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冰劍
早晨起來,去公園散步。輕攏一縷花香,將暮年的思念,念叨成唇邊的詩意芬芳。拾起花蕾上露珠的晶瑩剔透,置于手掌,輕輕地捻成思念的串珠。對母親的那份沉甸甸的懷念,收藏于歲月的剪影中。
在無數(shù)個清晨,漫長而寧靜的歲月中,多想覓一處安然,聽小鳥嘰嘰喳喳,看百花怒放,也將對母親的懷念,寫進歲月平平仄仄的詩行。不—還是寫一首暢快淋漓的現(xiàn)代詩,或者是寫一篇用思念的淚珠串起來的散文,也或者把母親的一生繪制成一本立體的畫卷。凝眸處,母親的笑臉仿佛是相遇的那一樹花蕾。于指尖的光陰中,守望一場母與子的約定,攜一份深情的清風細雨作為印記。游走于詩情畫意的紅塵之中亂吟著“淚滴花蕾寄詩魂,肝腸寸斷念親人”……
掀開兒時歲月的門扉,那是20世紀60年代初期,生活在高原地區(qū)的我們一家八口人,全靠國家救濟高粱米生活。俗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备赣H餓得腿都腫了,他把稠的給了母親和兒女,他只喝稀飯。那些年,我們一家人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每年夏天,父親到黃土坡上挖草根。拿回來曬干,加些高粱米,用石磨磨成面粉。每年冬季,鍋里倒入半鍋水,加入“面粉”,攪拌成面糊糊。父母親天天就吃這個。我們這些孩子都不愛吃,媽媽卻吃得很香,吞咽得很急,因為她要給吃奶的雙胞胎妹妹,生產(chǎn)乳汁。一鍋面糊糊喝完了,燒焦了的鍋底,我們不愛吃,媽媽卻吃了,因為她要用力氣,來養(yǎng)活她的兒女們。
無論春夏秋冬,我們的土炕上,從來沒有鋪過褥子。在每一個寒冷的冬夜,媽媽總是蓋著那條雙胞胎妹妹常常尿濕過的破被子,和衣而臥,把吃奶的兩個小妹妹緊緊地摟裹在她的懷里……
時光的河,吞咽著歲月的苦。母親像一只奶羔的綿羊—吃著草,卻擠出來乳汁把我們兄弟姐妹六個養(yǎng)大。十年前,日子一天比一天富裕了,爸爸媽媽卻被無情的病魔相繼奪去了生命。父親是突然離去的。母親是子宮癌,兩年后離去的。為了給母親治病,我們跑了寧夏、內(nèi)蒙古、北京幾個大醫(yī)院。但是,沒能挽留住母親的生命。我陪母親在住院期間,給母親寫下了一首長詩:
致生命里的那些感動,溫情暖人間
—唱給母親的歌
車輪在回響中聲聲叮嚀,母親在睡夢中輕輕呼喚,兒在抽泣中飲淚遠行,淚光濺出一串串凄涼的詩行。
我緊緊地攥著您的手,輕輕地呼喚一聲,敬愛的母親您別走。我心靈的長臂,伸向了蒼天,祈求列車能長出翅膀,我們飛向北京,再一次向死神挑戰(zhàn),我們在生命深情的呼喚中遠行。
我緊緊地攥著您的手,輕輕地呼喚一聲,敬愛的母親您別走。兒知道:內(nèi)蒙古、寧夏,多少個大醫(yī)院,一張又一張的“判決書”,給母親的生命畫上了句號,我們在淚眼模糊中遠行。
我緊緊地攥著您的手,輕輕地呼喚一聲,敬愛的母親您別走。兒知道:您銀色的白發(fā),是兒女們用操勞的梳子劃出的瀑布,我們在《游子吟》的回響中遠行。
我緊緊地攥著您的手,輕輕地呼喚一聲,敬愛的母親您別走。兒知道:您是一棵生命的樹,您留給兒女的是累累碩果,您留給自己的是額頭上一道又一道的年輪,我們在迷茫和朦朧中遠行。
我緊緊地攥著您的手,輕輕地呼喚一聲,敬愛的母親您別走。兒知道:您像搓衣板一樣的手掌,是為了養(yǎng)育六個兒女,被黃土地的巨齒,一遍又一遍,咬下的傷痕,我們在無奈與無語中遠行。
我緊緊地攥著您的手,輕輕地呼喚一聲,敬愛的母親您別走。兒知道:您弓一樣的身軀,是兒女這座大山,慢慢地壓彎的,我們在霞光游離中遠行。
我緊緊地攥著您的手,輕輕地呼喚一聲,敬愛的母親您別走。兒的眼淚流出了眼眶,又被意志的墻撞了回去,母親—請您放心,就是傾家蕩產(chǎn),兒也要把您從死亡線上拉回來,我們在夜色迷茫中遠行。
我緊緊地攥著您的手,輕輕地呼喚一聲,敬愛的母親您別走。兒的心房,被尖刀刺入一樣疼痛,母親啊—請您放心,兒會和母親一起,拼命向病魔發(fā)起挑戰(zhàn),我們在撕裂傷口的疼痛中遠行。
我緊緊地攥著您的手,輕輕地呼喚一聲,敬愛的母親您別走。您看到了嗎?兒憤怒了,兒的心尖在奔血,兒要用血的火焰,將“癌癥晚期”四個字統(tǒng)統(tǒng)焚燒,兒要和母親一起,向死亡宣戰(zhàn),我們在憧憬光明中遠行。
我緊緊地攥著您的手,輕輕地呼喚一聲,敬愛的母親您別走。您看到了嗎?到站了—北京,兒仿佛看到了,母親生命的樹下,噴出了甘泉,曾經(jīng)枯萎的葉子凋零,嶄新的綠葉在生長。啊!母親,您的生命又再延續(xù)!
然而,無論怎樣努力,也無濟于事。無情的病魔還是帶走了母親。母親含辛茹苦把我們養(yǎng)大,該享福了,卻撒手離開了我們。兒女們無以為報,只能每年清明節(jié),帶上最好的供品,祭祀母親!兒子對母親的懷念,只能用淚水寫成一串串濕漉漉的詩行,寄給天堂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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