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林
他帶我去的那家店我現(xiàn)在依舊不知道在哪兒,可是每次下雨的時候,我就會想到那個雨夜。
那年我大學畢業(yè),輾轉(zhuǎn)到一個陌生城市工作,首先跑去做了記者。
因為工作原因會有不同的飯局,有時觥籌交錯,認識一些人,稱兄道弟,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健談到才一兩個月就在這個城市擁有一大票的朋友。
八月的中旬下了一場暴雨。像這樣的平原地帶,只要一下大雨,城市就會被淹在水中,而我卻是從來沒經(jīng)歷過的。
我坐在窗前的地上,盤起長腿,一邊聽著窗外的雨,一邊玩著手機。朋友圈一刷全是記者們拍的雨后的城市,還有哪里被淹了、哪里已經(jīng)封鎖不允許過人、哪里又需要急救……
可是突然一個巨雷,家里停電,接著停水,看見微博上說因為打雷線路壞了,只能等到雨停了才能維修。
那場大雨用“瓢潑”一詞一點都不夸張,天漸漸黑下去,我不敢再玩手機,害怕用完了電,別人聯(lián)系不到我,只能在黑暗中清醒地聽雷聲在耳邊回響,強迫自己睡著。
那一夜過后雨還沒有停,我在百無聊賴之際,接到了家里打的電話,囑咐我千萬不要出門。我想保命要緊,死也要死在屋里的??墒菕焱觌娫捄?,我的肚子便開始叫了,一天一夜都沒有吃飯,屋里沒有任何零食,連口水都沒有。睡覺自然也睡不著,手機還空留著電,卻沒有再響起。
身邊的很多所謂的朋友已在這個城市定居,前幾日的聚會還歷歷在目,別人舉著酒杯說姑娘你剛來這個城市,我們這么投緣,以后抱團發(fā)展,都年輕人。我一聽,找到團隊找到組織了,立馬一杯干。
到傍晚的時候雨開始小了很多,我給一個平時關系不錯的朋友打了電話,想得到那么微薄的甚至只是逢場作戲的關心,結(jié)果卻聽見她說你不會還沒吃吧,我都吃得快撐死了,你要是沒吃睡過去就不會餓了的。我苦笑了一下掛了電話。
就在這個時候,我接到一個電話,他也是那些所謂的只見過一兩次面的朋友之一。他說雨小了,一塊出去吃飯吧,想你剛來這個城市人生地不熟,因為下雨許多小攤位都沒有了,找個吃飯的地方很難的。
我死活不愿意,說你如果真想請我吃飯,找個超市給我送包泡面吧。雖然嘴里這樣說著,可最后還是出去了。
他把我?guī)У揭粋€拉面館,然后滿足地對我說,這家面是這兒最好吃的一家。兩碗面上來,又要了十個串兒,我因為太餓,還有那個面真的好吃,所以狼吞虎咽地很快把一碗給吃完了,吃完之后甚至感覺人生都圓滿了。
他等我吃完后才說,在這樣的小城市,下雨天吃一碗拉面幾個串兒,這才叫生活。而我那個時候才感覺,這才是這個小城的情調(diào)嘛。
吃完面后雨也停了,走出店便是這個小城的河邊,雨后的楊柳,還有偶爾的行人,在微風中美不勝收,我真的感覺那一刻,我看到了這個城市最美的景象。
回去后我便換了行業(yè),因為沒有交集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他帶我去的那家店我現(xiàn)在依舊不知道在哪兒,可是每次下雨的時候,我就會想到那個雨夜。我再也沒有體驗過這種生活,因為不愿觸碰心底的那份美好,甚至拉面在我的心目中都變得神圣起來。
李明摘自《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