⒆屗麄髟捊o其他戰(zhàn)友。大家再也沒有心思看電視了，都在琢磨如何對付后面這個大家伙。時間在僵持中一分一秒地過去，大約10分鐘后，大黑熊見沒人理它，自覺無趣，便搖搖擺擺地走出會議室，回到山林中。后來，戰(zhàn)友們在回憶這件事時，都把它當作一件趣事講給別人聽。

在這種極其危險和惡劣的環(huán)境下，二營全體官兵憑著堅毅的勇氣和科學務實的精神，終于將“300米死亡區(qū)”制伏了，實現(xiàn)了全年保通300天的目標，并為以后實現(xiàn)全年保通奠定了基礎。

記住他們

樟木保通任務是和平年代武警交通部隊執(zhí)行的一項特別任務。這里也是一個戰(zhàn)場，雖然沒有硝煙，但時時刻刻面臨著極大的生命危險。這些長年戰(zhàn)斗在邊境線上的官兵，付出血汗和青春，拋下家庭，甚至舍棄生命，扛起了建設祖國邊疆的重任，默默無聞地甘當國家富強的墊路石。

四連戰(zhàn)士楊長金，專業(yè)警士，當兵8年。小楊的家在陜西農(nóng)村，生活十分困難，家中只有幾畝土地，母親臥病在床，家里全靠小楊的愛人支撐著。小楊的愛人既要耕種土地，又要服侍生病的婆婆，沉重的生活壓得她喘不過氣。實在堅持不下去了，她就給小楊寫了一封信，希望他把家里的困難向連隊和團領導匯報，請求轉(zhuǎn)業(yè)。小楊收到妻子的信后，一夜沒睡，妻子憔悴的面容在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她雖然不到30歲，看上去卻像40歲的人。想到這些，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流淌。是請求轉(zhuǎn)業(yè)還是繼續(xù)留在部隊，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為難。他深知，自己是部隊花三年時間培養(yǎng)起來的裝載機手，在樟木保通條件極其危險的施工環(huán)境中，技術過硬的裝載機手是連隊的“寶貝”。如果自己現(xiàn)在離開部隊，這臺裝載機就會趴下來，雖然他帶了一個徒弟，但徒弟的技術還不過硬，連隊也不放心。思來想去，最后他下定決心，說服妻子，繼續(xù)留隊。

妻子收到楊長金的回信后，又給楊長金發(fā)了一封“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旁”的加急電報，并下了最后通牒：留隊和離婚任你選。楊長金急了，只好向連隊作了匯報。指導員立即安排楊長金休假，并要求他回去向妻子道歉，做好她的思想工作。

回到家，看見生病臥床的母親、情深的妻子，楊長金又一次流淚了。他深感有愧，無論作為兒子還是丈夫，對于這個家，他都沒有盡到責任。妻子仰起淚水盈盈的臉，向他傾訴了一肚子委屈。假期即將休完時，妻子再次要求他轉(zhuǎn)業(yè)。楊長金鼓起勇氣，反復向妻子解釋，從大道理講到小道理，央求妻子再堅持兩年，等自己把徒弟帶出來，就申請轉(zhuǎn)業(yè)，回來后定給她“當牛做馬”，彌補這些年的缺失?？蔁o論楊長金怎么說，妻子就是不松口，并對楊長金說：“道理再大，大不過現(xiàn)實，理由再多，多不過眼前?！?/p>

夫妻雙方僵持了兩天，楊長金的假也休完了。就在他歸隊的前一天晚上，妻子把起草好的離婚協(xié)議放到他面前，讓他簽字。看來妻子是鐵了心。楊長金看著相處了五六年的妻子，突然覺得她很陌生。他再三衡量，事業(yè)和家庭的天平不能傾向家庭，舍小家為大家，這才是一個軍人和黨員應有的覺悟。妻子既然不理解，不支持自己，人各有志，也不能強求。想到這，楊長金拿起筆，痛苦萬分地在協(xié)議上簽了字。

當晚，楊長金將母親托付給堂兄照顧，并將家里四間房子隔出兩間給妻子。第二天一早，楊長金提著行李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家鄉(xiāng)，離開了母親和即將分道揚鑣的妻子，向著中尼邊境方向走去……

王承繼，甘肅通謂人，當兵4年，是四連的副班長。1989年冬，王承繼隨連隊打前站進入樟木鎮(zhèn)。那年，聶拉木遇到50年未見的暴雪，從拉薩通往樟木口岸的唯一通道聶拉木段公路被大雪封隔，其中有一段路在兩座山之間，積雪達到3米多深。從當年的12月初至來年3月，樟木鎮(zhèn)與外界完全隔絕，前站小分隊只能通過部隊電臺與拉薩聯(lián)絡。前站小分隊是由二營從各連隊抽調(diào)的工程技術人員、機械操作手和工兵組成，共20多人。小分隊的主要任務是為大部隊選擇營部、連隊營房住地，對施工段工地進行前期調(diào)研和考察，并與當?shù)卣忧?，熟悉樟木?zhèn)地理環(huán)境和人文情況等。

王承繼被臨時編在第二小組，擔任組長，他們小組共5人。一天夜里，戰(zhàn)士馬七斤突發(fā)劇烈頭痛，王承繼立即向小分隊負責人報告，小分隊安排一輛吉普車將小馬送往樟木鎮(zhèn)醫(yī)院。當時，樟木鎮(zhèn)醫(yī)療條件非常差，缺醫(yī)少藥，醫(yī)院總共只有3個人，一個院長、一個醫(yī)生、一個雜工。醫(yī)生給小馬開了止痛藥，本以為小馬吃了藥后很快就會好，誰知，到了第二天，小馬的病情沒有絲毫好轉(zhuǎn)，再次被送到醫(yī)院時，醫(yī)生告知他們沒辦法治療。

眼看著小馬痛苦萬分，小分隊從領導到戰(zhàn)士，在這與世隔絕的小鎮(zhèn)上，拿不出一點辦法。這時，樟木海關的一位同志到小分隊辦事，聽說了這件事后，告訴他們有一種草藥可以治愈小馬的頭疼。但是，樟木鎮(zhèn)哪有這種草藥呢？唯一的辦法就是到聶拉木藏醫(yī)院去購買。面對無情的暴雪封鎖，除了直升飛機，要想跨過雪界幾乎不可能。小馬已經(jīng)熬了3天，精神接近崩潰，身體狀況也很糟糕?？粗鴳?zhàn)友痛苦，作為組長的王承繼急得口唇開裂，寢食不安，他決定獨闖雪界，去聶拉木買藥。他把這個想法報告給小分隊負責人，經(jīng)過研究，大家都認為這樣做很危險，不同意他去?？扇绻俨徊扇⌒袆?，小馬恐怕堅持不了兩天了。于是，王承繼在心里作出一個大膽的決定：獨自跨出雪界。當天晚上，王承繼悄悄地準備了防滑靴、食品和水等，并特地準備了兩床軍被，準備把被子鋪到雪層上，以減少重力挪動前進。第二天天未亮，他悄悄走出帳篷，向聶拉木方向走去。

早晨，當連隊開飯的哨聲吹響之后，戰(zhàn)士們沒見到王承繼，等到上班的哨音吹響時，仍沒有見到他。小分隊的負責人著急了，立即追問起來，與王承繼睡在一個通鋪的戰(zhàn)友說：“王承繼什么時候走的我們都不知道，只看見他昨晚準備了一大堆東西，我們當時都沒在意?！边@時，小分隊的負責人明白了，立即安排人去追趕王承繼。

吉普車在崎嶇的道路上顛簸了20多分鐘，也沒有追到王承繼。當他們來到聶拉木雪界時，看到一串清晰的腳印從眼前直達雪峰。戰(zhàn)友們用繩子把自己串起來，隨著王承繼的腳印一步一步往上爬。由于地表溫度低，雪層結(jié)成硬面，一開始還順利，可是越往里面走，雪越松軟。前面的一名戰(zhàn)士掉進了雪窩，后面的戰(zhàn)士使勁把他往外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拉出來。救援失敗了。戰(zhàn)士們齊聲呼喊王承繼的名字，茫茫大地，無穹蒼天，只有他們的回音，聽不到王承繼的回應。

回去以后，小分隊全體戰(zhàn)友都在相互安慰，也許王承繼跨過了雪界，說不定過兩天就帶著草藥回來了。小分隊也派了吉普車在雪界下邊等候王承繼歸來。5天過去了，仍不見王承繼歸隊，小分隊又給拉薩二支隊發(fā)電報，詢問王承繼是否去了拉薩，當?shù)玫嚼_的否定回答后，戰(zhàn)士們徹底失望了。

王承繼掉進雪窩里，再也沒有爬起來，犧牲時年僅22歲。第二年春天大雪融化后，連隊將王承繼的遺體隆重安葬。更為不幸的是，由于缺藥，戰(zhàn)士馬七斤也在樟木病逝。

連隊將王承繼同志的事跡報告給支隊，希望將他評為烈士，支隊將烈士申報表呈報武警交通指揮部，得到的答復是，王承繼英勇事跡可敬可嘉，但是，他未經(jīng)連隊批準，擅自進行營救，屬于違紀行為，不能被評為烈士。最后部隊按因公犧牲對王承繼進行了褒獎。

這些為建設繁榮富強的新西藏拋灑血汗的官兵們，值得我們永遠銘記。

〔責任編輯? 袁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