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涼山上
——小涼山詩人詩歌小輯

青銅鳥（外一首）

◆阿卓務(wù)林

什么在響。鷹飛過天空，輕如微風(fēng)回到花叢

我的父親對了一夜山歌，星辰灑落，醉了螢火蟲

沒有錯?？鞓啡缤^在泥沙里俱下

沒有對。痛苦如同花朵在舊衣下枯萎

沒有怨言。白刺枝之上雨水的光芒在盤旋

你不知道。越來越沉默只因無所以謂

春夏之交的風(fēng)吹倒過你，為了我

更顯單薄、夸張。眼睛是世上唯一的門

無盡的雙引號，經(jīng)度左右，緯度上下

太陽島起霧，銀耳環(huán)做夢，安然如素

仿佛一個世紀(jì)，我的父親消逝如流云

青銅鳥眼神無邪，滿山樹葉變紅了，變黃了

萬格山條約

一只獐子與我對視。打量

響鼻，錯開。一切盡在不言中

鄰人相見無客套，只有甜

分享，勝似萬紙條約

萬格山不語。盤坐，等我下山

一只獐子鉆入密林，等星光閃溢

蟻族（外一首）

◆曹翔

從不忽略它們的爬行

就像不能忽視疲于奔命的自己

號聲沖進(jìn)了落日深處

沒有盡頭。走得不敢太慢

有更多的人在前方焦急

我們只能迎著聲響前突，獲取

存活著就必須忙碌著

我們需要的是和平，和秩序

虔誠的，懺悔的，膜拜的

在發(fā)熱的季節(jié)，陽光普照之下

掙扎，繁衍生息

沉默，爆發(fā)或者棲居何地

交付觸須的探索和細(xì)足的奔跑

在一次次頹喪的奔突中撞碎自己

我想，多年以后

會有另一批身形相同的人

遷居繁華都市

蝙蝠

它們在黯啞的洞穴

這言語的洞穴，像庇護(hù)所

收留另一種晝伏夜出的語言

它們溺于暗夜、混沌和深淵

我仍能聽到那歡愉的聲音

它們倒掛在洞壁上，像一幅

規(guī)規(guī)矩矩懸掛在廳堂墻上大師們的合照

已準(zhǔn)備好傳統(tǒng)的贊美和敬意

一直以來，試著放棄人群和廣場

不再糾纏于似鳥似獸的語言

像它們一樣，順應(yīng)屏障的進(jìn)與退

但又不得不警惕泄露風(fēng)聲并以恰當(dāng)?shù)姆绞?/p>

與紅塵達(dá)成和解，就像東西方

對它們福氣和惡魔的不同定義

我理智地，機(jī)械地控制自己的情感和欲望

卻依舊一直走在保身和退讓的路上

燕麥，燕麥（外一首）

◆李永天

成熟的燕麥好看

女人不停地彎下腰去

貼近大地

又直起腰來

好像收割的燕麥比愛情更大

幾十畝的地方

溫暖起來

天上飛鳥的鳴叫

女人聽著

說的也是

燕麥

燕麥

冬野速記

太陽曬熱的山崗下

青松無法溫暖寒冰

一些石頭里有銅

一些石頭長成人形

他的思念不知給了誰

三百只綿羊

低頭吃草

我喊不答應(yīng)任何一只

樹上的空巢

一個過去

又有一個

沒有鳥

暗藏的芽

望見

春天正趕過來

讓整座山搖動起來

寫給兒子的詩（外一首）

◆加撒古浪

用一把小傘

為一只路過的螞蟻

遮風(fēng)擋雪

這個人，是我

不滿四歲的兒子

我的兒子還小

每天，我牽著他的手

過馬路，送幼稚園

這塵世的事物

多么相像啊

我們的心里

都有一個春天

悼拉布

想想阿蘿，想想拉布

想想他們的一生

該是多么不易啊

拉布走了

阿蘿孤獨成了門前的梨樹

那些掉落的果子

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

這多像眼里的的淚

似乎堅強(qiáng)得一碰就碎

偶憶（外一首）

◆黑羊

把我抱來的小鳥捏死 的發(fā)小

死了

他沒有活過半百

聽說死前很痛苦沒錢看病

把我抓到的飛鳥哄到手放飛的發(fā)小

發(fā)了

一幅有地位有尊嚴(yán)的樣子

還當(dāng)上了奶奶

他們的行為及其結(jié)局

讓我想起報應(yīng)

對些小生靈滿懷敬畏

故事

一對野狼悄悄經(jīng)過村莊

睡熟的狗沒有發(fā)覺

關(guān)入圈內(nèi)的羊和豬沒有發(fā)覺

進(jìn)入甜夢的人也沒有發(fā)覺

到了第二天早晨

整個村莊的狗都聚攏在一起

輪流嗅著狼的足印

然后對著天空嗚嗚哭吠

很多人見識了狼跡

評說那分明是一對特大的狗留下爪印

有人猜到狼曾在這里站立片刻

也許還考慮了一下是否有所作為

還有人發(fā)出驚嘆

這些被人養(yǎng)得膘肥體壯的狗

為什么看著狼的腳印哭叫

是因為錯失了一場搏殺

還是慶幸沒被咬死

或是錯過了一次認(rèn)親的機(jī)會

秋天了

◆華秀明

秋天了。向日葵不再作為一種花朵

站在原野上

它低下的頭顱，讓人想起古代

一種圓形的盾牌

金黃的蕎麥?zhǔn)?，童話里?/p>

小矮人站滿了故鄉(xiāng)的原野

作為一個農(nóng)民，大伯秋天的咳嗽

應(yīng)該和蕎麥，

一起回到糧倉了

這個時候，穿過一片收割的田野

就是穿過一片蟲鳴

這個時候啊，我有遼闊的鄉(xiāng)愁

放下一把鐮刀，也等于放下了一彎新月

我又夢見一只蛇皮口袋

與老家的二哥，一起進(jìn)城來了

春東的霧（外一首）

◆吉克木呷

這山谷里煮著

一鍋

熱氣騰騰的

霧

先舀一勺

敬天地

愿五谷豐登

再舀一勺

敬鍋樁

愿人畜安康

然后舀許多勺

在你碗里

千萬別客氣

這山谷里的霧

還很多

明月如刃

這月光

今夜被削成魚鱗

一片一片地

落在我床前時

我把自己比喻成

躺在砧板上的

一條魚

失眠是一只大手

粗暴地按住我的頭而我

不停地掙扎

直到聽見“咔嚓”的一聲

好鋒利的光芒啊——

每次一想你

明月就亮出利刃

母親（外一首）

◆楊艷川

這一生

不去畫天空

也不去畫大地

不去畫森林

也不去畫大海

我就畫你

畫你慈祥的臉龐

張開嘴

呼喚我乳名的那個聲音

練習(xí)

雛鳥從樹枝

飛到地上

又從地上飛向

樹枝

歡天喜地地叫嚷著

好像我

一遍又一遍的練習(xí)

回家

瀘沽湖（外一首）

◆阿卓日古

看了一眼，我這干枯的眼睛

下起了小雨

看了一眼，我這死氣沉沉的肺腑

唱起了山歌

看了一眼，我這潮濕陰冷的心底

燃起了篝火

看了一眼，我這哆哆嗦嗦的靈魂

含情脈脈地拉起了姑娘的雙手

看了一眼

“啊呀”

我就滴進(jìn)這一壺清水里

像一滴格姆女神的眼淚。

苦蕎地

媽媽種在坡地的苦蕎開花了

一畝接一畝

像媽媽一針一線縫制的碎花裙

媽媽種在心田的苦蕎結(jié)果了

一季又一季

壓彎了整架山梁

媽媽什么時候才能帶領(lǐng)

她的兒媳收割完這一生的口糧呢

從心的這邊，到心的那邊

那么多

從阿卓日古家，到阿卓日爾家

那么遠(yuǎn)

而那年她懷里抱著的那捆蕎麥

如今已換成了啼哭的兒孫

一山（外一首）

◆周宗壽

飄白的巴茅草，高于地筋草

吐蕊的玉米植株，高于巴茅草的葉尖

山腰的馬尾松果，高于老玉米的紅蕊

我越過一棵冷杉的陰影鶴立于山巔

仰望，鷹背之上

云朵翻涌，殺伐之音響徹周天

目光的邊沿，山的側(cè)影一再綿延

向遠(yuǎn)，一山，又一山

罡風(fēng)，擂響急促的鼓點

向前，向上，我的足跡

無法高于一片羽毛，一朵白云

但可以高于，山巔的任何一塊巖石

此時，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我站在這一山的頂端，看向另一山

在薄暮的光影里若隱若現(xiàn)，直到

犀利閃爍的眸光，隱身在

蒼穹，在一顆星星無可奈何的明亮里

漾弓江：柳煙

正好是晴天

正好路過漾弓江

正好一個人面對彌天霞光

無所謂喜悅無所謂悲傷

說不清是快樂還是孤獨

唯有漾弓江，唯有我

以水之輕緩，以柳之微拂

如獨白，漫過一天風(fēng)色

無需舟，亦無需酒

閑散的腳步本身就是證明

時間正好隱身

滿簾翠曼，一聲啼鳴

背景拉開

不必誤入藕花

亦不吟曉風(fēng)殘月

空岸無語

唯余一天曙色滿目煙柳

奏伴一聲聲幽謐的踢踏

彌漫在身體里

這一刻

江在塵埃之外

我，在江天之外

又在一韻散漫優(yōu)雅的文字之內(nèi)

月亮（外一首）

◆佳桑古子

有一張圓滿帶著明亮的微笑的臉

是世上我所見過的最憂傷

驟然的風(fēng)熄滅了她的憂傷

他的手里捂著煙斗

謙遜有禮地走上

蛐蛐們修葺的寂靜宮殿

寂靜是黑色的

但它有張煙霧白的臉

對我微笑時憂傷

對你哭泣時快活

雨季的抒情

前院的雨和后院的花一樣

左手的煙和右手的鋼筆一樣

擒著淚的眼看到的天空

和雨天的天空一樣

歡暢的青春歲月

和向日葵的傍晚一樣

一樣的偶然與短暫

幾乎一瞬間完成地久天長的痛

一樣的思考與徒勞

時間和生命在手上都是度量單位

一樣的現(xiàn)實與追憶

夢中的你比鏡子中的你更漠然仰視

一樣的寂靜與遙遠(yuǎn)

地平線外新的地平線

我應(yīng)該這樣愛你（外一首）

◆阿甘凸浪

我應(yīng)該這樣愛你

不需要理由

只需要將自己置身于

一小片寂靜中

用心地去聆聽一個詞語

在一張紙上的彈唱

心緒，高低起伏

心中激起細(xì)小的波紋后

像一朵花一樣緩緩地盛開

再緩緩地收攏

瀘沽湖

獅子山停留在云端里

豬槽船停留在白云下

洛克島停留在湖中央

野鴨停留在湖面上

我停留在湖周邊

讓這一大片純潔的藍(lán)

從此以后停留在胸懷里

生日（外一首）

◆余政華

當(dāng)朋友們慶賀他們的生日時

我只好假裝知道自己的生日

剩下的就想，最吉祥黑夜

有了這條黑色的魚

每當(dāng)輪到吉祥的日子

就說是我的生日

之后，就把身份證上的日期

當(dāng)作母親一生的榮耀

火塘邊養(yǎng)一半月亮

火塘熄滅月亮剛好爬進(jìn)黑夜裹被

來不及拾起昨日火塘邊溫聲細(xì)語

凌晨三點的三點，星星睡得安詳

我緊緊與月光并排

丟一半月亮給紅橋的拉鵬

一半是喜悅一半是不舍

曾經(jīng)拍拍胸脯喝酒的老男人

丟一半的月亮給獨守空房的妹妹

擔(dān)心敦敦教誨嫌不夠

我將要為他們在火塘邊養(yǎng)一半月亮

陪伴的夢醒了一半

我的學(xué)生（外一首）

◆阿別務(wù)機(jī)

我用美麗比喻她

她是天使

我用花朵比喻

他他是青春

我用燈盞比喻他

他是光明

我用璀璨比喻她

她是繁星

如果有一天我無法用言語比喻他們

我將選擇記住他們的面孔

像記住他們的名字一樣

我的學(xué)生

總把快樂寫在臉上

總把痛苦寫在臉上

總把時間與命運掛鉤

總把懵懂與青春結(jié)合

總是這樣，追隨著夢幻的蹤影

到處奔跑

總是這樣，跟隨著青春的步伐

夜以繼日

總是這樣，我的學(xué)生把時光

一頁一頁地讀進(jìn)心坎里

世人的死有千百萬種（外一首）

◆阿西壹布

阿魯甘惹走了，走的很徹底

他的離開跟一棵樹有關(guān)

那是一棵他自己種下的垂柳

想起那年我們在加伍爐渡放牧

遇到各種各樣的大樹和小樹

我們都沒想到他把命送給一棵樹

村里的人說他有些瘋瘋癲癲

他調(diào)戲兒媳和還有衣冠不整亂跑

突然他的瘋好感到羞愧，走了

這是世人對他走后最后的總結(jié)

阿魯甘惹離開了，面目猙獰

在萬格兩唔的初秋結(jié)束了自己

世人的死法，有千百萬種

他只選擇了把命給懸于一棵樹

一個詛咒過神的人

很多人都應(yīng)該有自己的神

我沒有。我是一個不信神的人

不怕告訴你，我還偷偷詛咒過神

總之，我要比神先死去

別告訴我神有也看不見的，聽不見的

面對神靈，要虔誠才會靈驗

不怕神知道，我真的詛咒過他

當(dāng)身邊的好人一個個被帶走

我就不信神了，我也沒見過真的神

我見過的神都是高高在上供著的

雕刻的，畫的，演員演的

工匠死了，畫工死了，演員死了

造神的人一個接著又一個死了

神，連造神的都保佑不了

我不相信神會保佑我，能保佑我

一個夢醒著（外一首）

◆盧中華

我原本應(yīng)該是萬格山上

一棵蒼勁有力的雪松

這一次

我決計不去根深蒂固

在冬天入眠以前

我雙手合十哈一口氣

當(dāng)作自己的春風(fēng)化雨

攀枝花

萬物復(fù)蘇的春季

路過攀枝花

穿城而過的江水

有些消瘦

有些緩慢

激不起輕狂的浪花

懸崖上

攀枝花

披著火紅的盛裝

閃亮太陽的光芒

和藍(lán)天白云站在一起

和高山流水站在一起

不曾藤纏不曾嬌柔

攀枝花

說花是花

說樹是樹

開春是花紅葉綠的典范

落冬是剛正不阿的風(fēng)骨

緩慢的年紀(jì)路過緩慢的南高原

路過似火熱情的攀枝花

從此

不再試探三月雪桃的腰肢

不再渴望春色滿園的風(fēng)景

不再夢想江南水鄉(xiāng)的煙雨

彈《卡農(nóng)》的人（外一首）

◆沙玉龍

一扇窗，總在遙望

自己的風(fēng)景

一把卡馬吉他

總在聆聽自己的旋律

女孩呀，丟了你

我像上鎖的木門

總在尋找自己的出口

二坪子的冬天

夢見我終于會彈《廣陵散》了

夢見鄉(xiāng)下村莊的雪

醒來時雪，潔白了自己

也潔白了世界

二坪子的山崗，亂石塊多

可能找不到蜂巢

就撿些牛糞回去糊墻

剩余的糊蜂箱

我和蜜蜂都需要過冬

不彈《廣陵散》了

聽的人還在路上

行走的淚水（外一首）

◆曹媛

太多的符號行走在空殼里

沒有人知道你心里殘存的秘密

人們談笑風(fēng)生

沒有重點

只為擺脫心里的魔怔和陰影

眼前擺著現(xiàn)實

但現(xiàn)實又是什么

我不敢下結(jié)論

疲憊的人失眠了很久

期待在路上

終點在碎夢之中

淚水的溫度讀不懂陌生的眼神

結(jié)局在省略號之外

熟悉的街角讓行走的淚水

灌滿冰冷的心窩

結(jié)局

雨聲如鼓點般摔打著臉面

思念把夜串成了夢境

我蜷縮在深夜的風(fēng)口

想象著

遠(yuǎn)方的雨會怎樣從你

身上帶走屬于我的溫度

春天的誓言被山峰攔截

你笑臉中淡淡的不舍

成了我等待的信念

時光晃悠中已過三年

某天一封流浪已久的信件

掀翻我所有的思念與等待

風(fēng)中曾鮮艷搖曳的經(jīng)幡

早已泛白脫落

從此夢變得透明

當(dāng)山風(fēng)為我探開一道光亮?xí)r

我走的義無反顧

前方?jīng)]有等待和謊言

一切都只是剛好而已

秋過無痕（外一首）

◆鄭賢奎

從秋天下筆畫村莊

云朵是潔白的哈達(dá)

寧蒗河的一生曲折

尋找著大海的方向

玉米低于屋檐上落下的水滴

敲打膝蓋上的風(fēng)濕

火塘旁的松明

寄送一些溫暖

任憑怎么畫

也畫不出刺破云層的那抹陽光

以及流水的骨骼

落子不悔

沒去杜甫的草堂

草木在秋天深沉

風(fēng)有一陣沒一陣的吹著

沒有唐代的酒

火車緩緩的開

路過長江水

放下月亮的心事

指揮水流東去

沒有一朵浪花敢公開

我與草堂的豪賭

多少種可能（外一首)

◆阿魯果果

可能有一天

我們都會失去

失去哭泣的能力

當(dāng)一曲挽歌響起時

當(dāng)骨灰散滿蕎麥地時

當(dāng)母語卡住喉嚨時

多少種可能

都在后來

變成千萬個你

走進(jìn)千萬個隱喻里

變成一條永不干涸的河流

直到等來一場大雪

所有的詩詞

終究都跳躍成一道道彩虹

吻醒風(fēng)化的巖石

在每個黃昏到來之前

那些不忠的讀者相繼失散

于是

他把自己裹裝成一個個失語的形容詞

站在這擁擠的十月上

生長

死亡

再生長

不斷等待

直到等來一場大雪

月光(外一首)

◆拉馬阿常

去故鄉(xiāng)看月，月是舊物

老屋多了些舊時的情懷

河水寂靜，松濤涌動

拜月人需逆流而上

去源頭尋找聲音

山野空曠，月光如雪

盛大的白敞開

草木遁去了

古樹上，黃葉三兩片

兀自數(shù)山風(fēng)的回聲

每座山都穿著嫁衣，素潔的

不敢潑墨

怕心里的詬病污了大自然的威嚴(yán)

悲憫的心，讓我聽見

山谷沉睡的聲音

一聲雞鳴

驚擾了賞月人，披著滿身霜華

推開手，黎明正在逼近

故鄉(xiāng)?。嶌o得

只剩下一地月光

離別

仿佛手中的

流沙

在由緊握刀柄的

力量

黃昏十分

流逝

你微弱的

呼吸

抖動

在我空漠的

山野

在光霧中

升騰

黃昏的炊煙里

我孤獨地

等待

你的身影

能在明日的晨光中

突然地

閃現(xiàn)

鷹 (外一首)

◆楊曉輝

我已習(xí)慣

如此安靜的夜晚

椅子沉默

有時我們相互較勁

困意像雨水層層疊疊

白天我的肩上

停著鷹

像把夜晚

隨身攜帶

雪落下

雪落下

落在山里

落在村莊

雪安安靜靜

世界安安靜靜

小楊，我們真高興

我能感受到

任何時候都無法和此刻相比

我們躲在樹下

我們小心翼翼

完全忘記了寒冷

輕輕一陣風(fēng)

就把雪搖醒

砸在我們身上

我們哈哈大笑

快步涌進(jìn)雪里

千金的晚禮服

◆吉克揚(yáng)聰

飯后陪家人溜達(dá)，路過銀杏樹下

我和我家公主把銀杏樹上飄落的黃葉

撿拾了回來。公主說是要為心中的公主

趕制一套美麗的禮服

找不到鞋盒蓋子，咱倆就剪塊紙板吧！

涂鴉的過程，公主如此較勁

連跪姿都用上了

那一刻你專注認(rèn)真的樣子

仿佛是親手在為自己

縫制一套漂亮的晚禮服

且動用了千金

偉措

偉措，雪子

偶然里的誕生

天地間起舞

經(jīng)得住北方刮來的寒風(fēng)

等陽光普照，閃耀了眼

偉措，人類

諾大點藍(lán)色星球上共存

與山川河流，與海洋陸地

與萬物眾生

你應(yīng)該敬畏，應(yīng)該謙卑

應(yīng)該做出應(yīng)有的退讓

從雪中化身而來的孩子啊

從降生到離去

或轉(zhuǎn)瞬即逝，悄然無息融化

或一路隨風(fēng)起舞，成為美好童話

或隱居高山峽谷，讓四季望而生畏

我們應(yīng)該是潔白夢幻的雪子

我們應(yīng)該是大愛謙和的人類

我們應(yīng)該是被天使輕吻過靈魂的

一場熱情紅火的雪

距離（外一首）

◆何錫才

幸福的樣子

難道僅僅是一份

微不足道的金色誘惑？

情感的深度

莫非真的是物質(zhì)的代溝？

美好的往事

都已幻化成并非謠言的證據(jù)

太多的承諾

最終變成了荒誕的謊言

曾經(jīng)親密無間的私語

巳模糊成酸澀的淚水

過去不再是無法醒來的夢

心與心之間

到底有多么遙遠(yuǎn)？

告別

一顆來自蒼穹的霧珠

是你酸澀的眼淚

流出了曾經(jīng)不舍的情誼

一份深深的情誼

曾經(jīng)忘川的河

曾經(jīng)孟婆的碗

心靈深處

曾逃過一道又一道的劫

紅塵千萬丈

一度風(fēng)花雪月

一度風(fēng)雨無阻

冒似如詩如畫的傳說

而今亂了四季

也忘了春秋

留不住歲月這尊佛

也沒逃過感情的利刃

從此

一別兩寬

與過去告別

向未來宣誓

余生

退隱紅塵

期待一份平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