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寨主

黃平

寨主選舉

黑虎嶺上有個黑虎寨，寨主叫汪守義，手下有九大金剛，幾百嘍啰。

山寨雖然強盛，汪守義卻心中憂悶。自己年紀(jì)大了，膝下只有一個兒子汪崇禮，這汪崇禮從小就不喜舞刀弄槍，整天除了讀書，就是做木工。汪守義想把這寨主之位傳給兒子，又怕大家不服。手下九大金剛個個虎狼一般，兒子一介書生，怎能壓得?。咳绻麄兝瓗徒Y(jié)派，分裂山寨，甚至搶奪寨主之位，到時兒子小命難保也說不定。

這天，汪守義與汪崇禮一邊下棋，一邊談起這事。汪崇禮滿不在乎，說自己滿腹經(jīng)綸，還怕斗不過那些武夫莽漢？汪守義勸兒子干點實事，汪崇禮卻說：“爹，只要按我說的做，我保證順利坐上寨主之位?！闭f著，汪崇禮找來一個小木箱，又拿出鑿子在上面鑿了個小孔。他伸手拿起一顆棋子投進(jìn)孔里，說：“你讓九大金剛輪流投一顆棋子到箱子里，支持我當(dāng)寨主的投白子，不支持的投黑子，最后看投票結(jié)果，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

可汪守義不同意：“萬一你得票少，就再沒有機會了……”

汪崇禮說：“這些金剛大爺剛愎自用，不可能是鐵板一塊。真正有野心、有實力做寨主的只有那么一兩個，那些做不了寨主的也不是省油的燈，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也決不會讓別人得到。再說，總還是有些人是忠誠于你的。這樣下來，我當(dāng)寨主不僅有勝算，而且能讓大家心服口服?！蓖羰亓x見兒子這么有把握，最終決定一試。

第二天，汪守義便召集九大金剛，商議接任寨主一事。汪守義說：“寨主一位，事關(guān)重大。大家知道，我兒崇禮文弱，沒有寸功，恐怕難以服眾，不堪大任。所以，我想由你們九大金剛來決定，寨主一位，能不能由崇禮來接任？”話音一落，下面有人附和，也有人欲言又止，默不出聲。汪守義見狀說道：“這種事情當(dāng)面不好說，這樣吧，我們學(xué)學(xué)別人，搞個民主投票。”接著，他就把汪崇禮的辦法說了一遍，大家聽后都點頭贊同。

于是，汪守義拿出小木箱，打開后里面空無一物。接著，汪守義關(guān)上箱子，把黑白兩盒棋子放在一起搖晃均勻，放到神案上，朗聲說道：“我聲明，如果崇禮的支持票沒有過半，寨主之位另選他人！各位盡管按照自己的意愿投票?！?/p>

九大金剛中的老大最先走上前，他背對大家，伸手摸了一顆棋子，從孔里投入，只聽“叮當(dāng)”一聲，棋子落箱。其他人只能聽見聲音，看不見所投何子。接著，其他金剛輪流上前投子。全都投完以后，汪守義打開箱子，倒出棋子，只見9顆棋子，7白2黑。汪守義高聲說道：“沒想到崇禮還挺有人緣，以后崇禮就全靠各位幫襯了！”

不久汪守義病故，汪崇禮順利當(dāng)上寨主。

日軍來襲

汪崇禮辦事公道，為人寬厚，很得人心。雖然他經(jīng)常搗鼓那些木工活，也沒人說他閑話，山寨倒也平穩(wěn)?？上Ш镁安婚L，日本人打來了。附近的山寨投降的投降，被剿的被剿。黑虎寨也收到了勸降書，限期歸降，否則要血洗山寨。

汪崇禮不敢大意，召集九大金剛商議。有的要戰(zhàn)，有的愿降，有的主張觀望，莫衷一是。

最后汪崇禮說：“山寨命運要由各位金剛決定，既然爭執(zhí)不下，那就按老規(guī)矩，投票！要戰(zhàn)的投白子，愿降的投黑子?！?/p>

這次投票大家輕車熟路，投完后，汪崇禮打開箱子，倒出的棋子6白3黑。汪崇禮見狀說道：“看來我黑虎寨有的是血性爺們！今后再有講投降的，就地槍斃！”

回房后，汪崇禮驚出一身冷汗：幸虧自己有所準(zhǔn)備，否則山寨就完了。原來，汪崇禮雖然文弱，卻不是軟骨頭。日軍遲早大兵壓境，各大金剛?cè)诵碾y測。在山寨危亡之際，汪崇禮覺得自己必須要控制局面，所以悄悄做了一個新箱子。這個箱子外表跟以前那個一模一樣，但里面有夾層。剛才他打開箱子，看到的棋子其實是4白5黑，這是要投降的結(jié)果。然而他不動聲色，迅速按動機關(guān)，夾層上升，露出箱底。為了以防萬一，他提前放進(jìn)了6白3黑9顆棋子，這才騙過了所有人……

勸降期限過后，日軍調(diào)集重兵進(jìn)攻山寨。黑虎寨依靠地形，和日軍死戰(zhàn)。可日軍火力太猛，山寨傷亡慘重。不到兩天，九大金剛里老大、老二、老八和老九先后陣亡。

第二天傍晚，日軍突然?；?，進(jìn)行了最后一次勸降。

老三找到汪崇禮，說：“寨主，日本人炮火太厲害了，再打下去就要全軍覆沒啦！只有答應(yīng)日本人，才能保住性命！”老七聽了，怒道：“三哥，難道你要做漢奸？”老三惱羞成怒，用槍指著老七：“別管我的事，否則一槍斃了你！”老七毫不示弱，拔槍相向，其他幾個金剛趕緊上前勸開。

汪崇禮見了，怒道：“這都什么時候了，還窩里斗？”

老三急忙說：“這可是日本人的最后通牒，你還考慮什么？”

只聽汪崇禮說：“山寨危急，何去何從，我們再投一次票吧！”

老三嚷道：“就剩這么幾個人了，還投什么票？”

汪崇禮說：“我這個寨主是被各位金剛選出來的，大家就再投一次吧，也讓我心安理得！”

老三看了看身邊人，似乎胸有成竹，便答應(yīng)了下來。

汪崇禮從房間抱出小木箱和棋盒，讓在場的五位金剛再次投票。投完后，汪崇禮打開箱子，面色凝重。老三等不及了，一把搶過箱子，只見里面的棋子是2白3黑。老三喜出望外：“寨主，你快下令吧！”

玄機暗藏

老七在一旁急壞了：“不行！寨主，你還有一票呢！”

汪崇禮搖搖頭，嘆氣道：“就算我投一票，最多也是3比3，還是爭不出結(jié)果，不如就這樣吧！”

老七大聲道：“要投降你們投吧！我一個人跟日軍拼了！”

汪崇禮對一邊的老五說：“五叔，把老七的槍下了！先把他押到后面關(guān)起來，不要影響我們的計劃。”老七被帶下去后，汪崇禮又說：“投降這事現(xiàn)在一定要保密，等明早咱再集合隊伍，才好控制局面！”

大家一致說好，這時，老四問：“那老七怎么辦？”

老三說：“既然他不愿投降，就是我們的敵人。不如把他干掉，免得礙手礙腳！”老四、老六跟著附和。

汪崇禮說：“大家兄弟一場，我先去勸勸他，如果他執(zhí)意不投降，再按三叔的意思辦！”

說完，汪崇禮就離開了。沒過多久，他神色黯然地回來說：“七叔寧死不降，我下不了手，四叔、六叔，你們?nèi)ニ退怀贪?！?/p>

老四、老六得令去了，不久就傳來“砰砰”兩聲槍響。不一會兒，老五出來了，后面跟著的是老七。兩人一沖上前，用槍指著老三，老三剛想拔槍，汪崇禮死死將他抱住。老三大驚失色，顫聲問道：“老四和老六呢？”老七冷冷地說：“他們要投靠日本人，死有余辜！”老三一臉驚愕：“寨主，你們幾個早就串通好了？”

汪崇禮笑了笑說：“對！我早就知道，那兩顆不愿投降的白子，一顆是七叔投的，另外一顆是五叔投的，所以我讓五叔去看守七叔。剛才我去，不是勸降，而是計劃怎么除掉你們這些軟骨頭！”

老三問：“老七投白子，那是肯定的。你怎么知道老五投的也是白子？”

汪崇禮拿過桌上的小木箱說：“這是我新做的，里面有機關(guān)。”接著，他打開箱子，指著箱蓋的底面說：“這里貼著四根小木條，看起來是起加固作用的，其實連著彈簧，是活動的。蓋上箱子投票之前，我悄悄按動了機關(guān)，彈簧就推動木條立起來，形成一個空心的圓柱體，大小剛好放得下一顆棋子。棋子投進(jìn)去，就被這些木條擋住，不會散開，而是一顆一顆按順序?qū)盈B起來。投完票后，我打開箱子就看見了每個人投的棋子，所以你們投的票我全都知道。最后我再按動機關(guān)，彈簧收縮，木條歸位，摞起來的棋子馬上散落，外人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這個秘密?！蓖舫缍Y又說：“三叔，因為你守最后一道防線，手下傷亡最小，實力最強，我不能和你硬拼，所以，我才提出再投一次票。因為在關(guān)鍵時刻，我要知道誰是最可靠的人?！?/p>

老三面如土色，說：“你個小木匠，我竟然栽在你的手里！”

汪崇禮“哈哈”一笑：“做木匠也比你做漢奸強！”

老三忽然問道：“如果所有金剛都愿意投降呢？你怎么辦？”

汪崇禮說：“這個結(jié)果我也想好了，如果大家都要投降，我今晚就做一個大箱子，底下放手榴彈，上面放金條、銀元，明天抬著箱子去給日軍送禮，到時候我按動機關(guān)，手榴彈爆炸，大家同歸于盡！”

第二天一早，汪崇禮召集所有人員，當(dāng)眾處決了老三，準(zhǔn)備作最后的血戰(zhàn)?？墒堑攘撕芫?，日軍都沒有發(fā)動進(jìn)攻。派人去偵察，才發(fā)現(xiàn)日軍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撤退了。

汪崇禮事后才知道，這幾天日軍主力在進(jìn)攻山寨，城里空虛，八路軍趁機襲擊了縣城，日軍顧不上山寨，倉皇退了兵。

幾天后，黑虎寨上打出了一面新旗幟，上面寫著：“黑虎寨抗日義勇軍”。

選自《故事會》2018.8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