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云峰
人兒·樹兒·鳥兒
站在隆冬的門檻,讓失水的目光,放牧。
望不到盡頭的路,車輪甩下的塵土,包裹碾痕喋血的繃帶。透明的空曠,灰白的靜寂,緊追幻生蹶腿的兔,由近及遠(yuǎn)飛竄。
孤立路邊的樹,清瘦成影的軀干,來一場高蹈的路演。揮舞無袖的枝臂,奮力抗拒長刺的風(fēng),襲來的孤獨與突兀,由弱到強(qiáng)呼嘯。
劃破貧血天空的鳥,落單向南。掠過的一絲孤鳴,跌落樹上,滑落路上。圈禁的孤寂與落寞,碎滿一地,喊出下墜的凝重和疼痛。
凝望,回望,或飛翔,解凍的酸雨,淋濕的思緒,捆不住低空盤旋的翅。任沖出柵欄的心海,潮漲潮汐,匯流成河的沙刀,刻出仿若浮雕的風(fēng)景。
人啊,樹啊,鳥啊,張開飛起又抖落孤寂的片羽,懸浮,游蕩?
禁不住,握緊風(fēng)枯瘦的手腕,沿葦岸的一衣帶水,攀援,拜謁。叩問先哲,那一抹智慧與遒勁,一如藤蔓恣長,會否如期抵達(dá)蔽日幽深的洞天?
路,是人布局鋪排,生命棋盤的骨骼和通途。人,是樹投下,茂盛生長的影子和見證。樹,是人鳥結(jié)伴,同行的路標(biāo)和驛站。鳥,是人樹根植,飛越千山萬水的精靈和期冀……
彼此呼應(yīng)的心跳,瞬間怦然撞擊。
塵間煙火,催醒裸睡的虬枝,點燃寒梅吐香的燈芯。生命旅程,閃爍蝶與花吻濕的纏綿,和廝守。
哪有無望涯漂流而來的孤寂和道白?
那年,那月,那個冬天,風(fēng)雪穿塵如常,惟有涉過夜河,間或灼痛啜夢的修行。
雪花·霜花·冰花
不是花開時節(jié),卻競相綻放。
貼窗的花,錯季的期,李花,梨花,櫻花……鋼筋熔鑄的風(fēng)骨,無視世俗的霧霾,放肆淫臆,終不被媚嬈的深潭引誘,迷惑。左的冰清,右的玉潔,放飛風(fēng)雪路,攜德君品行的爐,淬煉。南方人敬重的稀客,駐扎心坎里,恣意盛開,是坦蕩的冰花。
不擇草鋪,抑或葉床,飛身躺下,總是藏地雪蓮般地綻放?!笆嵑?,素雅表外?!币痪渚}言,用腳的刻度丈量一生,表里如一的驚顏,如水云澗的透明。霜花,北方人種植的花,南方人成功移植,道不盡的喜歡,種在會說話的眸光里。
一片,又一片……滑翔,把天空裝飾成奔放獨舞的世界,雪花化身蒲公英。孩提歲月的童話,斑斕入夢,忘情孕育,生長,流傳。被奉為座上賓的雪花,南方人難能一見的貴客。數(shù)載,甚至十多載割離后的悄然而至,讓南方人驚喜如蝶,翩然舞蹈。
無論貴客,稀客,或是常客,駐留的匆忙,短暫如熒光的閃爍。
種下美好,長出滿目笑靨,浸潤流年,時光被擦得更亮。
河床·卵石·潺流
蒼穹之鏡,嵌入那方流動的景致,星般閃亮,跳入眼湖深處,潛游。
河床,瘦削。瘦削得剩下沙礫入夢的陪伴。躺在山腳下,靜靜地,枕著九曲回腸的溝壑,從山里向山外逶迤夢游。
卵石,側(cè)臥。飽經(jīng)夏日里山洪狂暴,咆哮撕裂,撕掉棱角的戾氣和鋒芒,撕出斗志和精氣神。點化歲月的眼球,光潤如珠,逼得沾滿圓滑痞習(xí)的沙粒,無處遁藏。時光打磨的胸膛,堅實如磐。捧上真誠的陽光,讓奔波在途的倦鳥,興奮得忘記勞頓,辛勤筑起棲息的曬場,裝滿節(jié)節(jié)脆響的力量,振翅高飛。
溪流,收斂奔騰的氣勢。裂口的風(fēng),吸干河床兩旁的水分。一線細(xì)流,不歇不止,一如春來、夏往、秋迎的堅守和執(zhí)著。山里人,憨直的真性情喲:一泓深山幽閉淚奔的歡愉,一串城市夢魘鵲躍的驚喜。
行走,冬的曠野。霜花如玉,鋪陳腳下。哧哧聲響,串起腳印起落的伴奏。採上一抹陽光,暖暖身。在時光荏苒里,讓心穿塵,過濾鉛華,紛繁。
繼續(xù)前行。兜里,揣著的那顆心,撲嗵、撲嗵,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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