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中根據地的地道斗爭與群眾動員

王光耀

地道戰(zhàn)首發(fā)于冀中，隨后推廣到冀南、冀東等地，是游擊戰(zhàn)在平原地區(qū)的靈活運用，成為抗戰(zhàn)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敵后軍民創(chuàng)造出的獨特戰(zhàn)術。程子華稱地道戰(zhàn)“為堅持冀中抗日戰(zhàn)爭起了極大作用”①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程子華題詞。，對于持久抗戰(zhàn)有著重要意義。目前學界對地道戰(zhàn)產生的原因、地道斗爭的特點及意義等問題已有一定的研究②對地道戰(zhàn)的相關研究成果主要有：把增強：《冀中地道戰(zhàn)再研究：一種基于地道戰(zhàn)特點和意義的解讀》，《河北學刊》2007 年第2 期；把增強：《地道戰(zhàn)再研究——以“五一”“掃蕩”后之冀中地區(qū)為中心的考察》，《河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 年第1 期；黃道炫：《敵意：抗戰(zhàn)時期冀中地區(qū)的地道和地道斗爭》，《近代史研究》2015 年第3 期。，但是對地道挖掘和推廣過程中面臨的諸多問題以及中共的動員措施缺乏深入的探討。因此本文擬以冀中為中心，兼論冀南等根據地，探析中共在地道戰(zhàn)的推廣過程中對群眾的動員，以加深對地道戰(zhàn)的認識和理解。

一、冀中根據地的嚴峻形勢和應對措施

1938年，冀中抗日根據地的建立證明在平原地區(qū)開展游擊戰(zhàn)的可能性，并逐漸成為日軍“肅正工作上最嚴重的問題”③〔日〕日本防衛(wèi)廳戰(zhàn)史室編，天津市政協(xié)編譯組譯：《華北治安戰(zhàn)》（上），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36頁。。為控制直接威脅其后方安全的冀中根據地，日軍開展多次大規(guī)模“掃蕩”，均未實現(xiàn)其預想的目標。國民黨方面也認為日軍“發(fā)動冀中、冀西之‘掃蕩’戰(zhàn)”，而八路軍擅長游擊戰(zhàn)，故最終結果“均屬徒勞”。④秦孝儀主編：《中華民國重要史料初編——對日抗戰(zhàn)時期》第2 編，（臺北）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黨史委員會1981 年版，第151 頁。1941年7月，岡村寧次接任日軍華北方面軍司令官之后，改變此前著重軍事但成效不大的“掃蕩”政策，實行軍事、政治、經濟、文化四位一體的“總力戰(zhàn)”，在冀中地區(qū)的重要村鎮(zhèn)設置據點、修建公路、挖溝筑墻，實行點碉路溝墻結合的“囚籠政策”。①《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第3冊，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91年版，第138 頁。

隨后，日軍開始在冀中乃至整個華北開展大規(guī)模的地形改造工程。1940年11月日軍在冀中的據點尚只有540個，但是到1942年結束，碉堡和據點已達到1753個，平均每4.5個村莊就有一個據點或碉堡。②呂正操：《論平原游擊戰(zhàn)爭》，解放軍出版社1987 年版，第102、167 頁。據點周圍碉堡成群，鐵路、公路沿線崗樓密布，把整個根據地分割成2000多塊，時稱“抬頭見崗樓，邁步登公路”③姜克夫：《中華民國史資料叢稿·民國軍事史略稿》第3 卷，中華書局1991 年版，第567 頁。。通過細碎切割和嚴密封鎖，當有一處發(fā)生接觸，周圍據點和碉堡便可通過交通線迅速出動、包圍合擊，對八路軍的行動和轉移造成極大的阻礙。

“囚籠政策”配合“總力戰(zhàn)”給冀中根據地造成巨大困難。為了徹底消滅冀中的八路軍主力，1942年岡村寧次采用“鐵壁包圍”等戰(zhàn)術進行了長達兩個月的“五一”大“掃蕩”。全冀中被殘殺和抓走的群眾達5萬多人，部隊減員46.8%，冀中軍區(qū)領導機關和主力部隊被迫轉移至北岳區(qū)或冀魯豫區(qū)。各軍分區(qū)和縣、區(qū)游擊隊僅能留下少量部隊在很小幾塊地區(qū)隱蔽活動。④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回憶史料》（1），解放軍出版社1990年版，第452頁。冀中根據地經過這次打擊，“大部被敵確保和大部成為敵占優(yōu)勢的游擊區(qū)”⑤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冀中歷史文獻選編》（上），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 年版，第679 頁。，步入更加艱難的階段。

1942年冬，日軍將有些駐華部隊外調到太平洋戰(zhàn)場，使華北的日軍力量有所減弱，被迫將“逐步蠶食”改為“躍進蠶食”，實行防守政策。盡管形勢依然嚴峻，但是冀中的抗日力量有了一定的恢復。由于冀中平原受到日軍網格化的嚴密封鎖，冀中臨時區(qū)黨委分析局勢后認為“平溝斗爭，一般應停止”⑥《冀中臨時區(qū)黨委對冀中形勢及任務的指示》（1942 年11 月7 日），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03-01-029-009。。此前以挖溝破路為主的地上交通戰(zhàn)因規(guī)模較大和難以隱秘而無法繼續(xù)進行，冀中軍民不得不轉變思路，從而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展出拓展地下空間的村落地道戰(zhàn)術。

地道的挖掘最初是群眾的自發(fā)行為，經過了一個自行摸索的發(fā)展階段?！拔逡弧贝蟆皰呤帯敝?，冀中群眾就挖了許多土洞和地窖，以躲避“掃蕩”和堅壁清野。地道最早在保定出現(xiàn)，最初只是村外的一個小洞，人在里面只能坐臥，不能反擊。不僅被動且洞的安全性也無法保證，經過多次傷亡之后，地道開始轉移到村內。⑦參見保定歷史文化專輯編委會編：《保定抗日地道斗爭》，新華出版社2005 年版，第138 頁。隨著日軍“掃蕩”頻率和強度的增加，簡單的洞越來越不能滿足需要。于是人們將單口洞變成多口洞，地洞也逐漸向地道轉變，這種新型的地下交通戰(zhàn)術開始形成。

“五一”大“掃蕩”之后，八路軍的活動在嚴密的囚籠之中變得極為困難，出則受到公路和溝墻限制，住則在碉堡環(huán)繞之中。為改變這種不利局面，1942年11月冀中臨時區(qū)黨委要求各級黨委加強對武裝斗爭的領導，大量發(fā)展地洞，為以后將其連接起來、廣泛開展地道斗爭做準備。⑧《冀中臨時區(qū)黨委對冀中形勢及任務的指示》（1942 年11 月7 日），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03-01-029-009。1944年后，地道挖掘開始由根據地政府直接計劃和組織領導，所耗物資、經費均由政府提供①《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第2 冊，中共黨史出版社1991 年版，第591 頁。，并由人民武裝抗日自衛(wèi)委員會（簡稱武委會）專門指導訓練和介紹各地技術經驗②《中共冀晉區(qū)四分區(qū)地委關于開展地道戰(zhàn)的指示》（1945 年2月），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117-001-0007-0007。。在冀中黨組織的提倡下，地道斗爭開始在全區(qū)范圍內推廣開來。地道以能持槍低身行走，兩人相近能側身通過為準，頂土厚1.3米，高度一般在1米至1.3米，寬1米。③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30 頁。內部設有許多隱秘的瞭望孔和射擊孔。此外還挖有多層地道、平行地道等曲折多變的結構，以迷惑敵人。為了防毒、防水、防煙，地道內設置了翻口、卡墻等，附近還設有陷阱和槍眼。

經過多年推廣，中共領導群眾一同把簡單的土洞和地道，發(fā)展成家家相通、環(huán)繞全村的地道。村落地道再向周圍延伸，與鄰村地道銜接起來，構成村村相連、密如蛛網的地道網絡。地道戰(zhàn)作為一種有效的斗爭形式，很快被冀南等其他華北抗日根據地采用。1942年冬，冀南一區(qū)區(qū)委即指示學習冀中經驗，動員開展地道斗爭。④中共邯鄲市委黨史研究室編：《中共邯鄲市黨史專題資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113 頁。地道的普遍挖掘使其成為名副其實的地下長城，如同“重新創(chuàng)造了一層地下的抗日根據地”⑤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51 頁。。地道斗爭在抗戰(zhàn)戰(zhàn)略反攻階段以及后來的解放戰(zhàn)爭中都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但是在推廣開展之初面臨著許多亟待解決的難題。

二、地道斗爭在推廣中面臨的問題

地道挖掘經過了從群眾自發(fā)到根據地政府推廣的過程，其在冀中和其他根據地的展開，一般同八路軍與日軍在這一地區(qū)的整體對抗形勢相關。黃道炫認為地道產生的外在環(huán)境即是中日之間的拉鋸。⑥黃道炫：《敵意：抗戰(zhàn)時期冀中地區(qū)的地道和地道斗爭》，《近代史研究》2015 年第3 期，第7 頁。初期群眾的自發(fā)挖掘地道行為，往往是對日軍的頻繁“掃蕩”以及控制權不斷易主的一種能動的積極反應。日軍對群眾生存空間的擠壓越強烈，地道挖掘的必要性也就越強。“敵人對哪個區(qū)搶掠抓捕頻繁，哪個區(qū)里的地道便開展的普遍，成績便比環(huán)境鞏固的地區(qū)大。群眾開展地道堡壘的情緒，便比環(huán)境較好的地區(qū)高漲?！雹吆颖笔n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89 頁。日軍在獨樂縣修筑據點之后，各村群眾感受到嚴重威脅，因此上級一號召開展地道斗爭，群眾就很快動員起來。⑧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48 頁。在斗爭形勢并不激烈的地區(qū)，如我之完全控制區(qū)或敵之完全控制區(qū)，出于干部轉移等斗爭的需要，也要有地道作依托，但是在推廣過程中面臨使當地干部群眾相信地道的作用及有效動員組織當地資源挖掘地道等現(xiàn)實問題。這成為對根據地領導干部的重要考驗。

首先，基層干部工作不得法。在上級指示下達后，對群眾的動員任務就落在基層干部身上。然而地道戰(zhàn)在推行之初，不僅對普通群眾，對中共的基層干部來說也是新型的斗爭形式。因此在組織領導方面不免出現(xiàn)各種問題。晉察冀第十六地委在工作概述中稱，面對這種聞所未聞的斗爭形式，群眾和干部都沒有很大的信心。區(qū)、村干部在指導動員群眾挖地道的過程中步調混亂，并且未能鼓起群眾的干勁。在已經動工的地方，未充分發(fā)揮技術人員的作用，導致對地道挖掘的技術指導不到位。當地道挖掘出現(xiàn)問題后，區(qū)里也沒有及時給出明確的計劃和指導意見，在等待中消磨了群眾的積極性。①《晉察冀邊區(qū)第十六地委四月份工作概述》，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151-001-0002-0001。此外，有的干部消極怠工。易縣縣委稱：“不少政民干部，則漠然視之，認為與已無干，大有只說不干的嚴重現(xiàn)象?！雹诤颖笔n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42 頁。冀東甚至有一部分干部在組織地道挖掘時沒有進行宣傳教育，而是直接采用強迫命令的辦法。如盧撫昌縣一區(qū)對不出工或挖不夠尺寸的，就直接罰米、罰工。③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87～88 頁。

其次，當地群眾積極性不夠。根據地群眾作為動員的對象，以往面對日軍“掃蕩”時大多采取出逃躲避或者妥協(xié)為主的方式消極應對。畢竟地道是新事物，經驗的缺失導致群眾對其效用沒有信心。1942年藁無縣在地道斗爭的總結中稱：“老百姓大多是不相信，寧跑不鉆，也不愿挖。”④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9 頁。易縣港里村部分群眾認為：“鉆的人越多，死的人越多”，并說“八路軍天天說打日本，為什么不到炮樓上打日本呢?叫老百姓天天挖洞，鉆洞就能打了日本”。⑤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50 頁。冀南第七分區(qū)司令部印發(fā)的參考資料中提到群眾普遍“沒經驗，沒信心，怕費氣力，怕費工夫”⑥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38 頁。。也有群眾因為擔心挖地道會招致敵人的報復，而存在畏懼的心理。冀中行署指出，在村里利用地道作戰(zhàn)時，出現(xiàn)有部分群眾“怕燒房子，拉尾巴不叫打”的現(xiàn)象。⑦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冀中歷史文獻選編》（上），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 年版，第626 頁。日軍“掃蕩”晉察冀一區(qū)東斯寨時發(fā)現(xiàn)了該村的地道并向其中施放毒氣，群眾在惶恐的情況下竟主動將地道用土堵塞。加之地道挖掘耗費甚大，增加了動員的難度。程子華指出，挖地道相比于挖溝，工程量更為浩大，“據一般估計，每村修筑地道，如果大部有勞動力的人民都參加，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而一部頂棚所用的木料，需要一千元至兩千元”⑧程子華：《冀中平原上的民兵斗爭》（1942 年11 月），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03-01-048-010。。新樂縣某地道模范村完成地道2836丈就花費了3.4萬元之巨。⑨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81 頁。農閑時群眾尚且怕費工夫，“你推我，我推你，互相耍滑頭不努力去挖，壞了不去修理”；農忙時又怕影響生產，聽到因春耕而停止挖地道后都“樂顛了”。⑩《晉察冀邊區(qū)第十六地委四月份工作概述》，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151-001-0002-0001。對群眾來說，與挖掘地道的付出相比，似乎在日軍“掃蕩”時出逃更為“劃算”。因此，挖掘地道的積極性普遍不高，使得地道工作推行困難。

部分群眾對地道挖掘消極怠工，甚至有人散布謠言進行破壞。易縣胡莊挖地道時有人說:“天崩地裂，現(xiàn)在天還沒有崩，地快裂了”“誰挖地道，敵人找到了，即燒誰家的房”。?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50 頁。1942年日軍在“掃蕩”藁無縣時一方面利用軍事鎮(zhèn)壓，恐嚇群眾，一方面又策動部分村民暗中造謠“今天敵人要來包圍村莊”“明天要抓某某”，使群眾晝夜不寧，一驚一乍，甚至提議同敵人聯(lián)絡，不惜答應支應敵人，以躲避“掃蕩”。①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4 頁。群眾之所以會散布和相信謠言，本質上是對地道斗爭沒信心?？梢姡诔跗跊]有進行有效宣傳動員的情況下，群眾并未認識到地道工作是直接關系到自身利益的事，而只是將之當成上級派下的任務，自然導致態(tài)度消極。

在地道斗爭初步開展的地區(qū)，群眾的態(tài)度也會影響其進行。主要表現(xiàn)為缺乏保密意識和施工過程中的混亂。蠡縣的村干部最初為了防備因跑不出村而遭受損失，便在村里挖洞藏身，其他群眾見其效果之后紛紛仿效起來。本應保密的事情此時完全公開化。在自發(fā)的情況下，產生了隨便挖洞的現(xiàn)象，只顧自己方便，而不管合不合適和秘不秘密②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冀中歷史文獻選編》（上），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 年版，第626 頁。，甚至有群眾“只挖一個大洞，把孩子娃娃，甚至大雞筐、小雞籠等也都放進去”③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河北省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編：《河北文史資料》第31輯，河北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27 頁。。這不僅影響地道整體規(guī)劃，而且容易被敵人發(fā)現(xiàn)。另外，在戰(zhàn)斗中常出現(xiàn)群眾因緊張而產生混亂的情況。程子華即反映在某些地區(qū)“每當發(fā)生情況時，人民擁擠太甚，秩序無法維持”④程子華：《冀中平原上的民兵斗爭》（1942 年11 月），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03-01-048-010。，影響戰(zhàn)斗的進行。地道作為地下設施，進入后沉悶黑暗且寂靜無聲，加之地面之上就有敵人“掃蕩”，群眾的情緒十分容易受到影響。聽到有人劈木頭就認為敵人正在掘地道，聞到屁臭則懷疑敵人放毒。⑤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135 頁。群眾的情緒若得不到有效的安撫，則會影響后續(xù)戰(zhàn)斗。

除此之外，在地道斗爭推行時期，還面臨如何恰當處理農業(yè)生產與挖地道的關系、甚至利用地道打勝仗之后盲目自信等各種問題。冀中區(qū)黨委指出，一部分人自以為有地道可以依靠，而對反“掃蕩”工作產生了盲目樂觀自大的情緒。⑥《冀中區(qū)黨委關于春季反掃蕩準備工作的指示》（1945 年1月），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03-01-047-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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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上述情況，在動員過程中扭轉群眾對待地道的態(tài)度、解決過程中產生的各種矛盾、找到有效開展地道斗爭的方式，即是擺在根據地領導干部面前的艱巨問題。

三、中共對群眾的宣傳動員

地道斗爭要開展成為廣泛的群眾運動，必須在全體干部和群眾之間進行廣泛的宣傳動員。呂正操提出，在進行動員時，“必須出于真理與正義，決不可哄騙群眾”⑦呂正操：《論平原游擊戰(zhàn)爭》，解放軍出版社1987 年版，第38 頁。。在此過程中，注意聯(lián)系群眾本身的利益，使群眾認識到地道不僅是為了掩護部隊和干部，也是為了保護青年不被捕捉、婦女不受蹂躪等。晉察冀第四區(qū)指出：“要使群眾認識開展地道戰(zhàn)是為了保衛(wèi)人力、保衛(wèi)物資、保衛(wèi)生產……與群眾切身利益相聯(lián)系?！雹唷稌x察冀邊區(qū)第四區(qū)行政督察專員公署關于開展地道戰(zhàn)的指示》（1945 年2 月18 日），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130-001-0020-0001。冀晉區(qū)四分區(qū)地委也指示，動員時要大處著眼、小處著手，用生動的實際例子，站在群眾角度分析利弊，耐心宣傳組織。⑨《中共冀晉區(qū)四分區(qū)地委關于開展地道戰(zhàn)的指示》（1945 年2 月16 日），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117-001-0007-0007。開展工作之前，通過多舉其他先進地區(qū)的成功案例，啟發(fā)群眾領會地道斗爭的好處，解答群眾的困惑和疏導其心理負擔。如因為挖地道或雨季導致房屋塌毀，干部一方面應聯(lián)系積極分子，及時為房東修理；另一方面也要向群眾解釋塌房原因，講明房塌能修，但因沒有地道而使人受損失是追不回來的道理。①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53 頁。對于群眾害怕地道會破壞風水或怕地道互通導致麻煩、打架、丟東西等心理，要耐心地進行說服教育，同時也可以適當遷就。

最理想的動員方式即是通過宣傳教育使群眾認識到地道對于維護其切身利益的重要意義，從而自覺主動地投入其中，但是在實際過程中面對群眾的不理解不接受，加之有的干部不善解釋說服，時常發(fā)生強制命令的現(xiàn)象。②《晉察冀邊區(qū)第十六地委四月份工作概述》，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151-001-0002-0001。強迫進行不僅會使工程潦草簡陋，不能有效發(fā)揮地道效能，而且也會影響群眾情緒，造成干群之間的對立。因此在動員之初，首先應該糾正強迫命令的做法。冀中根據地領導人在地道斗爭推廣之初就明確提出：“要強調說服教育，嚴格的禁止強迫命令，逼迫群眾挖。”③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冀中歷史文獻選編》（上），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 年版，第615 頁。冀南四地委在指示中強調，動員需在自愿前提下進行，不可強迫，以至群眾不滿。④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14 頁。冀南第七軍分區(qū)也指出，對適齡勞動力要“堅決反對強迫命令”，要進行耐心說服動員，使其自動自覺地參加地道挖掘工作。⑤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30 頁。構筑一個完整的地道需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而且不可能一蹴而就。在此過程中，應當深入教育群眾，結合實際情況，想方設法激發(fā)群眾的主動性和積極性。

地道斗爭作為廣泛的群眾運動，保密難度大，隨時有被敵人發(fā)現(xiàn)的風險，故必須加強日常的保密工作。這主要包括對地道進行技術上的保密和注重平時對群眾的保密教育。

技術上，在地道工作開展過程中，盡量不引起敵人的注意。部隊及干部群眾只在敵人圍村“清剿”的必要情況下才鉆地道，留下一般群眾及偽村長等應付敵人。⑥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16 頁。蠡縣地方干部自己挖有保密洞，且不和共同的大洞和地道挖通，平時共用機關的大洞，敵人“掃蕩”時則各用自己的洞。⑦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河北省委員會編：《河北文史資料》第31 輯，河北人民出版社1989 年版，第38 頁。群眾在挖通向干道的支道時中間留一薄層不挖，以備必要時再挖通。⑧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98 頁。這樣既能保守秘密，也可以保證個別人被發(fā)現(xiàn)時不至于造成太大的損失。有的地方為了應付敵人還挖有結構簡單、無傷大雅的“應敵地道”，如果敵人強迫群眾找洞，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可承認此洞，以欺騙敵人。⑨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141 頁。

除了在技術上力求隱蔽之外，也對群眾進行保密教育，或者訂立共同遵守的保密公約。地道實行專人負責制，洞口在誰家則由誰負責掩蓋和偽裝，不許隨便進入，也不得向他人透露，戰(zhàn)時如有親戚入洞，必須向村干進行詳細登記。⑩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38 頁。1942年冀中行署指示：應告知群眾故意暴露洞口或地道情形者，將以泄露軍事秘密論罪；規(guī)定戰(zhàn)時外村人進入地道必須帶有武委會的許可證或證明材料，否則即對其進行檢查。?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冀中歷史文獻選編》（上），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 年版，第621 頁。通過各種方式保證隱秘性，這是地道工作有效開展的重要前提條件。

宣傳動員的落腳點是爭取斗爭的勝利，而斗爭的勝利反過來又會提高說服教育的可信度，二者互為因果，相互促進。只有經過斗爭的勝利，使群眾親身體會到地道對其切身利益的保護，群眾的積極性才能激發(fā)和保持，而消極分子的流言才會噤聲。中共在動員宣傳中特別重視介紹其他地區(qū)的成功經驗，這不僅可以鼓舞士氣，也使得地道工作的宣傳落到實處，而不顯虛浮。1942年藁無縣挖有地道的幾個村子在日軍的“掃蕩”中堅持了一個多月，在很長的一段時間，日軍也沒再來，而周圍村莊卻每天都面臨敵人的威脅和勒索。據點附近的村子，幾天內就各出了幾千塊錢，無限制地向日軍供應肉、面、木柴、磚、干草等物資，青年不敢回家，人們無法安心種地。反觀堅持下來的村子，不僅不用供應日軍，而且后來因為日軍不再來，群眾不用躲藏，安心地住在家里做活。⑤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5～7 頁。如此明顯的對比，使大多數的群眾情緒逐漸高漲起來。南莊戰(zhàn)斗后群眾反映：“民兵真保護咱們，敵人也沒有搶，也沒有燒房，還是打好！”村里的老頭抱著文書匣子找到民兵說:“真把敵人打怕了，以后一定要民兵領著打，誰要不敢打，就把他給了你們！”⑥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153 頁?？梢?，斗爭勝利不僅減少了群眾損失，也使群眾消除了怕失敗、怕報復的顧慮，對地道斗爭有了堅定的信心。易縣群眾在斗爭勝利之后情緒高漲。南水峪一位60多歲的老太太笑著對外村人說：“我村再有三天，敵人來了就不用跑了?！泵癖鴹钗奶谜f：“去年要實行了這個挖洞辦法，反‘掃蕩’時不知多打死多少敵人呢！現(xiàn)在有了地道，敵人如來，咱們可好好的干一下。”⑦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50 頁。

在冀中開展地道工作之初，某些干部認為地道屬于消極逃避，下令拆毀已筑好的地道，但群眾已嘗到地道的好處，堅決不肯拆毀。程子華認為開展地道工作“不僅有賴于廣泛的宣傳與動員，而且更有賴于廣大人民進一步的親身經驗”⑧程子華：《冀中平原上的民兵斗爭》（1942 年11 月），河北省檔案館藏，003-01-048-010。。不過不能盲目樂觀?！拔逡弧贝蟆皰呤帯敝蟛糠秩擞X得有地道可以依靠，因而輕視敵人。因此晉察冀第四區(qū)指示要在思想上普遍克服輕敵速勝的觀念。⑨《中共冀晉區(qū)四分區(qū)地委關于開展地道戰(zhàn)的指示》（1945 年2 月16 日），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117-001-0007-0007。地道斗爭需要做長期打算，不能因滿足已有成績而懈怠工作。

四、人力動員實踐

地道挖掘作為一項復雜龐大的工程，與向群眾征收糧稅造成的財力負擔不同，其更多地體現(xiàn)在勞力方面的負擔。在宣傳教育啟發(fā)和動員群眾之外，科學合理地動員和分配農村勞動力，也是中共開展地道斗爭時面臨的重要問題。

基層干部作為政策的具體執(zhí)行者和群眾的動員組織者，其對開展地道工作的認識與實施方式直接影響到一個地區(qū)工作的進行及群眾的反饋。根據地領導人注重發(fā)揮干部的組織和帶頭作用。楊成武即建議注意培養(yǎng)并提拔具有豐富的武裝斗爭經驗的干部。①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141 頁。冀中行署也強調，在接到布置命令后各級武委會都要進行深入的宣傳動員工作。村武委會應召開村政民干部會進行具體的討論布置，然后召集全體隊員大會進行組織動員與編制工作，按具體計劃執(zhí)行，以免造成人力浪費。村村相通的干線則由區(qū)武委會負責領導，事先計劃好每村負責部分，以免產生推諉偷懶和無謂的糾紛。②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冀中歷史文獻選編》（上），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 年版，第621 頁。冀晉區(qū)四分區(qū)地委還要求干部親自領導，每日召開碰頭會議，共同制定地道修筑方案，如此才能掌握工作動態(tài)和發(fā)展方向，不致勞而無功。各級組織均設立地道委員會來實際領導這一工作。技術方面，由武委會專門負責指導、訓練及介紹各地經驗，同時與生產委員會相結合，盡可能利用各種組織形式，通過細致的計劃把全體群眾廣泛組織起來，有計劃有組織地完成這項工作。③《中共冀晉區(qū)四分區(qū)地委關于開展地道戰(zhàn)的指示》（1945 年2 月16 日），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117-001-0007-0007。1942 年冬易縣就由黨政軍民各部門主要干部成立了縣、區(qū)、村三級地道委員會，內部再設置分工明確的組織、宣傳、研究等部門。村內定期召開地道委員會會議，進行匯報、檢討、布置等工作，發(fā)揮了極大作用。④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42 頁。

地道建設之初，群眾看不到實際好處，并對開展地道斗爭沒有信心。在這種情況下，就需要干部發(fā)揮模范帶頭作用，以提高整體的積極性。冀南四地委指示：“要自己下手做模范……一切地下機關地方干部，都要領導群眾進行而且自己也下手干?！雹莺颖笔n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15 頁。挖抗日洞應從村干、黨員、游擊小組、抗日家屬做起，以影響帶動其他群眾。西縣二、三區(qū)群眾怕地道倒塌，干部就親自到地道內配合挖掘并指示挖掘方向。⑥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89 頁。在地道內組織分工后，也會配備干部和積極分子，緩解群眾的緊張情緒。⑦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58 頁。武強縣某村在地道工作傳達以后，村支部開會決定每個支委帶領四個黨員，再由黨員帶領群眾，以起到模范作用。其中某支委團結了兩個群眾與全村的地道組挑戰(zhàn)，區(qū)里規(guī)定每人每天挖二尺，他們這組每人每天挖四尺。他們的模范作用也帶動了其他組的積極性，村里的地道工作就熱烈地開展起來了。⑧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69 頁。

領導方面做好計劃之后，接下來就是地道挖掘的人力組織安排。易縣縣委指出：“要根據不同地形，計劃不同地道，不同的人，分配不同的任務。正確運用人盡其才地盡其利的原則?！雹岷颖笔n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51 頁。北岳區(qū)人民武裝部指出，挖掘中應注意科學地組織與分工，工兵、戰(zhàn)斗、瞭望、聯(lián)絡等都須注意配備積極分子及干部來起保證作用。①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58 頁。地道挖掘之前，將人工按五至六人編成一組；之后組再編成為排或隊，每村成立兩至三個排。每天黃昏開會，檢查各組的成績，并使人力輪換，提高效率。②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86 頁。易縣白堡、周莊、嶺東、楊家莊等村有90%人口動員到了地道挖掘中來，他們自己進行了科學分工，如男的干重活、女的干輕活、老頭子挑土、小孩子推車子等。③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49 頁。

在人力動員方面，采取多種方式盡可能廣泛發(fā)動群眾，最常見的方式為分工負責與及時賞罰相結合。冀中行署指示分開段落、劃分街道，以組為單位，實行分工負責制，并發(fā)動村政民干部協(xié)同武委會進行監(jiān)督檢查。早飯后動工，晚飯前停止，每組每天的任務為挖五尺、掏1.5丈，棚頂之前要經村干部檢查，不夠尺寸者繼續(xù)挖。④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冀中歷史文獻選編》（上），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 年版，第621 頁。對各組負責的工作也會及時賞罰，以提高工作效率。易縣東峪、婁山、水峪等村群眾自己制定獎懲辦法，并建立男女挖洞先鋒組。⑤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49 頁。遷盧青縣各村訂立罰約，對落后不積極工作的加以處罰，視情節(jié)罰以10～30 斤米。根據每組每日匯報，在大會上指出落后者工作的不當之處，同時又照顧其情緒，不輕易使用罰約，也不點名。此外，對工作超出者給予獎勵。遷盧青縣某莊規(guī)定：每組多挖一尺，獎給一斤米，并給予精神鼓勵。有一組的任務是每天一丈，但在鼓勵下，一天就挖了三丈七尺，情緒很高，干部和他們說話都怕耽誤工作而不愿搭話。⑥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87 頁。在分工負責和及時賞罰的環(huán)境下，群眾的創(chuàng)造性被激發(fā)出來，發(fā)明了許多新方法。夏家莊群眾在挖地道中，運用光學原理，發(fā)明了用大鏡子放在洞口，向著日光，再找?guī)讉€鏡子隔一彎放一個連接起來，使充足的日光能照進洞內，既節(jié)省燈油，又使空氣新鮮。之后，這項技術被廣泛推廣開來。⑦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49 頁。

地道挖掘不僅耗費人力，物力耗費也甚巨。在地道斗爭的推廣時期，一般由各級政府開支。所需材料方面，木材用公家樹木，沒公樹或不夠用時，經過原主同意才能鋸用私人樹木，同時將樹枝交還原主并在木材上刻上樹主的姓名，以便將來奉還。⑧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冀中歷史文獻選編》（上），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 年版，第620 頁。燈油以及其他必要經費也由村款開支，工具如鐵鍬、鐵鎬等由隊員自帶，沒工具的在武委會登記借用。⑨《中共冀晉區(qū)四分區(qū)地委關于開展地道戰(zhàn)的指示》（1945 年2 月16 日)，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117-001-0007-0007。根據地物資來源有限，因此在工作中要在確保工程堅固的前提下盡量節(jié)約。在地道挖掘之前，進行詳細的計劃討論；挖掘過程中，由武委會派技術人員進行指導監(jiān)督或介紹其他地區(qū)的先進經驗。群眾也創(chuàng)造了多種節(jié)約的方法，如用鏡子代替燈油、利用杠桿代替手拉土、在低矮大人運土不便處讓兒童拿小四輪木斗推土等。⑩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88 頁。通過政府提供開支、工程科學節(jié)約，有效地配置了根據地的資源，從而保障了地道挖掘工作的順利開展。

在地道挖掘與生產的關系上，冀中行署指示“挖掘地道不要與生產對立起來”?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冀中歷史文獻選編》（上），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 年版，第624 頁。，而要盡力使兩者結合起來。首先，不能妨礙春耕。為減少對生產的影響，在春耕開始前，大力組織進行地道挖掘，春耕開始之后則停止或減緩工作。冀晉區(qū)四分區(qū)要求在時間上將經常性與突擊性相結合，地道挖掘作長期打算經常進行，在春耕農忙之前，則用一月左右時間突擊完成一定成績。①《中共冀晉區(qū)四分區(qū)地委關于開展地道戰(zhàn)的指示》（1945 年2 月16 日）,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117-001-0007-0007。有問題或因戰(zhàn)斗破損需要修改的地道，除非可能會在戰(zhàn)斗時發(fā)生危險，一般等到農閑時再加強修改。②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冀中歷史文獻選編》（上），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 年版，第624～625 頁。此外，地道挖掘要與日常生產活動相結合。如劃分各自的時間，上午生產，下午挖掘地道；或在生產閑暇時挖掘地道；成年人除挖掘地道外，每天要保證有一定的時間從事生產。③《晉察冀邊區(qū)第四區(qū)行政督察專員公署關于開展地道戰(zhàn)的指示》（1945 年2 月18 日），河北省檔案館藏，檔案號0130-001-0020-0001。冀中土質肥厚，為棉糧優(yōu)質土壤，將挖出的土利用起來，不僅可以運到地里或豬圈去堆肥，還可以墊到地面加厚地道頂土。④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121 頁。在開展地道斗爭的同時盡量兼顧群眾的日常生產，“群眾對地道的情緒即能保持高漲”⑤河北省檔案館編：《地道戰(zhàn)檔案史料選編》，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86 頁。。

五、結語

面對日軍的“掃蕩”，在地面游擊條件不足的情況下，中共領導群眾積極改造地下空間，形成了既保障自己安全又打擊敵人的地道戰(zhàn)。在各抗日根據地的大力推動下，地道斗爭的形式逐漸得到推廣，形成了廣泛的群眾運動。但是動員過程并非一帆風順，在推行之初面臨如何使干部群眾相信地道戰(zhàn)的效力、有效配置地道挖掘過程中的資源、動員群眾參與、緩解群眾困擾等諸多問題。中共通過科學計劃、干部帶頭、獎懲結合、宣傳教育等方式，將實踐中群眾反映和暴露的問題加以解決，贏得了群眾的信任，并且激發(fā)了群眾的積極性，地道斗爭的方式逐漸成為敵后根據地軍民克敵制勝的重要武器。

這并不是說地道動員一呼百應，一些地方在挖掘過程中仍存在強迫命令、形式主義等問題。在動員的過程中，領導者與群眾之間有一個互動的過程。群眾反饋、上層調整，如此循環(huán)往復，不斷貫穿于地道動員的過程之中。也正是在這個過程中，中共進一步扎根群眾、組織群眾，形成水乳交融的關系。這成為中共領導的敵后抗戰(zhàn)能夠堅持并取得最終勝利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