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媛媛 張順生
讀了《英語世界》2021年第9期金圣華老師“用,還是不用?”一文感觸良多。筆者認為,作為中國語言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四字格形式上整齊勻稱、語音上順口悅耳、表達內容上言簡意賅、表達效果上形象生動,翻譯中如果運用得當,定會使譯文妙筆生花,成串使用還會使譯文氣勢磅礴、音韻優(yōu)美。
然而,對譯者而言,如何將豐富多彩的四字格結構恰到好處地移植到文學作品的譯文中,做到既不失外文原義,又能體現(xiàn)漢語特色,實非一件易事。本文將通過分析一些四字格翻譯例證來詳細探討四字格在文學文本翻譯中的運用。不同于前人從各種翻譯方法入手,筆者將從英語單詞、短語和句子三個層面進行探討。
一、單詞
單詞作為英句的最小單位,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和漢語四字格的短小精悍有異曲同工之妙,看似只是一個詞,實則富有內涵。下文將對名詞、動詞、形容詞和副詞這四類詞的翻譯依次加以探討。
He showed some skills but his demise never saw this realised. 他表現(xiàn)過一些軍事才能,但由于英年早逝,也從未將這種才能付諸實踐。
這一例句選自《玫瑰戰(zhàn)爭》,“他”指亨利六世的獨子威爾士親王愛德華,他年輕善戰(zhàn),但也正是由于太過年輕且長年流亡,缺乏作戰(zhàn)經驗,年僅17歲便于圖克斯伯里戰(zhàn)役陣亡。因此,“英年早逝”表達對其去世的惋惜十分恰當。
Over the course of his life, Edward celebrated the fact that he’d never lost in battle. 在其一生中,令愛德華引以自豪的是,他從未輸過一場戰(zhàn)役。
愛德華四世杰出的指揮才能和推翻蘭開斯特家族的堅定信念,確保了約克家族奪取王位,并向倫敦人民證明他將是位合格的君主。因此,愛德華的不敗戰(zhàn)績對他登上王位起了推動作用,所以比起將celebrated the fact直譯為“慶祝事實”,將其變譯為“引以自豪”似乎更為妥當。
Clarence fought with his brother in both the Battles of Barnet and Tewkes-bury, proving himself to be a capable foe on the field. 克拉倫斯曾在巴尼特戰(zhàn)役和圖克斯伯里戰(zhàn)役與自己的兄長并肩作戰(zhàn),用實力證明了自己在戰(zhàn)場上是個不可小覷的對手。
正說反譯是翻譯策略中常見的一種方法,此處將capable處理為一個否定的四字詞,而非正譯為“有能力的”,更能體現(xiàn)克拉倫斯的英勇善戰(zhàn),令對手敬畏。他在一些關鍵戰(zhàn)役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有力地幫助愛德華四世順利奪取王位。此外,筆者還將fought with譯為“并肩作戰(zhàn)”,突出其作戰(zhàn)實力。
Love me little and love me long.不求愛我如癡如狂,但愿愛我地久天長。
“2+2的四音節(jié)是現(xiàn)代漢語里的一種重要的節(jié)奏傾向”(呂叔湘),采用“如癡如狂”“地久天長”兩個四字格翻譯兩個副詞little和long,讀起來更加朗朗上口,凸顯了漢語四字格的張力。
二、短語
英語中的短語大致可分名詞短語、動詞短語、形容詞短語、副詞短語、分詞短語、介詞短語和獨立結構七類。翻譯這些短語時巧妙應用四字結構能使語言生色。
... they are like poor wantons attempting with pencil, paint and powder, with shrill gaiety, to recover the illusion of their spring. 他們就像年華已逝的風流女人,費盡心機靠涂脂抹粉和打情罵俏來找回青春的幻影。(姚錦清譯)
該例選自《月亮與六便士》,是作者對那些效仿年輕人的長輩的一段描寫,將她們比作“年華已逝的風流女人”,人老心卻未老,東施效顰年輕人的時尚。pencil作名詞有“畫筆”之意,作動詞有“用眉筆描”之意;paint有“(胭脂、口紅等)化妝品”之意;powder指“化妝用粉”。這三個詞本身都有與化妝品相關的含義,而且在這個語境下更明確了其特定的意思,譯者將這三個并列名詞組成的短語用一個成語“涂脂抹粉”來概括,言簡意賅。此外,譯者還將shrill gaiety這一短語譯為“打情罵俏”,通過意譯諷刺了長輩們?yōu)楦蠒r代的步伐而做出的可笑行為。
They adore one another. You’ll meet him if you dine there. 他們相敬如賓。如果她請你去他們家吃晚飯,你會見到她丈夫的。(姚錦清譯)
這個例句仍然出自小說《月亮與六便士》。這是沃特芙德小姐的回話,介紹了史特利克蘭夫婦的狀況。動詞短語adore one another指“相互欣賞”,但既然描寫的是夫妻關系,那么用“相敬如賓”形容夫妻之間互相尊重則更加恰當。
Here he showed himself as a great advocate, scholarly in manner, cogent in reasoning, penetrating in insight. 此處他大展策士的鴻才,內容淵博,說理有力,見解深刻。(宋碧云譯)
該句出自林語堂的《蘇東坡傳》(The Gay Genius: Life and Times of Su Tungpo),是對蘇東坡才識的高度贊賞。在評價其九千字的“上皇帝書”時,林語堂認為其中提到的臺諫制度極為重要,且論述也十分有力,因此有了上述評價。譯者選擇了無論在形式上還是內容上都契合的漢語四字格來翻譯這些形容詞短語,是形合和意合的完美匹配。
…and while she steadily repressed it, could not but feel the reproof contained in his believing, that however long, and for whatever cause, his attentions had been withdrawn, her vanity would be gratified and her preference secured at any time by their renewal. 她盡管一忍再忍,心里卻情不自禁地在責罵他,因為他自以為無論多久或是為何緣故沒有向她獻殷勤了,只要再與她重溫舊情,便一定會滿足她的虛榮,博得她的歡心。(孫致禮譯)
該例選自《傲慢與偏見》。伊麗莎白從達西先生的信中了解到威科姆先生的真實面目——品行放蕩、貪財虛榮,因此她對威科姆的態(tài)度大為改觀,甚至厭惡。副詞短語however long和介詞短語for whatever cause都作為狀語,分別譯為“無論多久”和“為何緣故”,簡潔明了。
“I’ve brought an old friend to see you,” repeated Stroeve, beaming cheerfully. “我給你帶來了一位老朋友,他要見你?!笔┨芈宸驖M臉堆笑地又把這句話說了一遍。(姚錦清譯)
施特洛夫對史特利克蘭的畫作十分欣賞,加之性格憨厚,所以面對自己欣賞的人時略顯得有些諂媚。原文所表達的意思就是面帶笑容,而譯者將現(xiàn)在分詞短語beaming cheerfully譯為“滿臉堆笑”,十分貼切地將施特洛夫獻媚討好的神情描寫出來,給讀者強烈的畫面感。
The slopes closer to the tunnel were gentler, undulating mounds coated with long grass. 靠近隧道的山坡地勢平緩,起伏的山丘上百草豐茂。(付強譯)
該例句出自《擺渡人》,是迪倫終于逃離火車來到隧道口的一段景物描寫。coat作動詞時表示“覆蓋”,在句中表示山丘上覆蓋著茂盛的野草,譯者將這一過去分詞短語譯為曹操《觀滄?!分械摹鞍俨葚S茂”,更能體現(xiàn)蠻荒野地的荒蕪,同時也襯托了人物的茫然無措。
She went on, talking somewhat at random, now of the recent past, then of their first meeting and their marriage. 她繼續(xù)說了下去,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一會兒說到最近發(fā)生的事,一會兒又說起他們初次相遇和結婚的往事。(姚錦清譯)
這里的“她”指史特利克蘭太太,面對丈夫無緣無故狠心離開的情況,她顯然受到了沉重打擊。介詞短語at random原義“隨便地;任意地”,此處可延伸理解為史特利克蘭太太由于傷心過度而講話毫無邏輯,所以用“語無倫次”形容其說話顛三倒四,突出其無法接受丈夫拋妻棄子這一行為。
She attempted to shrug his hand off, but he held firm. “Let go of me,” she hissed through her teeth, embarrassment sharpening her anger. 她試圖掙脫他的手,然而他的手抓得很牢,“放開我?!痹捠菑难揽p里擠出來的。迪倫此時羞憤交加。(付強譯)
被看穿心思的迪倫有點生氣,一時間天空便也隨著她的情緒轉為烏云密布,漸漸昏暗。崔斯坦意識到情況不妙,便急忙向迪倫解釋,希望撫平她的情緒。sharpen有“加重,加劇”之意,直譯便是“尷尬的情緒讓迪倫更加生氣”,而譯者將這一獨立結構譯為“羞憤交加”,言簡意賅,讓人物更加飽滿。
三、句子
英語句子可分為主句和從句,從某種程度上說,將其譯為四字格是由英句喜復合長句而漢語多簡單短句的特點決定的。
Stark, wind swept hills as far as the eye could see, dipping down into gullied valleys where vegetation grew voraciously, soaking up the moisture and revelling in the shelter from the constant gales. 觸目所及只有風中的濯濯童山,山下溝壑縱橫,到處是恣肆生長的植被,它們飽吸露水,樂得有大山替它們遮擋無休無止的狂風。(付強譯)
跟著崔斯坦在荒原上走了一段時間,迪倫再回頭望時,原來的隧道已消失不見,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山石植被。這句話除了將從句簡練地譯為四字格,還有其他許多值得學習的中文表達,將荒原之景刻畫得淋漓盡致,畫面感極強。
Meteorologists were concerned that there was the potential for new fires as autumn turned into winter. 秋去冬來,氣象學家擔心可能會發(fā)生新的火災。
仿譯也是翻譯過程中常見的方法。在此例句中,譯者便仿照了中文里的“冬去春來”,將原文的as autumn turned into winter根據(jù)英語語境譯為“秋去冬來”,文字簡練且易懂,不失為一個值得學習的翻譯技巧。
After the Boom Everything Is Gloom一別繁榮,一片愁容
這是一則新聞標題的翻譯,同樣講究在不歪曲原義的前提下保持簡潔明了。譯文用兩個四字詞給人以古色古香的感覺,而且將原文的描寫事實形象化,尤其是“一片愁容”更是擬人化,使讀者強烈感受到前后的對比。另有一版譯文為“繁榮不再,蕭條即來”,也采用兩個四字詞,實現(xiàn)了押尾韻。兩個譯文都值得學習。
Roving bandits were multiplying, and Su reported many cases of looting and robbery.? 流寇滋生,蘇東坡報道了許多搶劫的案件。(宋碧云譯)
此時的蘇東坡又被政敵趕至潁州(今阜陽)。在這里,他再次目睹了朝廷的不作為和天災導致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的慘狀。老弱病殘者倒在路邊,年輕力壯者又無以為生,只能加入盜賊的行列。所以此處譯為“流寇滋生”,反映了當時的社會混亂和百姓的無奈。
在忠實原文的前提下恰當運用四字格,能夠言簡意賅地表達出原義,譯文也顯得含蓄凝練,具有高度的概括力。但由于四字格短語受固定模式和格式的限制,譯者想將源語譯為簡潔的四字格并非易事。而且,在確保語言簡練的同時,譯者往往會忽視外文原文的語義,這便違背了忠實原文的原則,因此四字格的應用需謹慎,切忌盲目追求辭藻華麗。針對四字格的翻譯策略,本文僅列舉了皮毛,不同于前人以直譯、意譯等翻譯方法為下筆點,而從英語的詞性方面著手,挑選了一些典型例句加以分析。但筆者上述多限于文學作品,關于其他文體的翻譯,例如新聞報道和政府工作報告等,四字格的應用同樣不可忽視,還有待進一步探討。
(作者單位:上海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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