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繁體對簡體的部首啟動效應

摘? 要：通過啟動實驗范式，以漢字部首這一結構類型為實驗變量，探討繁體漢字是否對簡體漢字具有一定的啟動效應，從而驗證部首是否對簡體字使用者在繁體字的識別過程中產生積極影響。研究表明，漢字繁簡體的部首相似性越高，繁體漢字對簡體漢字在部首這一部件上的啟動效應體現得越顯著。

關鍵詞：啟動效應;繁體漢字;簡體漢字;漢字部首

一、引言

繁體和簡體是當今漢字的兩種書面表現形式，二者在字形結構上存在一定關聯性，這也是簡體字使用群體對繁體字識別以及加工處理的主要媒介。根據這一現象并結合心理學啟動效應對語言因素的影響，可以推測，漢字繁體字形對簡體字形具有一定的啟動效應。詞語決策任務要求參與者以快速準確的動作對詞語作出判斷，這使得整個識別單詞的過程無需人工即可自動進行。因此，通過這種詞語決策任務，可以一定程度上反映被試者在自然閱讀中的相似單詞識別過程。我們擬以詞語決策任務為橋梁進行實驗，探究漢字在部首這一字形結構上繁體是否對簡體具有一定的啟動效應，并進一步探討這一效應在語言研究領域的應用價值。

近些年來，心理語言學在中國漢字領域進行了不少頗有價值的探討。在漢字繁簡體問題的研究中，學界主要集中在漢字繁簡體認知加工等方面，并且大多采用了啟動范式的實驗方法。于佳采用了迫選范式和啟動范式兩種途徑，對詞優(yōu)效應現象進行研究，結果顯示，繁體與簡體詞與非詞方面的差異、漢字結構對詞優(yōu)效應產生了一定影響，并在字層級字形與字音的影響等方面對該效應進行了驗證[1]。劉天寅、蕭慧文從認知角度出發(fā)，考察了中文讀者在感知簡體和繁體字時，所展現的整體加工能力。作者發(fā)現，在處理兩種漢字所共有的字符時，中文讀者表現出相似的讀寫能力和整體處理能力，他們均在其熟悉的文字領域中發(fā)展了分析處理能力;同時，相較于繁體中文讀者，簡體中文讀者具備更加良好的泛化能力。這種現象的產生，可能是由于簡體字與繁體字的視覺形式差異較大而導致的[2]。楊若曉則采用詞語決策的實驗方法，來探討熟練使用繁體字和簡體字的成年人在感知漢字方面所存在的模式差異，并得出結論：筆畫數可能在繁簡體使用者對字符的感知過程中起到相反的作用[3]。

在漢字啟動效應這一研究領域，學界也取得了一定成果。李愧敏、楊彥麒采用整字、部件、假字和筆畫四種啟動材料，對整字啟動認知中整體與部件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探究，結果表明，在無意識的閥下啟動作為實驗條件的前提下，在對筆畫所構成漢字的認知過程中，對于四筆畫的實驗材料來講，整字組具有顯著的啟動效應;對于五筆畫的實驗材料來講，則是部件組效應明顯。在漢字認知的過程中，筆畫的分析也作用于漢字啟動認知，共同完成了漢字的構成和組建[4]。同時，對漢字繁簡體的研究還擴展到了文化與教育領域。蘇培成在《漢字繁簡體的使用與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一文中，闡述了繁簡體字各自在文化繼承方面的重要價值[5]。李靜林則提出了漢字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的選擇問題以及何時學習繁體漢字、簡體漢字的問題，分析了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簡體漢字與繁體漢字的教學現狀，并對在國外孔子學院實行繁體漢字、簡體漢字并行教學的可能性進行了探討[6]。

通過上面的簡要評述可以看出，從漢字部件角度出發(fā)來探究漢字繁簡體深層關系的論著相對較少。有鑒于此，我們擬以漢字部首為切入點，結合啟動實驗范式，進一步探討繁體漢字是否對簡體漢字具有一定的啟動效應，從而驗證部首是否對簡體字使用者對繁體字的識別產生積極影響。

二、實驗說明

（一）被試

本實驗的被試為隨機選取的10名本科畢業(yè)生，其所學專業(yè)均與本實驗所涉及的專業(yè)知識無關。被試均系自愿參加本研究，平均年齡為23歲，女性和男性各5名。被試的母語均為漢語，常用漢字字體為簡體字，此前極少接觸繁體漢字，并且均掌握漢字正確的筆畫寫法和書寫筆順。這些被試均無任何精神或者神經疾病史，雙眼視力正?；虺C正后視力正常。

（二）實驗材料

本次的實驗材料為從《現代漢語詞典》[1]中選取的漢語二字詞語后所制作的漢語繁簡體詞語表。

1.詞語數量

本次實驗共設計了70組實驗詞語，其中，10組練習詞語供被試熟悉實驗流程，其結果不作為數據分析;60組實驗詞語供被試作詞語判斷，其結果將作為實驗數據分析。每組實驗詞語均包括兩個漢語二字詞語，其中，啟動詞為繁體漢字字形，目標詞為簡體漢字字形。本次實驗用詞共包含70個漢語繁體二字詞語和70個漢語簡體二字詞語，共計140個漢語二字詞語。

2.詞語類型

第一，為了達到驗證漢字繁體字形對簡體字形的部首是否具有啟動效應的研究目的，本次實驗所選擇的漢語詞語均為部首相同的二字漢語詞語。

第二，由于漢語繁、簡體的部首可以分為“完全相同”和“部分相同”兩種類型，因此，本次實驗的詞語也包含了這兩種情況。其中，繁簡體字部首完全相同的詞語有35組，如兩個字均以“氵”為部首的“潔凈”和“深淵”;繁簡體字部首部分相同的詞語也有35組，如“馬”字旁的簡體字形為“馬”而繁體字形為“馬”，像“駕駛”和“駙馬”。

第三，本次實驗所選擇的每組啟動詞與判斷詞之間，只存在偏旁部首方面的聯系，沒有涉及其他變量，如詞義聯系、詞性聯系等。

第四，為保證啟動效應得以最大程度地呈現，本次實驗所選擇的實驗詞語盡可能保證每組詞語繁簡體字形具有明顯差異。

第五，為保證本次實驗結果的準確性，在實驗詞語中還加入了假詞對照組，假詞的呈現方式是將原目標詞中的兩個字前后順序顛倒，供被試進行判斷，如“霾雷”“柏松”。

3.實驗詞語隨機性保證

為了保證實驗詞語的隨機性和實驗結果的準確性，我們對實驗詞語列表采用了拉丁方設計。根據拉丁方的設計要求，本次實驗共運行了兩個版本的腳本。同一目標詞的兩個啟動詞（與目標詞相關和不相關）被分別放在兩個腳本中，以保證實驗內容的隨機性和實驗數據的可比性，以此來提高實驗結果的準確性和普遍性。

4.實驗詞語編碼

為方便實驗數據分析，本次實驗還對目標詞進行了編號，打亂順序后將其放入實驗腳本中。具體詞語編碼方式如下：

（1）編碼為100s的是繁簡體的部首存在相似性的詞語組。其中，奇數編號為繁簡體部首完全相同的實驗詞語;偶數編號為繁簡體部首部分相同的實驗詞語。例如：107“薈萃”與“花草”;116“鉄鉗”與“銅鏡”。

（2）編碼為200s的是繁簡體部首不存在相似性的詞語組。例如：232“調試”與“纏綿”。

（3）編碼為300s的為假詞組。例如：313“遠近”與“道通”。

（4）編碼為400s的為聯系程序中出現的詞組。

（三）實驗工具

本次實驗采用DmDX Automode軟件，通過運行設計好的實驗腳本來呈現詞語，實驗語言為漢語。

（四）實驗設計

我們的實驗以漢字繁簡體字形差異為自變量，利用軟件隨機呈現所有的刺激材料。采用語言研究的啟動范式，來探究繁體漢字部首對于簡體漢字的啟動效應問題。詞對中的前一個詞為啟動詞，后一個詞為目標詞，被試在見到啟動詞后對目標詞作出判定。為了避免語音、語義等因素對啟動效應產生影響，本實驗采用閾下啟動刺激，持續(xù)時間在30ms左右。

為了避免被試由于疲勞和視力模糊等情況作出錯誤判斷，本次實驗延長了每組詞語判斷之間的持續(xù)時間，維持在5000ms。此外，由于本次實驗所采用的軟件無法正常顯示部分繁體漢字，因此，采用“漢儀顏楷繁”為實驗腳本字體，以保證實驗的正常進行。

（五）實驗程序

在實驗之前，被試需要通過練習程序，對實驗材料與實驗范式進行了解;練習程序中錯誤率<30%的被試，才能參加本次實驗。本實驗采用DmDX Automode軟件在電腦屏幕上呈現實驗刺激的形式進行。被試需雙手擺放在鍵盤上，依據實驗要求和步驟，對實驗詞語進行反應作答。

同時，被試需要坐在電腦屏幕前，采用實驗軟件進行實驗，控制屏幕與雙眼的可視距離為1m左右。實驗過程中，被試處于安靜明亮不受影響的空間內，依據電腦顯示屏中的提示和步驟，依次完成練習實驗部分和正式實驗部分。軟件首先會呈現實驗指導語，緊接著進入實驗練習程序，讓被試充分了解實驗程序的運行，熟悉詞語的判斷方法。在被試確認了解實驗程序后，正式開始實驗程序。其步驟是：指導語顯示之后，一個繁體漢語啟動詞語隨即呈現于電腦屏幕中央;在30ms后，又會出現一個簡體漢語目標詞語。被試在見到啟動詞后，需要對隨后出現的目標詞盡可能快速地作出詞語判斷。詞語判斷的要求為：判斷目標詞是否為“真詞”，若答案為“是”，被試需要按下左Shift鍵;若答案為“否”，被試則需要按下右Shift鍵。在整個詞語判斷過程中，被試需要在保證正確率的同時，盡可能地快速作出判斷，然后就會自動跳轉到下一組實驗詞語的判斷中。如果被試沒有作出判斷，該組詞語則會在5000ms后自動跳轉到下一組實驗。在完成所有詞語判斷之后，被試需要在屏幕提示下停止操作并舉手示意，由實驗設計者對實驗數據進行保存和導出。

（六）數據處理

實驗全部結束后，我們將對DmDX Automode軟件中獲得的數據進行匯總，并對每位參與者的實驗數據進行篩選，判斷錯誤的實驗詞語組的反應時間則不被計入最終結果。本實驗對實驗反應時間作平均數處理，通過比較各數據平均數值的大小，來探究繁體漢字部首是否會對簡體漢字部首產生啟動效應。

三、實驗數據統(tǒng)計

本實驗共收集到10份數據，全部符合分析要求。每位被試在不同詞語類型判斷中的反應時間平均數，具體如表1所示（數值均保留2位小數）：

說明：被試1、被試2、被試3、被試4、被試5使用實驗腳本一;被試6、被試7、被試8、被試9、被試10使用實驗腳本二。

從表1可以看出，繁體漢字與簡體漢字部首結構有聯系詞語組的平均反應時間，均低于部首結構無聯系詞語組，二者的差距是185.15ms。在繁體漢字與簡體漢字部首結構有聯系詞語組中，相較于部首結構部分相同的詞語組而言，部首結構完全相同詞語組的平均反應時間要更短一些，二者相差220.63ms。

為了更加直觀地展示相關實驗數據，筆者還繪制了各啟動類型的平均反應時間的簇狀柱形圖，具體如圖1所示：

四、實驗結果分析

根據對10組實驗數據的統(tǒng)計，繁體漢字與簡體漢字部首結構有聯系詞語組的平均反應時間，要短于部首結構無聯系詞語組的平均反應時間?？梢?，繁體漢字的部首對于簡體漢字的部首具有一定的啟動效應。在繁體漢字與簡體漢字部首結構有聯系詞語組中，部首完全相同的實驗詞語組的平均反應時間要短于部首部分相同的詞語組?？梢姡斌w漢字部首對簡體漢字部首的啟動效應，在繁簡體漢字字體結構差異越少時越明顯。由此可知，在面對繁體漢字時，簡體漢字使用者會受到其部首形態(tài)的影響，并能夠促進簡體漢字使用者對繁簡體識別的形態(tài)轉換。因此，我們可以得出初步結論：繁體漢字對簡體漢字在部首這一部件上具有啟動效應。

盡管在平均反應時間上可以得出本實驗的初步結論，但在比較每一數據樣本的具體數值之后，我們還發(fā)現，也有個別數據與總體結論并不是完全符合。比如，在繁體漢字與簡體漢字部首結構有聯系詞語組中，被試2、被試7、被試10的兩組數據，雖然符合實驗的總體結論，但是其數值之間的差距很小;而其他被試的兩組實驗數據樣本則呈現出較大的差距，啟動效應更為明顯。再如，對繁體漢字與簡體漢字部首結構有聯系詞語組跟繁體漢字與簡體漢字部首結構無聯系詞語組的平均反應時間進行比較，可以發(fā)現，被試1、被試2對繁簡體漢字部首字形結構不一致的實驗詞語組別的反應時間，要短于部首字形結構有關聯的實驗詞語組別，這就不符合繁體漢字對簡體漢字在部首這一部件上具有啟動效應的結論;被試3、被試4在這兩組數據的差值不大，也就是說，繁體漢字對簡體漢字在部首這一部件上的啟動效應在這里表現得不很明顯;其他被試的實驗數據則基本符合實驗的總體結論。

我們認為，之所以會出現上述特殊情況，其原因大致可歸結如下：第一，由于被試均是母語為漢語的大學畢業(yè)生，他們對簡體字都非常熟悉，而繁體漢字啟動詞對于他們的影響可能極小。第二，每位被試的生活環(huán)境、學術背景等都具有一定差異性，這些因素對其判斷繁簡體漢字的速度都會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第三，由于每位被試對實驗流程的接受程度不同，其閱讀速度、判斷速度亦有快有慢，這也會對本次實驗的結果產生一定影響，從而導致相關數據出現偏差。

總之，繁體漢字對簡體漢字在部首這一部件上具有啟動效應，漢字繁簡體的部首相似性越高，這種啟動效應體現得越顯著。同時，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個體間變量的不可控性，這種啟動效應也顯示出一定的個體差異性。我們由此可以進一步推測，簡體字使用者在識別繁體字時，部首的關聯性與啟動效應可以作為提高漢字字體轉換能力的重要因素。

綜上所述，我們以漢字部首為切入點，探討了繁體漢字對簡體漢字的啟動效應，研究表明，漢字繁簡體的部首相似性越高，繁體漢字對簡體漢字在部首這一部件上的啟動效應體現得越顯著。由此可見，漢字部件對于漢字的繁簡體認知具有重要作用，使用者可以在繁體字與簡體字部首關聯性的基礎上，形成自覺的閱讀轉換意識?？梢哉f，部首對繁體字識別所產生的積極影響，不僅給予簡體字使用者以良好的泛化能力，而且有助于構建對陌生繁體字的分析處理能力與讀寫能力。同時，在漢字教學環(huán)節(jié)中，也可以從部首這一部件出發(fā)，由部分到整體地推進簡、繁體的漢字教學，從而將繁體漢字對簡體漢字的啟動效應落到實處。

參考文獻：

[1]于佳.詞語信息對繁簡體中文字認知加工作用的對比研究[D].長春：吉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

[2]劉天寅，蕭慧文.繁、簡體字讀者漢字認知技巧的遷移[A].第四屆“漢字與漢字教育”國際研討會論文摘要集[C].2013.

[3]楊若曉.筆畫數對繁簡體漢字閱讀者在識別漢字時的不同效應[A].第四屆“漢字與漢字教育”國際研討會論文摘要集[C].2013.

[4]李愧敏，楊彥麒.漢字認知中部件啟動實驗研究[J].宜春學院學報，2021，（4）.

[5]蘇培成.漢字繁簡體的使用與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J].群言， 2006，（11）.

[6]李靜林.試論對外漢語中的繁簡體漢字教學[J].亞太教育，2016，（12）.

[7]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Z].北京：商務印書館，2017.

The Radical Initiation Effec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haracters on Simplified Chinese Characters

Su Yu

（Department of Chinese and Bilingual Studies， Hong Kong Polytechnic University， Hong Kong 999077， China）

Abstract：By starting the experimental paradigm and taking the structural type of Chinese character radicals as the experimental variable， it is further explored whether traditional Chinese characters have a certain priming effect on simplified Chinese characters， so as to explore whether the radicals can be used in the recognition process of simplified Chinese characters for user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haracters positive impact. Studies have shown that the higher the similarity of the radicals of traditional and simplified Chinese characters， the more significant the priming effec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haracters on the radicals of simplified Chinese characters.

Key words：priming effect;traditional Chinese characters;simplified Chinese characters;Chinese radicals

作者簡介：蘇鈺，女，香港理工大學中文及雙語學系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