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達遠
淮北市,古稱相城,是安徽省北部的一顆明珠城市。這里不僅盛產(chǎn)煤炭,而且相山高聳,濉水縈回,是皖北難得的一塊風水寶地。在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淮北就因為其得天獨厚的煤炭優(yōu)勢吸引了全國眾多的優(yōu)秀人才遠離家鄉(xiāng),奔赴到淮北的煤礦建設中去,這些隊伍中就有我伯父、伯母的身影。那時我的伯父蔣德付剛剛從部隊退役歸來,新婚燕爾,就偕我的伯母周文英一起離開蘇北家鄉(xiāng)如皋,踏上了他的淮北終生之行。伯父初到淮北因工作需要被不停地調(diào)到五礦、六礦、礦務局等單位上班,鋪蓋一卷立馬換煤礦工作,不分晝夜,戰(zhàn)天斗地,以礦為家。我的伯母周文英賢淑聰穎,在追隨伯父的歲月里也在用心地經(jīng)營著家庭,伯父、伯母共生育蔣周和等三個兒子及蔣建梅、蔣建霞兩個女兒,五個子女均已成家、安居樂業(yè)。
承蒙伯父的照顧,我爸爸在淮北市郊區(qū)開了一個小面條加工鋪,我12歲那年有幸隨父親來到淮北,就讀于淮北市相山區(qū)相山小學念小學三年級,懵懂少年,充滿了幻想。一年的時光悄然而逝,后來我仍轉(zhuǎn)回如皋讀書,現(xiàn)已兩鬢微白,但當年那些同學的倩影仍浮現(xiàn)在夢中。經(jīng)年之后,我曾徘徊在相山小學的大門口,是想尋覓少時的同窗,還是想追憶那段快樂的時光?心中一片茫然。
我的伯父蔣德付是一個至善至孝之人。在我的祖父、祖母壽辰及百歲冥壽之際,伯父都?;丶亦l(xiāng)如皋按照農(nóng)村風俗習慣做佛事祭祖,佛香彌漫之中,看到伯父在祖父、祖母的供牌前行九跪叩拜大禮,我們也按輩分依次叩拜,那時我感覺到的不僅是伯父對祖父母的懷念,還有伯父對桑梓先輩的那一份虔誠和難以割舍的鄉(xiāng)緣。2019年,我伯父90歲,伯父最后一次由長子蔣周和陪同回如皋老家省親。在伯父回家鄉(xiāng)的幾天里,我每天都隨伯父到各個親戚家走動,伯父除了耳背,健談如昨,回憶往昔如數(shù)家珍。在伯父和每個親戚開心聊天的時候,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伯父在和老家的親戚們作最后的告別,伯父可能要遠行了。
2021年春天,噩耗傳來,伯父蔣德付已駕鶴西去。在得到噩耗的當晚我徹夜難眠,伯父、伯母的所有音容笑貌在那一晚的夢中得到重現(xiàn)。在得到噩耗的第三天下午,我就和老家的親戚們飛抵淮北市鳳凰山隧道口鷹山公墓,我在伯父、伯母的墓碑前長跪不起,失伯父之痛如失親父,那一刻蔣建梅姐姐的一句“爸,老家的親人來看你了”讓我淚水奪眶而出,心中徹底崩潰。那一瞬,天上沒有一只鳥兒飛過,云兒也停止了浮動。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雨滴額頭思故人。蘇北小城如皋連綿的陰雨勾起了我對伯父無限的追憶和思念。伯父,你的一生雖然平凡,但亦可書可歌,你用畢生的經(jīng)歷完成了你的淮北終生之行。
伯父、伯母,愿你們在天國一切安好。
夢 雨
江蘇省如皋市是一個自古以來文人墨客薈萃的小城,2000年以前如皋城里就有很多詩社和文學團體。記得那一年夏季的一個下午,細雨蒙蒙,我們在如皋城里人民劇場有一個詩歌筆會,詩友小麗對我說:“夢雨來了。”我推窗遠望,在人民劇場門口的大治巷里,由南及北,有一位二十多歲的少女在雨中盈盈而來。那天的夢雨高高的個子,一襲烏黑的披肩發(fā),白凈的面龐,身著淺紅的外衣,撐著一把黃色的油紙傘,在瀝瀝的細雨中,她的高跟鞋踩著石板路和著雨點聲更加令人心儀。在夢雨坐下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夢雨”是她的筆名,夢雨已經(jīng)有很多的詩歌作品在《三角洲》等南通當?shù)氐囊恍﹫罂l(fā)表。
夢雨是一個陽光、愛歌、愛詩的女孩兒,夢雨寫的詩《相思紅豆》正如她的名字一樣情愫初開、富有意境。夢雨非常樂意參加我們詩社的活動,在我們每一次筆會的最后,我們總是要夢雨站起來給大家唱歌、朗誦詩歌。夢雨的聲音柔和,富有磁性,如果讓夢雨朗誦一首她本人寫的詩歌,再看看她淺甜的笑容,烏蒙蒙的眼睛,你可能需要半天才能緩過神來。有一次在朗誦一首愛情詩的時候夢雨突然停下來拭了一下眼睛,我發(fā)現(xiàn)有一滴熱淚涌出了她的眼眸,我在想一定是那一首愛情詩令她想起了初戀,情不知所起,魂不知所系,她走入了詩的意境。
夢雨是一個才情橫溢而多情的女子。一次筆會后夢雨約我去一個東大街巷子里的排檔小吃,那是一個夕陽西下的黃昏,我們對酒當歌,高談闊論,不著邊際。從詩人北島的《回答》聊到顧城的作品《假如》,從嚴肅的《詩刊》聊到新潮的《詩歌報》,從國外印象派詩人聊到現(xiàn)代流行詩歌。那晚夢雨喝酒之后愈加興奮,滿臉緋紅,在酒桌上唱了《心雨》《濤聲依舊》等很多的情歌。在告別分手的時候,夢雨送給我一冊她打印的詩集,這本詩集已經(jīng)泛黃,但一直存放在我的書架上。每當閑靜的時光,尤其在雨季,看看這本詩集,就想起了夢雨。
夢雨有更高的人生追求。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聽說夢雨出國了,去了澳大利亞,去了那時認為很遙遠很遙遠的一個海外城市。夢雨在海外工作的同時還在寫華人文章和華語詩歌。時光飛逝,鶯飛草長,有一次在繪園詩社的聚會上,我又讀到了夢雨從海外寄回來的幾首詩歌,詩如其人,溫婉細膩,叩動心靈。
蘇北小城的夏季是一個多雨的季節(jié)。每至雨季總能在小城的街道巷口看到一些身著紅色外衣,撐著黃色油紙傘的少女在雨中漫走,但是無論怎樣尋覓,無論怎樣期盼,已經(jīng)尋覓不到當年的那一個愛詩、讀詩、寫詩的女孩兒了。
也許在下一個朦朧的雨季,夢雨就會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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