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解放戰(zhàn)爭時期攻克定陶為例
——看解放軍如何嚴守入城紀律

□ 王貞勤

1947年1月，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二縱在豫皖邊戰(zhàn)役中一舉拿下定陶城。由于部隊在戰(zhàn)前再三重申了群眾紀律，并且嚴格執(zhí)行，解放軍指戰(zhàn)員進城后真正做到了秋毫無犯，贏得定陶縣人民群眾的高度評價。重溫這段歷史，具有極其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

1947年1月中旬，毛澤東兩次電示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司令員劉伯承和政委鄧小平，要利用國民黨軍王敬久、王仲廉兩集團還在黃河以北的時機，攻取隴海路南北可能攻克的城鎮(zhèn)，將隴海路南北創(chuàng)造為人民解放軍的機動戰(zhàn)場，以便吸引鄭州、徐州兩綏靖公署敵人的主力來援，從而一舉殲滅他們。

根據(jù)毛澤東主席的指示，野戰(zhàn)軍司令部決定：鄧小平率領第六、七縱隊為路南作戰(zhàn)集團，奪取柘城、太康、鹿邑等地；劉伯承則率領第一、二、三縱隊為路北作戰(zhàn)集團，奪取魯西南的定陶、單縣、曹縣等縣城。

“最近我軍接連打了多個大勝仗，我發(fā)現(xiàn)個別指戰(zhàn)員又滋生了驕傲自滿情緒，不遵守群眾紀律的現(xiàn)象也有所抬頭。新的大戰(zhàn)在即，并且又值春節(jié)，我們應當重申一下過去常講的一條鐵規(guī)矩：任何部隊、任何人都不得違反群眾紀律！”鄧小平說。

“是的，這一條很重要，一定要馬上傳達下去！”劉伯承點了點頭。

劉伯承指揮的路北集團，為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掩護路南集團展開，決定在1月24日首先攻克敵人防守相對比較薄弱的定陶縣城，并將這一任務交給了第二縱隊。

1月23日上午，第二縱隊司令員陳再道和政委王維綱率第四、六旅，神兵天降，包圍了定陶城。當天下午，陳再道和王維綱在戰(zhàn)前會議上，再次強調了戰(zhàn)場紀律：入城的部隊不得隨便進民宅、商店；除繳獲敵人的軍用物資外，不得動用任何財物；戰(zhàn)斗中盡量不用重武器轟擊民房等民用設施；任何人都有權干涉破壞紀律者等等。政治部組織了糾察隊，準備在攻克定陶縣城后入城維持秩序。

24日16時30分，定陶攻堅戰(zhàn)正式打響。至25日晨，定陶守敵被我全殲，敵保安司令石福起等被擊斃，428團副團長龐紹緒等官兵1251人被俘，戰(zhàn)斗勝利結束。

“報告司令員、政委，定陶守敵已全部肅清，戰(zhàn)場也打掃完畢！”25日8時許，陳再道和王維綱接到報告。

定陶戰(zhàn)役紀念碑

“好??！今天是大年初四，這是我們給新年獻上的一份重禮。”陳再道興奮地說。他同王維綱簡單商議后，下令：“入城部隊馬上全部撤出縣城，到各自攻城前的營地休整，只準攜帶武器和其他軍用物質。俘虜也全部押往城外?！?/p>

“另外，為確保將鄧政委著重強調的群眾紀律工作落到實處，我們同地方同志組成的糾察隊和城市工作隊，也要立即進入城內開展工作，監(jiān)督部隊的行動，協(xié)助地方黨政人員維持秩序，作好善后工作。如果有人敢于利用戰(zhàn)斗帶來的短暫混亂驚擾群眾、搶掠民財，我們一定要嚴懲不貸……”王維綱補充說。

軍令如山。不大會兒，我軍攻城部隊便排著整齊的隊伍，精神抖擻，分別從東西南北四個城門撤出了縣城，隨身攜帶的只有槍支彈藥等軍用品。一隊的俘虜在解放軍指戰(zhàn)員的看押下，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也垂頭喪氣地從街上走過來，被押送到城外的指定地點。

沿街兩旁站滿了看熱鬧的群眾。槍炮自前天晚上開始，噼里啪啦響了一天多，城內群眾都關門閉戶，藏在家里躲避戰(zhàn)火。早上槍炮聲一停，膽大點的群眾出門一看，解放軍已經取得了勝利，國民黨守軍已被全殲，大家懸著的心放了下來，紛紛走到大街上，或看熱鬧，或清理被炮火摧毀的房屋，或幫助解放軍維持秩序。

自1946年9月以來，劉鄧大軍同國民黨“遭殃軍”（中央軍）在這一帶先后打了定陶戰(zhàn)役、西臺集戰(zhàn)斗等多場惡戰(zhàn)，大家對解放軍早已不再陌生，也都清楚他們紀律嚴明，是過去的八路軍，是真正的老百姓自己的部隊?，F(xiàn)在大伙見自己人掌控了大局，過去欺壓他們的“遭殃軍”一個個都被“打趴在地”，都感到揚眉吐氣，不少人還不停地朝被押運的俘虜翻白眼、吐口水。

“兄弟們吶，你們剛替我們消滅了‘遭殃軍’，說啥也得在城內住上幾天，好好休息休息，吃碗新年的餃子！怎么這么快就走??？”大伙見解放軍的隊伍剛打下定陶就撤出縣城，都感到不解，紛紛拉住解放軍戰(zhàn)士詢問原因。

“老鄉(xiāng)們，我們暫時不會走的，只是為了不打擾你們，要到城外集結……”戰(zhàn)士們回答說。

“這怎么能行呢？這怎么能行呢？你們哪怕就是在城內吃頓飯也好?。　睒銓嵣屏嫉亩ㄌ杖嗣竦垢械讲缓靡馑剂?，紛紛攔住戰(zhàn)士們說。

“不行啊，老鄉(xiāng)，這是上級的命令?！睉?zhàn)士們擺擺手，謝絕了老鄉(xiāng)的好意，繼續(xù)大踏步地朝城外走去。

不大會兒，有群眾在城隍廟附近的十字路口，擺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擺著一壺茶，七八個盛了茶水的碗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桌子上，幾個人在那里忙著招待過往的解放軍指戰(zhàn)員。也有不少人在自家門前或街頭巷尾擺設了茶水，表達對解放軍的熱誠歡迎。對于解放軍雞犬不驚的紀律，定陶人民用實際行動表示著由衷的謝意。

“咦，八路軍（群眾仍習慣于過去對共產黨隊伍的稱呼）都往城外走，這幾個八路軍咋往城內來了……”在東馬場附近的一條街道上，幾名群眾看到幾名解放軍戰(zhàn)士從城外而來，紛紛投去驚奇的目光。等到走近了一看，他們右臂上都扎著“糾察”的袖標。原來，這幾人都是糾察隊員，專門負責部隊紀律的。

當糾察隊問群眾有沒有發(fā)現(xiàn)部隊有違反群眾紀律的現(xiàn)象時，大伙都眾口一詞：“沒有，沒有，八路軍都好著呢！”

隨后，糾察隊又到街上的各商店調查時，店主們也都感激地說：“什么都沒有丟。你們的規(guī)矩真好，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這樣好的隊伍?！?/p>

鄧小平政委在檢查部隊紀律執(zhí)行和生活情況

在范蠡養(yǎng)馬場附近一個經營煙酒、雜碎熟食的朱老板說：“從古至今，不論哪一個國家，軍隊好不容易打下一座城后，搶掠點財物都是最輕的，弄不好還會屠城呢！天底下哪里再去找八路軍這么好的軍隊啊？打進城后連老百姓的一根柴火棒都不肯動一下，是真正的秋毫無犯??！”

不大會兒，由劉鄧大軍和中共定陶縣委、定陶民主縣政府共同組成的幾支城市工作隊，也先后進了城，分頭挨家挨戶地詢問和察看，認真統(tǒng)計因這次戰(zhàn)斗被誤傷的群眾數(shù)量和被槍彈毀壞的房屋等財物價值，親切地宣傳共產黨和解放軍的政策和宗旨，并詢問群眾有沒有當前亟需解決的困難。

隨后，聯(lián)合工作隊就將繳獲的糧食、被褥、衣物等物資，及時送到一些群眾的家中。文廟后面一個叫張文魁的大爺，被流彈擦傷了胳膊，解放軍的醫(yī)務人員不僅及時給他包扎了傷口、給了他一些藥品，還給了他50斤小麥面粉作為補償。天主教堂附近的謝愛蘭大娘家里很窮，一家五口人只有一條棉被，解放軍戰(zhàn)士看到后，就給了她家一條棉被。謝大娘雙手緊緊抱著被子，淚水奪眶而出。還有一個叫王傳貴的大叔，家里也非常窮，大過年的，一家人連頓餃子都沒有吃上，解放軍戰(zhàn)士就將繳獲的、敵人包好的一袋餃子給了他家，王傳貴激動得連連叫孩子給解放軍戰(zhàn)士下跪，被戰(zhàn)士們趕忙攔住了……

中共定陶縣委書記海燕、定陶縣民主政府代理縣長林菁華等黨政干部，也都被劉鄧大軍嚴格執(zhí)行的群眾紀律所感動。他們受城內眾多群眾所托，代表全縣人民，在25日下午專門到二縱司令部表示感謝。

陳再道和王維綱接待了他們。陳再道感慨地對他們說：“要說謝，我們更應當謝謝定陶人民才對，謝謝你們的理解，更謝謝你們一貫的支持。沒有你們，我們連一場勝仗也打不了！”

當天下午，陳再道和王維綱就根據(jù)以往慣例，命令將戰(zhàn)報及時拍發(fā)給野戰(zhàn)軍司令部，不過這一次同時拍發(fā)的，還多了一條部隊執(zhí)行群眾紀律的詳細情況匯報……

2月22日，鄧小平與劉伯承共同簽署了一份通令，對二縱予以表揚。通令指出：“……由于縱隊領導上重視這一（群眾紀律）工作，事先作了組織上的準備，旅團以下負責同志也能切實負責，認真執(zhí)行。因此，二縱在定陶得到定陶縣黨政機關的稱贊……給我軍增加了良好的政治影響和榮譽……”

通令在劉鄧大軍中引起強烈反響，其他各縱自覺向二縱看齊，全軍出現(xiàn)了在遵守群眾紀律上“比學趕超”的良好氛圍。劉鄧大軍自此更是連戰(zhàn)連捷，于1947年6月30日一舉突破黃河天險，發(fā)起著名的魯西南戰(zhàn)役。8月7日，劉鄧大軍主力12萬余人從魯西南千里躍進大別山，揭開了中國人民解放軍戰(zhàn)略大反攻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