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憂患將憂患撫摸

在準備對陳敬容詩歌進行系統研究時，陳敬容詩歌的總體資料難尋，是我事先沒有想到的，最后，我的全部資料都是從網絡上購買的復印本。搜索陳敬容詩歌的研究資料時，發(fā)現將她作為九葉詩派的一員加以研究的論文多，但對她進行單獨研究的文字十分稀少，而這些稀少的文字多集中于她四十年代的少數幾首作品，而對她晚年處于創(chuàng)作高峰和創(chuàng)作成熟期的作品卻很少提及，可以說，對陳敬容詩歌的研究和她在九葉詩派中的地位不相稱，也和她晚年豐富而成熟的創(chuàng)作不相稱。

陳敬容詩歌總體保持了文字優(yōu)雅、思緒沉靜、行文簡潔、渾厚深沉的特征。格調呈現陽剛氣，內容上有厚重的歷史感和開闊的空間感，詩歌中有通常女性詩歌少有的回味悠遠的力量美。陳敬容的詩歌有九月派詩歌現實主義和現代主義結合的共同特征，同時，她的詩歌融入了自身深刻的生命經驗，陳敬容作為創(chuàng)作時間跨度達55年的女性詩人，她的詩歌寫作不能單純從流派的角度進行評論，從性別角度看，陳敬容的詩歌性別特點不是特別明顯，但她作為女性詩人，她的寫作對當下女性詩歌寫作有許多啟發(fā)。

一、陳敬容詩歌的情感處理：控制與升華

陳敬容作為女詩人，她的詩歌中的總體性別意識和特點不同于通常的閨閣中女性的傷春悲秋、自憐自愛，也有別于同時代的女性詩人跨馬揚刀的革命姿態(tài)，她詩歌中的女權主義女性主義特點也不明顯。但陳敬容詩歌依然發(fā)揮了女性詩歌寫作中豐富細膩的情感表現優(yōu)勢，整體表現出一個智慧、敏銳、豁達的知識女性內在精神世界的豐富，而且這種豐富有一種陽剛朝氣。

艾略特說：“詩歌不是感情的放縱，而是感情的脫離；不是個性的表現，而是個性的脫離。當然，只有具有個性和感情的人們才懂得想要脫離這些東西是什么意思?！盵1]通過大量翻譯西方現代主義詩歌和詩論，陳敬容對西方現代主義詩歌充分的了解并有深入的接受。陳敬容詩歌中有豐富的情感表達，但她有意識地對情感進行了必要的控制，用她的詩中語言說就是“鞭打你的感情，從那里敲出智慧”。她的詩歌中的女性形象是經歷了情感之后，成長起來的智慧女性。在陳敬容的詩中，我們可以看到作者對自身情感的反思、頓悟和懷疑的過程，她的詩歌在對自身的情感予以客觀的思考，冥想對情感進行著沉淀和升華，并從中積極探索生命的意義，并用形象化的意象、戲劇化的手法來表達這些感悟。

陳敬容處理情感的這一方式和對詩寫中的情感內容的取舍，是她在時代面前，對自己的寫作在進行主動選擇。陳敬容表達自己的觀點：“中國新詩雖還只有短短的一二十年的歷史，無形中卻已經有了兩個傳統：就是說兩個極端。一個盡唱的是‘夢呀，玫瑰呀，眼淚呀。’一個盡吼的是‘憤怒呀，熱血呀，光明呀’結果前者走出了人生，后者走出了藝術，把它應有的將人生和藝術綜合交錯起來的神圣任務。反倒擱置一旁?！盵2]她在自己的詩歌寫作中非常注意將人生和藝術結合起來，陳敬容早期詩歌寫作中也有兒女情長的自戀自傷自嘆的作品，但陳敬榮較早走出了青春寫作的淺浮詩寫方式，及時擺脫了一味沉溺于個人命運傷感悲歌，及時脫離單一的浪漫主義的抒情，努力逼向生命反思與自我的重新發(fā)現，在詩歌中完成客觀化、智性化、戲劇化的表達形式轉變。

陳敬容在詩歌中表現出對情感的清醒認識，她不是讓情感的泥潭將自己往陰暗狹窄的心理空間拖得更深，而是對情感有所質疑有所反思。對情感處理的這一變化，也讓陳敬容的詩歌語言的基調由起步寫作時的外向傾訴為主轉化為內視，由起步寫作時的激情滿懷而轉化為冷靜思考，由單一的情感表達轉化為對自身情感的復合的整體性內省，比如她的《騎士之戀》用了短短的五段對話，表達了自己幾年的情感經歷和生命反思，容量巨大，隱喻的運用使其有著比小說更大的容量，達到了情感、情緒和知性融合。

也正是這種對情感的取舍和處理方式，保證了陳敬容詩歌現代主義和現實主義審美合璧，保證了陳敬容詩歌的思想力度，保證了陳敬容詩歌情感和智慧的雙重含量。陳敬容的這類基于情感又超脫于情感的詩歌，充滿了形而上的追問和對外物和自我的沉思，使情感的表現由單調而厚重，由平面的情感記錄到立體的生命追問，避免了一般女性詩歌寫作中容易產生的癡情泛濫。陳敬容在詩歌中說“給陳舊的年月擲回去/凄苦的風雨，寒冷的冰霜”“我要遭各樣的風雨，曬各樣的太陽。”她的詩歌寫作也成功地從個人身世感慨從閨閣兒女情長擴展到廣闊外部世界。

詩寫時思想力量的貧乏，和一些耽于癡情的女性命運相關聯，不會思考不會反省，妨礙了一些女性的心智成熟與生命的強大。對情感進行控制和升華，能給女性詩寫者創(chuàng)造更為積極健康的情緒環(huán)境，這種寫作態(tài)度可以超越自己和環(huán)境，如她詩歌中所說“我紙上有一片年輕的五月的太陽/當黑夜懸滿了黑紗”（《創(chuàng)造》）。“知性”寫作給女性詩歌寫作提供了超越于女性狹隘情感體驗的廣闊寫作資源。知性詩歌要求的女性的思考能力，也有助于彌補女性長于感性也糾結于感性的性別弱點，保證女性詩歌寫作者心靈狀態(tài)的健康和真實。從這個意義上說，陳敬容“知性”詩歌比那些一味進行軟綿綿情感傾訴女性詩歌更有性別價值。

但“知性”女性詩歌的寫作，對作者的閱歷、經歷、詩歌訓練有要求，如陳敬容詩歌中說的要做到“我想試把睡夢里/一片陽光的暖意/織到別人的思想里去”，也是需要一定的寫作技巧支撐的，有一定的寫作難度。流沙河說：“必須文化程度提高，人生閱歷漸多，處世態(tài)度沉穩(wěn)之后，方能情感收斂，語言精致，意蘊冷凝如敬容先生之作以及九葉派的詩風?！盵3]陳敬容對個體生命情感的抒發(fā)中呈現更多的現代性思考，陳敬容將敏銳的感覺與撕裂式思考結合，將“感情知性化”，在詩歌中讓感性與理性相互補充，相互提升。這給女性詩歌寫作拓展了廣闊的空間。就這一點來是，陳敬容詩歌對當下女性詩歌寫作依然有著重要的示范價值。

二、陳敬容詩歌的藝術魅力：古典與現代

陳敬容從未熱衷過寫跟風時代和潮流的詩歌，她不寫女性革命詩歌，不寫配合形勢的政治抒情詩，也不寫標語口號詩，一直保證著詩歌的藝術尊嚴。陳敬容作為九月詩派一員“在中西詩意結合上頗有成就，是推動了新詩現代化進程的重要女詩人之一”[4]她忠誠于詩歌藝術，探索有難度的詩歌寫作，對詩歌藝術保持著真誠與持久的信仰，主動的探索中外詩歌技藝交融。她不是任何詩歌領袖的跟隨者，而是保持了自己的獨立詩性。

陳敬容認為“可惜目前中國新詩所受外來影響大都是不徹底的，間接的，而且，陳舊的?！盵5]陳敬容作為一位現代西方詩歌詩論的重要翻譯家，她接受的現代主義外來影響，不是間接的，而是通過自己閱讀西方現代詩歌主義原著，進行大量的翻譯實踐而接受的，她站到了西方現代主義詩歌的當下現場，她的翻譯生涯讓西方現代主義詩歌對她的濡染十分深刻。她的詩歌體現了現代主義的知性難度，表現手法上有前衛(wèi)性，象征、暗示、悖論、反諷、戲劇化等多種西方現代詩歌表現手法在陳敬容詩歌中運用自如，許多詩歌有高度的概括性和豐富的隱含性。

陳敬容詩歌的整體語言風貌卻是中國風，陳敬容善于融匯我國古代詩詞的長處，她說：“我國的自由體新詩似乎可以兼采楚辭、漢賦及歌行的氣韻，而且可借鑒歐美現當代詩歌的某些表現手法（這，在我們的格律詩也不必例外）。”[6]陳敬容一直堅守詩歌的音樂性，她很強調詩歌的內在節(jié)奏，“除了句尾有時押韻之外，在詩行的頓（或稱音步或詞組）與頓之間適當配置一些和諧的音韻，往往能使詩的形象和意境更為清晰，韻律也錯落有致。我國古代詩歌中的雙聲、疊韻，新詩里似乎也可以適當采用。[7]她的詩歌有著中國古詩的簡潔，色彩感畫面感極強，有豐富的古典意象的著筆，如琴、風、鐘、船、橋、窗、墻、夢、夕陽、黃昏、明月等中國古詩中積淀深厚的意象，頻繁地出現在她的詩歌中，如：“再見，再見/我心頭有無數的橋/把東南西北里迷失的思想/領回它們各自的故鄉(xiāng)?！保ā稑颉罚?，“雨季—/凝凍的啞默的/手，悄悄地/從每一個屋頂/ 將春天抹去”（《雨季》），“也象一個剪影/貼上你無限遠的昏黃”，“燕子掠過去，/想不起 誰家的窗子該綠了。”（《春晚》）……等詩句，卻都能化用現代主義的表現手法，對古典的意象進行超越和豐富。

她簡潔的句式“永遠是用少量的語言，說出最多的意義；”[8]卻常常有讓人意外的各種奇特的修辭，她的詩歌的語言組織、意象組合、前后照應、詩行銜接能打破習慣性的聯想，并且善用空白與斷裂，讓具象詞與抽象詞的照應，給讀者帶來陌生化的體驗，有的詩歌還給人帶來超驗的體會，她“把睡夢里/一片太陽的暖意/織進別人的思想里去?！保ā赌吧奈摇罚?，使得有所領會的讀者能從中得到精神力量的補充和心靈的安慰。

詩藝上中西結合，感覺敏銳加上思維敏捷，讓陳敬容詩歌中的悖論話語蘊含張力，中西結合，使得陳敬容不是概念化表達感悟和思想，而是將“思想知覺化”，她采納了西方現代派多種智性化手法，在古典物象面前充分的調動主觀感覺虛實相生地對物重新塑形，“從紗簾內燃照的燭火/象是些遙遠的語言”（《燭火燃照之夜 》），將抽象和具象結合的想象力后面有智慧和學養(yǎng)作為底蘊，“燭火”這樣的物象，很有陌生化效應，而且還蘊含了思想的硬度和光輝。

她善于在物象中探索自我和人生的意義，她的自然物象和中國傳統意象關聯也和西方現代意識關聯，同時，她的物象也經常傳達出抽象的深刻的理性思考，古典的氛圍加智性化的手法，既能調動中國讀者的心理文化積淀，又能超越舊有的聯想，使得中國化的詩意、詩境和現代主義的詩理、詩藝互相支撐，詩歌中的具象和抽象相互扶持，寫出一種突破性的新意，擴大了詩歌的內涵，讓“每一個文字是一尊雕像/固定的輪廓下有流動的思想”（《文字》）。

陳敬容詩歌中西融匯糅合的風格，使她既繼承了中國古詩感性敏銳和意境悠遠的特點，又汲取了西方現代主義詩歌的知性力量，在詩歌中善于將情感抽象化，也善于將理性的思考具體化形象化，將情感、情緒、經驗與思想、意象、節(jié)奏融為一體，完成對自我、人類、生命、世界的詩寫。這對當下要么一味古典風要么一味前衛(wèi)風兩種傾向并互相對立的女性詩歌寫作者都有啟發(fā)，當下兩種傾向的女性詩歌寫作者互相指責時，常常忘記了對詩歌技藝的辯證融合。

三、陳敬容詩歌的生命書寫：厚度與廣度

九月詩派是沒有口號的詩派，作為九月詩派的一員，陳敬容的詩歌寫作也避免了被口號扭曲。陳敬容說“目前中國詩壇上充滿了念念有詞的口號詩，和一些把連散文都夠不上的東西分行寫成的假詩。”[9]陳敬容沒有跟隨各個時期的詩歌主流而寫作，這使得陳敬容的詩歌沒有被流派“窄化”，也沒有被政治因素的“假化”，而是追求直面生命經驗本身的寬厚向度。陳敬容的詩歌不是服務于政治的詩歌，也不是與人民群眾結合的詩歌，而是超越歷史超越政治的詩歌，但這些詩歌與她自己的生命經驗結合，她是緊緊圍繞自己的生命體驗這個中心，再納入了廣闊的詩寫對象。

陳敬容指出：“生活自然是重要的，生活里就有豐富的哲學。但我想我們不能只給生活畫臉譜，我們還得要畫它的背面和側面，而尤其是：內面。所以，現實照我看來是有引申意義的?！盵10]陳敬容的詩歌對生命生活進行了全面深刻的哲理性書寫，詩歌寫作的對象不是狹隘的情感，而是豐富的生命，為女性詩歌走向現代性開辟了廣闊的新途徑。陳敬容的處女作《幻滅》于1932年發(fā)表在《清華周刊》第38卷第4期，當時詩人15歲，1986年她還寫出《除了拼搏還得是拼搏》這樣的自勉詩，她的詩歌《我的七十》寫作于1987年9月，發(fā)表于《詩刊》1988年5期，陳敬容的詩齡長達55年。這樣長的詩歌寫作生涯在現代作家里是極為罕見，在中國現當代女性詩人中是唯一的，陳敬容的詩歌靈感的保持，和她書寫生命的詩歌向度關系極為密切。而許多僅僅把詩歌寫作局限在情感范圍內的女性詩人，常常在拼情感拼激情后，對自己的情感開腸破肚、聲嘶力竭以后，詩寫就陷入自我重復，許多女性詩人在青春詩寫之后，詩寫不能拓展甚至無法繼續(xù)。陳敬容的生命詩學值得這類女性詩寫者研究學習。

陳敬容詩歌是現實向度的詩歌，但這個現實是和她的生命體驗發(fā)生關聯的現實，一個關注生命的詩人，一定會關注現實，因為任何個人的生命存在都是具體現實中的人，陳敬容詩歌的現實向度，是以自己的生命空間向外觀察的現實，是對現實的《抗辯》。陳敬容詩歌也是現代向度的詩歌，但這個現代是現代觀念和現代的精神氣質在生命中的灌注，是和她現代性的進取人生觀及向往現代文明的生命意識關聯在一起的，接受了現代觀念的陳敬容自己就是現代人，誠實的寫自己的生命狀態(tài)，就是在書寫現代人的某種具體生存狀態(tài)。

陳敬容詩歌中的現實的向度和現代的向度都是緊緊圍繞著她自身的生命體驗的，這些強烈生命體驗孕育的詩作，將戰(zhàn)亂中人的生存狀態(tài)、漂泊者的情感、現實的社會矛盾、善惡的糾結、世間萬物的奧秘、時代轉變的欣喜和對人類自由進步的渴望等廣闊主題和思考凸出來，完成了對自我、現實和世界的整體性思考。陳敬容對生命進行思辨，對生命的各種狀態(tài)，如幸福、苦難、孤獨、情感波瀾、思想感悟等等進行詩寫，即使寫小情調也容納著大情懷。陳敬容寫他人，如陳敬容推崇的穆旦那樣“無論寫報販，洗衣婦、戰(zhàn)士，神或魔鬼，他都能掘出那靈魂深處的痛苦或歡欣。”[11]她自己寫的《渡河者》《斗士，英雄》《無線絞死春天》《哲人與貓》《孟姜女廟和姑娘》等詩歌，后面也都站立著她自己關照世界悲憫人類的靈魂。陳敬容對生命和生活充滿了《渴意》，陳敬容對自然保持著會心的感悟和新奇的感覺，她詩寫外物，這些物打上了她自己生命經驗的烙印，“每一朵花的芳香，/每一道泉水的清涼，/在我歡樂時都是/僅僅為我所有?！薄昂鋈簧鼍薮蟮谋瘧? 它收攏尾屏/ 臨風一聲長鳴”?！犊兹搁L鳴》《圈外》《帆》《?！贰逗由稀贰侗∧骸贰讹w鳥》《一滴水》等詩歌，深得觀物之趣，物我渾然一體，在與物對話中，她與外物的關聯是深切的生命經驗。因此，這些詩歌更是生命向度的詩歌。

陳敬容在詩歌中塑造了一個全新的完整的現代中國知識女性形象。陳敬容早期詩歌悲涼悲壯，塑造了一個富有韌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追求光明的知識女性的漂泊形象，表現出對新生活、對新世界、對藝術、對真理的熱烈頑強的追求，冷峻中有對生命持久的熱情。可貴的是，陳敬容的這種熱情隨著年華的增長而增長，陳敬容晚年依然靈感紛呈，有枯木逢春的喜悅，有洞悉世間的智慧，也有孤寂中的沉思默想，她將刻骨銘心的生命體驗鋪展為空間遼闊、古今縱橫的詩句，對生命進行升華性寫作，她經歷滄桑，在詩歌中卻冷靜深沉、沉潛內在，“我通過優(yōu)患，又將憂患撫摸”，詩歌呈現意象豐繁、氣度寬宏、詩景澄明的狀態(tài)。

晚年的陳敬容對生命的熱情始終是高漲的，對人生充滿了激情和期待?！拔乙焉钫郫B起來，象一只輕便的旅行手袋，任隨我攜到四方”。生命的個體走向了自立、自強、自足、自信，走向新生走向創(chuàng)造走向豐滿走向絢麗：“在你們的悲歡里浸漬而抽筍/而開出一樹樹繁茂的花”。陳敬容晚年的詩如《鉆天楊》般剛健向上，格調明朗，她晚年的長詩組詩往往對場景進行古今中外大調度，切入對人類整體生命的形而上思考，充滿對人類自身的贊嘆，同時，越來越巨大的悲憫也彌漫了她的詩行，她以一個歷經滄桑的老人身份來謳歌未來，期望讓光明“滲入千年后新人類的歌音”（《展望》）

陳敬容全方位地表達了生命體驗、生命感覺、生命拼搏、生命的提升、生命的歸宿、生命的追問、生命成熟，她的生命體驗與自然、環(huán)境和他人是一種知己和敞開的關系。陳敬容說“我愛生命，連痛苦也愛”，陳敬容自身獨特的氣象闊大的生命歷程，賦予了她詩歌形象的深刻。她詩寫中對自我有著豐富的探索，她有著唯一性生命體驗的獨特性生命是有別于所有人的，她詩歌中的自我是開放的自我、多重的自我、自省的自我和精神的自我?！爸灰菑V闊的世界，就有豐滿的生命和愛?！保ā吨灰菑V闊的世界》）

陳敬容有厚度和廣度的生命寫作向度，對當下熱衷于進行個人化寫作的女性詩寫者，也是一個重要的提示，個人化寫作容易陷入單一自我、封閉自我、欲望自我、物質自我、幻想自我、奢華自我、顧影自憐的自我等陷阱中，缺乏對自我的審視和自我突破，許多個人化女性詩歌作品無超越無感悟無靈魂。直面生命的大主題，擁抱生活，超越小我，在詩寫中把握和運用感性和理性的辯證融合方法，一直是女性詩作者需要練習的技藝。

（作者單位：云南昭通學院中文系）

參考文獻

[1]艾略特著，李賦寧譯，《傳統與個人才能》，《艾略特文學論文集》，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4年版。

[2] [9] [11]默弓（陳敬容），《真誠的聲音》，《“九葉詩人”評論資料選》，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5版。

[3] [6] [7] [8]羅佳明、陳俐編，《陳敬容詩文集》，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序一第2頁，第216頁，第217頁，序二第2頁。

[4]袁可嘉，《蘊籍明澈、剛柔相濟的抒情風格》，轉引自蔣登科、陳敬容，《在新鮮的焦渴中沉思與創(chuàng)造》，《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92年2期，第220頁。

[5]陳敬容，《和方敬談詩》，《詩創(chuàng)造》第12期。

[10]成輝（陳敬容），《和唐祈談詩》，《詩創(chuàng)造》第6期。

[11]杜運燮、藍棣之編選，《新鮮的焦渴：陳敬容詩選》，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年版。

[12] 陳敬容，《陳敬容選集》，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