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向黎
關于緣分這件事,我聽到過一個解釋。
緣分和生死一樣,都是有定數(shù)的。就像看電影,每個人都有固定的位置。要同一個電影院,各自走進去,正好一個12排5座,一個12排7座,這就叫緣分。隔開幾排,看不見,就不是緣分了。
還有一種,同一排,一個5座,一個7座,但是一個看的是上一場,另一個看的是這一場,還是不成。我想:這可能是所謂的“異代同心”?
緣分是極小的概率,所以可心的人能遇上是幸事,這份幸運絕對不那么容易發(fā)生。因此,那些在愛情上沒有具體標準,只想要“遇”的人才會郁郁而老去。
面對無理可喻的人,首先感到的,不是憤怒,而是理解的困難。有時候到了這種地步:究竟我們兩個,誰是白癡?真是心理災難。
有一天,我又面對了這樣的一個人,再次感到了滿心困惑。到了晚上,看老樹演講的一個視頻,無意中得到了啟發(fā)。老樹在演講里說,當年讀大學,流行弗洛伊德,“人有兩種原欲,性欲與攻擊欲”。真是大學畢業(yè)太久了,我怎么忘了這句話?本來人就有攻擊欲,況且如果一種欲望得不到滿足,能量轉入這一種,也在情理之中。
“人生所遇無不可”,包括所遇之事,所遇之人。可是總歸要給我一個理由,我理解了,才能接受。這一次,因為老樹幫我復習的這句話,我理解了白天所面對的那個人。
蘇東坡的標準,竟要弗洛伊德來支持,倒也出乎意外。
關于婚變、情變的故事聽多了,不再像早年那樣當場判斷是非黑白。
有一天,終于對幾個朋友說:我想來想去,感情里面沒有真理。就拿你們的魯迅先生來說吧,如何論是非?誰是真理化身道德化身?無非立場罷了,而立場無非情分罷了。
若我是朱安的親友,自然希望魯迅與她一心一意白頭到老;若我是許廣平的親友,自然希望魯迅與朱安一刀兩斷,辦盛大婚禮迎娶許廣平,就像蔣介石為了宋美齡所做的那樣。
一位朋友問:若你這兩個女人都不認識,只認識魯迅呢?
我說:不管兩個女人的死活,支持魯迅。
他們說:你倒干脆。
其實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這樣,只不過有的人沒有意識到,有的人礙于身份不肯或者不便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