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致煥中國冰雪項目“破冰人”

梁學(xué)增

2月2日上午，北京2022年冬奧會火炬接力活動在北京奧林匹克森林公園啟動，1963年在日本輕井澤獲得中國第一個冬季項目世界冠軍的中國運動員羅致煥擔(dān)任第一棒火炬手。這位81歲的老人與第二棒火炬手、英雄航天員景海鵬完成了北京冬奧會火炬“飛揚”的首次傳遞。

作為中國冰雪項目的“破冰人”，羅致煥高舉火炬，步伐堅定、平穩(wěn)，不減當年叱咤冰場的風(fēng)采。

如今，在日本輕井澤公園的山坡上，仍豎立著包括羅致煥在內(nèi)的10位冠軍得主的紀念碑。由于當時國內(nèi)沒有電視轉(zhuǎn)播，對這位連個“露臉”機會都沒有的英雄，許多國人也只是“聞其名不識其人”。

從1959年到1979年的20年間，中國運動員總共獲得42個世界冠軍，其中41個冠軍是夏季項目選手奪得，只有一個冠軍出自冬季項目選手。這個數(shù)字足以說明中國競技體育曾經(jīng)的艱辛，更足以使后來的人們增添許多對冬季項目前輩們的敬仰和理解、懷念和追憶。羅致煥在1963年世界速度滑冰錦標賽獲得1500米冠軍，距今已59年。回憶中國選手在此次大賽上的表現(xiàn)，讓人激動不已，說至動情處，更讓人潸然淚下。

新中國成立后，冰雪運動發(fā)展逐步有了雛形。在1953年至1957年間舉行的3屆全國冰上運動會上，速滑選手人數(shù)處于領(lǐng)先地位。于是，國家主管部門決定以速滑項目為突破口，走出國門，沖向世界。

1956年6月，國際滑冰聯(lián)合會理事會舉行全會，通過了中國冬季運動協(xié)會成為該會會員的決議。自此，中國選手可以參加該會舉辦的世界比賽。第二年，中國隊分別參加了第五十一屆男子比賽和第十五屆女子比賽，讓世人目睹了亮相國際賽場的中國健兒風(fēng)采。事實證明，當時中國冰雪運動主攻速滑的選擇完全正確，羅致煥認為這為速滑選手“插上雙翅”。

羅致煥生長在黑龍江省伊春鐵力市農(nóng)村，13歲開始練滑冰。當時條件很艱難，用兩根鞋帶兒把光禿禿的冰刀綁在腳上滑行……

他19歲時進入國家隊，訓(xùn)練條件依然艱苦，“冒著零下30多度的嚴寒上冰，用不上10分鐘，就被凍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只能回屋暖和一會兒，然后接著練……”羅致煥說，當年的訓(xùn)練條件很艱苦，國家盡最大的能力為運動員創(chuàng)造最好的條件，能參加國際大賽，更是提供給他走向人生高點的華麗舞臺。對此，他很知足，更感恩。

上世紀60年代，中國速滑漸入佳境。從1960年至1962年的世界錦標賽，中國選手楊菊成、王金玉、孫紅霞、劉鳳榮等進入各個項目的前8名。羅致煥獲得全能第六名，為個人最好成績，也為他在次年世錦賽上創(chuàng)造佳績打下堅實的基礎(chǔ)。

1963年2月，中國組成了一行13人的代表團，參加第57屆世界男子速滑錦標賽和第21屆世界女子速滑錦標賽，誰知竟陷入想象不到的困境。當時，中日兩國沒有建交，中國代表團在香港轉(zhuǎn)機時，對方不給簽證，待了3天之后才登上飛機。抵達日本后，代表團又受到各種刁難：不許坐火車，雇用的司機被扣押，入住條件較差的房間，訓(xùn)練時間不是早就是晚，上冰訓(xùn)練時，冰場入口居然扔滿了掃帚……

好在羅致煥和隊友們得到了當?shù)厝A僑的鼎力相助，一日三餐由他們提供;在入住賽會指定的運動員村之前，近百名華僑輪流值班，日夜守護著中國代表團臨時下榻的旅館。

那個年代，新中國能夠派出運動員與國際高手同場競技，本身就是一個勝利。因此，羅致煥和隊友參賽的意義已經(jīng)超出了比賽勝負的價值。

羅致煥回憶說：“賽前的種種困難沒有壓垮中國選手，反而激發(fā)了我們無窮斗志?！碑敃r，他與挪威選手伊瓦爾·默排在第4組出場。羅致煥先以26秒7的時間滑完前300米，接著又以32秒9滑完一圈，領(lǐng)先于對手。第2圈他用時33秒9，仍處于領(lǐng)先地位。最后，他采用了提前沖刺的戰(zhàn)術(shù)大獲成功?！霸诎l(fā)獎儀式上，世界滑冰聯(lián)合會副主席、瑞典的拉夫特曼先生給我戴上金質(zhì)獎?wù)潞?，雙手親切地撫摸著我的臉頰，以表達他對第一個亞洲速滑運動員榮獲世界冠軍的祝賀和對中國人民的友好情意”。

在此屆世界錦標賽男子速滑全能前16名選手中，挪威有5人，蘇聯(lián)3名，瑞典、中國、荷蘭各2名，西德、意大利各1名?？v觀中國男運動員成績，僅次于瑞典、挪威，一躍而排在團體第3位。我國男運動員在此屆世錦賽上共3人10次打破全部男子5項全國紀錄，堪稱收獲頗豐。

挪威《晚郵報》說：“我們應(yīng)把中國的羅致煥、王金玉列入世界上技術(shù)高超的第一流選手的行列。”前蘇聯(lián)速滑隊教練說：“今后不能無視亞洲速滑選手。”

在這屆速滑世錦賽上，中國選手贏得了多方尊重，女子1000米比賽，年僅19歲的新星王淑媛以1分34秒6的成績，戰(zhàn)勝分在同組的蘇聯(lián)名將、世界冠軍沃羅尼娜，奪取銀牌。這是中國女隊在世界比賽中取得的最佳成績。王淑媛還在比賽中打破全國女子全部5項速滑紀錄。

賽后，羅致煥與隊友出席了日本長野縣華僑總會舉行的聯(lián)歡會。席間，僑胞代表激動地說：“得知祖國的速滑運動員要到這里參賽的消息時，我們都高興極了。這些天來，我們懷著幸福激動的心情觀看了你們的比賽，太精彩了?！?/p>

回國之后，賀龍元帥特意在北京四川飯店會見并宴請了凱旋的中國代表團，給予羅致煥高度評價。其間，賀龍元帥親切詢問羅致煥累不累，營養(yǎng)夠不夠……

那時，羅致煥和隊友們沒有訓(xùn)練場館，沒有先進的運動裝備，甚至沒有多少營養(yǎng)品，全部“財富”就是頑強拼搏，心中裝著祖國和人民的重托訓(xùn)練與比賽。羅致煥說：“那時候很苦?。∥覀兌际窃谑彝庥?xùn)練，除了自己澆冰場之外，還常?；氨?，就是到湖泊、水泡子等地訓(xùn)練?！?/p>

為了爭取到盡可能多的訓(xùn)練時間，他們在每年的秋末冬初時節(jié)坐著敞篷的汽車出發(fā)，像候鳥一樣，哪里冰面先凍硬了，就先往哪里去，路線是由北向南逐步轉(zhuǎn)移——先到滿洲里小北湖，然后到黑河市的五大連池，最后到虎林縣的月牙泡?？傊?，苦寒之地，大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初到一地，教練員來不及休息，立即拉著水車冒著嚴寒澆冰。一宿下來，人也成了冰人。擦把臉，吃點早餐，他們馬上開始訓(xùn)練。初冬之際，訓(xùn)練一般從最冷的凌晨4時開始，太陽升起來后，就不能上冰了。有時冰面沒凍結(jié)實，冰面開裂，人就掉進冰水里了。一次，一名選手還掉進了奶牛場排出的污水中……

在這種惡劣條件下，他們結(jié)合自身體條件，練就了獨具一格的直道滑跑技術(shù)，彎道滑行技術(shù)更具獨到，達到世界一流水平，獲得世界冠軍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1970年，羅致煥退役，出任黑龍江省滑冰隊總教練，1985年起任國家隊教練員，帶領(lǐng)國家隊多次參加世界大賽，先后培養(yǎng)出苗敏、劉月希、楊春媛和王秀玉等一批好手。

由于長年的高強度訓(xùn)練，羅致煥的身體留下了不少“職業(yè)病”。他曾做過心臟手術(shù)，說話的語速有些慢，身體狀況一直不佳，很少會客，也很少參加社會活動。

幾十年來，羅致煥始終以不同身份參與中國冰雪運動。退休之后，他成為一些滑冰隊伍的業(yè)余顧問。這幾年，他還經(jīng)常到兒童滑冰班看看。羅致煥說：“速度滑冰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雖然已經(jīng)退休多年，但我還會去看國家隊、省隊的訓(xùn)練，說說自己的建議和想法?，F(xiàn)在的運動員有非常完備的保障，從訓(xùn)練設(shè)施、訓(xùn)練技術(shù)、輔助科技到飲食保障都比過去好得多。我相信在這樣的訓(xùn)練環(huán)境下，年輕運動員更有站上最高領(lǐng)獎臺的底氣和實力。”

在許多年輕人眼中，與歌星影星等相比，羅致煥算不上大牌明星。然而，他在冰場上創(chuàng)造的中國速度讓上世紀60年代的國人為之豪情萬丈，為之熱血沸騰。1998年長野冬奧會和2008年北京奧運會，羅致煥都是火炬手。老人一輩子都在為冰雪運動貢獻著自己的力量，他希望就像手中舉著的北京冬奧會火炬，把老一代運動員的拼搏精神傳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