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關魏晉墓室壁畫磚中軍戎服飾探析

摘要：嘉峪關魏晉時期墓葬群出土的大量畫像磚，記錄了當時的政治、經濟、文化、氣候、民族融合等內容，其中有很多關于軍事方面的描繪，為我們探析魏晉時期軍戎服飾提供了充實的圖像信息，使我們能夠從形態(tài)、結構、功能等方面進行深入的了解。嘉峪關地區(qū)作為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少數(shù)民族多在此聚居，又因當時中原地區(qū)多戰(zhàn)亂，大量流民遷徙到此，因而促進了當?shù)胤椢幕拇笕诤?。軍戎服飾在魏晉時也發(fā)生了較大的改變，既承襲了漢代服飾的形制，又吸收融合了當?shù)厣贁?shù)民族服飾的特點，改良后更加適應嘉峪關地區(qū)的氣候、經濟、文化、習俗等。

關鍵詞：嘉峪關魏晉墓;軍戎服飾;畫像磚;鎧甲

引言

我國的服飾文化歷史悠久，通常提及我國服飾文化的亮點時，人們一定會想到輝煌華麗的唐代服飾，但其實在我國古代服飾文化中，還有另一個精彩的時期——魏晉南北朝。

魏晉時期的服飾基本承襲了漢制，追求盡情于山水的瀟灑氣質，上至達官貴族、下至黎民百姓，皆喜歡寬袍大袖、褒衣博帶這種款式。男子穿衣力求寬松自在、隨意不羈之感，女子服飾則長裙、大袖、配飾層層環(huán)圍，整體給人以飄逸之感。嘉峪關是古代絲綢之路的一個重要必經之點，同時受到當?shù)貧夂?、習俗及多民族文化的影響，服飾也多呈現(xiàn)出與中原地區(qū)不同的地域風格與民族大融合聚居的特點。而戎裝是我國服飾文化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篇章，它不僅能夠起到保護作用且多颯爽、剛性的風格，同時它也影響到日常服飾的發(fā)展變化。例如魏晉時期的裲襠鎧多用于士兵穿著，后來百姓們發(fā)現(xiàn)其妙處，出現(xiàn)了棉質、皮質裲襠，同樣起到保暖防護之效。

一、嘉峪關魏晉墓的相關問題

嘉峪關新城魏晉墓處于古代交通要道，絲綢之路由此通過。古墓群位于嘉峪關市區(qū)東北約20公里處的新城鎮(zhèn)，分布在面積約13平方公里的戈壁灘上。

魏晉時期，匈奴、氐、羌、鮮卑等民族遷徙于此，在這里聚居、生息、屯耕和游牧。在嘉峪關新城魏晉墓磚壁畫中，人物不同的相貌與服飾都表現(xiàn)出魏晉時期此地多民族聚居并和睦共處的情景，而與此同時，魏晉時期的中原地區(qū)動蕩不安，長期分裂割據(jù)，導致大量移民入遷河西地區(qū)。河西地區(qū)社會相對穩(wěn)定，政局也穩(wěn)定，促使經濟與文化均有了發(fā)展。從魏晉壁畫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這一時期河西地區(qū)民族雜居融合、交流、遷徙與文化的碰撞融匯。大量的士人、平民、貴族等遷入這一地區(qū)，帶來了中原較為先進的生產技術與文化，促進了這一地區(qū)的經濟發(fā)展，也使聚居在此的少數(shù)民族接納了中原地區(qū)先進的技術與文化，他們從游牧生活逐漸轉化為半農耕生活，共同創(chuàng)造了一處安居樂業(yè)之所。

嘉峪關魏晉磚畫大量反映了當時的現(xiàn)實生活畫面，出土的壁畫磚有出行、采桑、驛傳、車乘、狩獵、宴飲、博弈、樂舞、進食、釀造、畜牧、屠宰、庖廚、營壘、屯墾等生活題材的畫面，記錄與反映了當時各階層的生活狀態(tài)。

二、壁畫內容的形成與特征

嘉峪關新城魏晉壁畫墓群，自1972年到1979年前后，一共考古發(fā)掘了18座墓葬（9座素墓、9座壁畫墓），發(fā)現(xiàn)磚壁畫760余幅。磚畫多以一磚一畫的形式表現(xiàn)，多以表現(xiàn)現(xiàn)實生活場景為主?，F(xiàn)在墓區(qū)供參觀的墓葬只有6號墓，其他墓葬為了保護磚壁畫都進行回埋，封閉保存。

2018年1月20日，央視綜藝頻道（CCTV-3）大型文博探索節(jié)目《國家寶藏》第二季甘肅省博物館專場推薦的三件國寶分別是驛使圖畫像磚、銅奔馬、人頭形器口彩陶瓶。其中，驛使圖畫像磚便出自魏晉壁畫墓，其曾在1982年被用來作為中國郵政的標志，成為中國郵政全國通行的“形象代言人”。此幅磚畫出自5號墓室，畫匠用概括抽象簡潔生動的線條描繪出一位驛使，只見他頭戴黑巾幘，身穿右襟、寬袖衣，足蹬長靿靴，手持憑信，驛馬四蹄騰空，驛使穩(wěn)坐馬背，生動再現(xiàn)了魏晉時期河西走廊信使騎馬飛奔送書信的場景。磚畫上的驛使是我國發(fā)現(xiàn)最早的古代郵差形象，磚畫上面特意沒有畫出驛使的嘴，據(jù)說是為了表明昔日驛使的守口如瓶。

根據(jù)畫像磚的畫面內容，大致可以將其分為三大類：第一類，反映當時農牧業(yè)生產勞動的場景;第二類，描繪墓主人出行豪華奢侈的場景;第三類，描繪軍屯和民屯的場景。

三、魏晉壁畫磚中軍戎服飾分析

（1）《出巡圖》

嘉峪關魏晉壁畫墓群的3號墓、5號墓及7號墓中的出行圖均有描繪軍士穿著戎服的畫面，尤為經典的是5號墓前室東壁的出行圖。只見圖中隊列分八排行進：第一排是一位頭戴墨巾幘、身穿皂緣領中衣的文吏，他騎馬為隊伍前導;第二排是與前排著相同服裝的文吏，騎馬緊隨其后;第三排有兩位武士，戴兜鍪披甲，持矛騎馬前行;第四排為墓主人也是巡主官，戴巾，這種巾稱為福巾，無角，著絳標，系絡帶，持鞭;第五排是三位騎馬的武士，著裝與前兩位武士相同，右邊的武士手持紅色旗幡，中間的武士手持淺絳色旗幟，旗桿上為旄牛尾做的裝飾，左邊武士手持槍矛，并排騎馬緊隨其后;第六排為一人，是一位武將，著戎服，戴冠，著絳標，系皮帶，身佩弓箭，手持長矛似為駐軍主將;第七排為四位將士，皆戴兜鍪，披甲，右邊的武士手持黑色幢旗，其余三人皆持矛;第八排為四位武士，與前排相同，戴兜鍪，披甲，手持矛。畫匠采用了藏頭露尾的繪畫手法，表現(xiàn)當時出巡規(guī)模的盛大與浩浩蕩蕩。畫面第七排與第八排畫匠畫了四個馬頭、五條馬尾，并不影響整幅畫的協(xié)調感，反倒給人以一種千軍萬馬之感，感覺后面還有許多武士，表明出巡隊伍規(guī)模盛大，人數(shù)眾多，氣勢雄渾。

（2）兜鍪、幘、帢

在古代，人們普遍認為“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所以無論男女皆長發(fā)，為了行動方便需將頭發(fā)加以固定，由此出現(xiàn)了冠帽、幘巾等頭上飾物。當時，貴族男子20歲時舉行冠禮，表示已成年，而平民百姓則在20歲之時以巾覆發(fā)，奴隸們則會剃發(fā)。到了魏晉時期，冠是官吏們的專用物品，戴冠代表地位較高，而位于河西地區(qū)的嘉峪關在魏晉時期并不多見戴冠者，常見多為戴福巾、幘，這也說明當時在嘉峪關并未有較高級別的官員，主要為一些級別較低的官吏。

幘為一種便帽，在魏晉時期主要是一些級別較低的官員所佩戴，材質一般為質地較厚實的方形布帛，折疊成固定的形狀，也為一些較高級別官員冠的襯墊之物。后人們發(fā)覺扎巾比戴冠輕便，文人雅士常戴巾為風雅，武士束巾幘以為儒雅也較為輕便。幘又分為平上幘與介幘兩種，平上幘形狀頂部平坦，幘后加高，為武官所戴。介幘頂部高起如尖角屋頂，為文官所用。著巾不分尊卑貴賤，人們多以巾裹首，可為常服，也可為戎服。因嘉峪關地區(qū)常年風沙較大，晝夜溫差大，著巾有利于防風保暖。

嘉峪關魏晉墓群磚壁畫中有許多描繪戴幘的官吏，較為典型的是6號墓《出行圖》中三人，中間者捧劍戴帢，前后兩者則戴介幘。帢，也為一種便帽，用縑帛制成，乃上尖下大的帽子。嘉峪關魏晉畫像磚7號墓《宴飲圖》中便有戴帢的畫像場景。

魏晉時期，軍士所戴比較常見的是匈奴式的尖錐頂兜鍪（多用于打仗時所戴），有耳護，頂部中心插有一束長纓，多為紅色。

（3）鎧甲

由于魏晉時期連年戰(zhàn)亂，軍鎧主要為裲襠鎧、筩袖鎧、及明光鎧三種。而在嘉峪關魏晉墓群畫像磚中發(fā)現(xiàn)此時嘉峪關地區(qū)軍士鎧甲多為筩袖鎧與裲襠鎧。

筩袖鎧是早期使用的防御性裝備，一般用皮質或金屬材料制成的甲片連綴在一起形成圓形的甲身，一般都用魚鱗紋甲片或者龜背紋甲片綴成甲身，肩部向下裝筩袖，上下連接可護肩。上身作筩袖可護心臟，下著護髀，可護大腿部位。此筩袖鎧堅硬無比，防御力很強。

裲襠鎧是一種背心式的鎧甲，前后分別兩片，前護胸，后護背。一般多用金屬材料制作而成，也有少數(shù)用獸皮制作，常見于胸部位置，采用小型魚鱗紋甲片，方便武士活動，同時為了防止甲片磨損皮膚，身上常襯一件厚實的裲襠衫。

魏晉時期中原動亂不安，百姓多效仿裲襠鎧制作成裲襠服飾，常用布帛制成，內填絲棉，有一定的防御性，又因嘉峪關地區(qū)晝夜溫差較大，著裲襠可保暖御寒，便于生活勞作。嘉峪關魏晉墓畫像磚中典型的為6號墓，《采桑圖》中，一位女孩雙手持桑葉，身著裲襠。此外，推測當時嘉峪關地區(qū)的士兵在穿裲襠鎧甲時，也有可能內著棉裲襠保暖，來適應當?shù)氐臍夂颉?/p>

而根據(jù)季節(jié)與氣候的變化，可能還有單、皮、棉之分，因為部分少數(shù)民族外出游牧，可能穿著皮裲襠御寒，也方便狩獵。裲襠可外穿也可穿在里面，實用性較高。

明光鎧之所以這樣稱，據(jù)傳與其胸前、后背的圓護有極大的關系。因為圓護的材質多為銅、鐵等金屬材料制成，并且一般圓護都要經過細致的打磨，打磨到很光滑，類似銅鏡。所以當將士身穿鎧甲在陽光下時，圓護會折射陽光，戰(zhàn)士穿上就猶如天神降世，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因此，得名明光鎧。這種鎧甲是在裲襠鎧的基礎上加上圓護跟護膝、護肩等，但腰間通常都系有一條皮質的束帶。隨著時間的推移，明光鎧逐漸代替了裲襠鎧的使用。

（4）袍

魏晉時期的官服形制基本上承襲漢制，為一種較長的袍服，乃文武百官常著服飾。袍服長達腳面，有表有里，寬衣大袖，袖端收斂。袍服內襯為皂緣中衣。袍服穿著后領部呈雞心狀，所以稱為雞心領。袍服內根據(jù)氣候表里之間可填充棉絮等，以起到保暖御寒的功能。天熱時，袍服為單里，易散熱。魏晉6號墓《出行圖》中三人，中間一人捧劍戴帢穿袍，后兩人穿袍，戴巾幘持笏，三人袍服樣式皆同，說明當時文武百官皆穿袍。

而百姓也穿袍，百姓袍服皆為短袍，長至膝蓋處，方便行動勞作。衣袖較寬，更加合身，沒有褲襠，有的則膝下綁腿，如魏晉墓5號墓前室東壁牧人身著衣飾。后隨著絲綢之路的通行，少數(shù)民族文化與該地區(qū)文化融合交流，逐漸形成南北風俗相互滲透的現(xiàn)象，這種方便勞作的寬袖短衣袍服，之后曾在中原地區(qū)風靡一時，受到了人們的喜愛。

（5）袴褶

袴褶之所以在嘉峪關地區(qū)較為流行，一是因為該地區(qū)本就為多民族聚居地，服飾文化相互吸收交流;二是因為該地區(qū)還是以畜牧業(yè)、農業(yè)生產為主;三是因為該地區(qū)常年風沙較多，袴褶窄袖口，褲腿可下扎口，能夠有效防止風沙入侵人的身體，提高勞作效率。軍士之所以選袴褶為基本常服，也是因為它的實用性和功能性。

褶為上衣，制衣材料多為縑帛或織錦，也有用皮革者。其款式多為短衣、圓領或交領，衣褶最長均不過膝蓋。

袴為褲子，其材質多選用木棉布，柔軟且牢固耐磨損，其款式為現(xiàn)今的合襠長褲。古時人們常穿的“脛衣”相當于兩個褲筒，像極了現(xiàn)今的套褲，是專門用來給腿保暖的。無襠之褲，謂之袴。而北方民族則多穿滿襠褲，一是方便騎馬放牧;二是塞外寒冷，開襠褲不能保暖，而滿襠褲便于騎馬且更利于保暖。

（6）靴

靴原為北方游牧民族的服飾用品，后傳入中原地區(qū)，為軍中使用廣泛。胡人的靴分為高靴、短靴。靴可長至膝，多用于外出打獵、乘騎，又俗稱馬靴，多用皮革制成，也多為軍將士卒所用。短靴多用于日常穿著，多用絲織品、毛氈等制成。長靿靴便于涉草，行動方便，同時可保護腿部肌肉皮膚少受到摩擦碰撞，所以深受嘉峪關地區(qū)軍士喜愛，由于當?shù)囟嘤猩贁?shù)游牧民族，受其影響，使得靴在當?shù)仡H受歡迎。

表1? ?魏晉墓室畫像磚中武官服飾與士兵服飾比較

表2? 魏晉墓室畫像磚中軍戎服飾與文化服飾比較

結語

魏晉時期，嘉峪關地區(qū)的軍戎服飾吸收了北方游牧、狩獵和西域少數(shù)民族的服飾特點，如兜鍪、袴褶、靿靴等方便了軍士的活動與生活，減少了平時的磨損，提高了效率。根據(jù)魏晉畫像磚中描繪的士兵形象，發(fā)現(xiàn)此時期軍士的戎服還是防御性與功能性大于審美性。軍戎服飾也多影響著民間百姓的服飾，深受百姓及貴族的喜歡。同時，軍戎服飾也見證著民族之間的融合與發(fā)展，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和研究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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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云霞，單位：甘肅省酒泉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