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琦
山,疊彩斒斒,季風的廣袖代舞峰巒。層林盡染,天高云淡。星羅棋布、浩如煙海的樹木體驗著迅速生長的快感,伴隨狂歡的雨漸漸停擺,成熟的外延,便于枝枝葉葉點點簇簇間流轉(zhuǎn)。在大興安嶺,由原色綠變出來的橙色、棕色、紅色,混搭紫色的多彩樹冠刷新了暖調(diào)世界的調(diào)色盤。抬眼望,一道道樹木的彩練漫坡遍野地鋪展,形成大興安嶺之秋獨特的景觀。
日出之前,厚厚的云霧懸在半空,像簾與紗幔籠罩睡嬰的搖籃,徐徐裊娜將環(huán)山腰下的空間悠悠虛掩。真實的小鎮(zhèn)、麥地、還有河流是看不見的,此時入耳的音律是林間鳥語愜意的歌聲,可任目光略過白霧的廣場,憑眺遙遠的對面,南山的秋韻凸顯鐵塔,兼收少許山頭黃綠的畫面。
白樺樹的繁葉依稀地綠著,它們的樹干白過畫布,白過云朵,白過雪霰。可是再看對面的南山,一排排白樺樹主干的潔白都被另一層樹冠的彩金擋住了。南山與北山同屬混交林緣,松樺相間,它們和北方大森林一起為人類的地球家園凈化空氣,吸收二氧化碳。
人是山的靈魂,樹是人的軀干。山,因為北方人的長期守候而有了人文內(nèi)涵。深入興安嶺,你會發(fā)現(xiàn)人、樹、山如水乳交融。這是一種精神超然,如熱血循環(huán)在血管里面。
沿林間小徑去往后山,后山后面還有后山,比比皆是,數(shù)不勝數(shù)。秋風起,落葉片片,聲漫琴弦。聽一野長調(diào)繾綣,大自然提斗,錦嶺是筆筒,青石為寶硯,淋漓潑墨,書萬卷奇觀,美輪美奐。
木屋說:這是一片慷慨無私的沃土。每一棵樹拆分自己,才有了電桿橋梁、家具門板、柱檁和椽。
朝暾說:夜有霜霰,警醒萬物生存的艱難。已知己命,可是松樺從不悲觀,它們把年輪做成靶環(huán),用意志的盾牌,抵擋寒冷的刀劍。
露珠說:紅葉之美不同于艷妝刻意的媚染,那是不變的堅守。大興安嶺人滿懷敢于擔當?shù)囊闳?,拓亙古荒蠻,孜孜矻矻、無悔無怨。他們多少年如一日,斧鋸、支桿,拼力合作,休戚與共;他們肩扛手抬,送木材出山,為加快新中國的建設(shè)樂觀揮汗,星移斗轉(zhuǎn),豪情不變。
溪流說:不到興安嶺難徹悟什么是博大綿延,不親臨北方便不知什么是國儲林源。
讓我們手持飛葉傳書,互贈請柬,進山參觀。
當積淀的內(nèi)涵以多彩的豐富,形態(tài)萬千地在山野上演;當秋高氣爽、長空抒雁,秋的宮殿被立木搭建,彰顯璀璨,我們激動地合手于胸前,以感恩之心把飽滿的秋實緊攥。
大興安嶺,因多樹,山環(huán)水繞,一粒種子繁衍一片森林,其富饒曼妙,從霧掩晨昏里揭曉,或纏繞或飄渺,如神話之島。
當我漫步林間,遙想當年一起勞動的工友,喊山號子回蕩在雪原穹頂,他們的笑聲仿佛還在耳邊律動。我在林場代課時曾經(jīng)教過的一位學生,初中畢業(yè)后就去了采伐工隊,臨行前他對來送別的媽媽還有戀人說:春天,冰雪消融時,我會手捧杜鵑花回來??上Т藙e卻是永別,就在春節(jié)快要到來的嚴冬,他在采伐作業(yè)時不幸被一截回頭棒擊中前胸,心肝碎裂,年僅十九歲的生命,永遠留在了山中……每一枚黃葉的飄零都是挽歌,寫滿艱苦拼搏與知難而上,鐫刻著歷史的痕跡與英雄的碑文。
養(yǎng)育我的大興安嶺,并非熱愛、深愛、摯愛等等修辭所能詮釋歌頌。浩浩峻嶺,每一棵小草的生命都與馬鹿和黑熊一樣值得尊重。飛龍覓食,松鼠儲糧,無不讓我為之著迷并心生感動。松樹鱗片緊裹的直徑連同華蓋四野的香濃,樺樹上密布的眼睛,柞樹奇形怪狀的耳朵,皆因妙趣橫生讓人浮想聯(lián)翩。
我堅信,大興安嶺人一定會世世代代扎根魅力北方,轟轟烈烈,昂揚生命不朽的斑斕與壯麗永恒。
責任編輯 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