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

寇 洵

福生出現(xiàn)在雙槐樹街頭的時候，一場秋雨正好落下來。這雨來的有些急，福生顧不了這么多。在淅淅瀝瀝的秋雨中，福生看到蛾子被三個女人強拉硬拽著塞進了一輛停在街口的面包車上，福生就朝那輛面包車跑去。福生跑得很快，眼看他就到那輛車跟前了，那輛車卻開走了。

孫沖的聲音是這時候響起來的。孫沖是個瘸子。瘸子孫沖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福生的身邊，福生竟然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到。孫沖說，福生，你個二球，你還愣啥呀？福生的臉色都白了，他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孫沖說什么。孫沖又說，福生，你個二球，趕緊報警呀。福生這次聽清楚了，他有點兒疑惑地看了看孫沖。孫沖說，你二球呀，蛾子現(xiàn)在是你媳婦，你們辦過結(jié)婚證的，你一報警，警察在路上就把她們攔下了。福生有點兒明白了。明白過來的福生一溜煙地跑回去了。

福生走了以后，雨似乎比先前下得更大了。雨下得更大的時候，孫沖還瘸著腿在街上走，雨點就落在了孫沖身上，但孫沖一點兒也不在乎。孫沖甚至抬頭看了看天上，天上陰云密布的。孫沖想，福生這會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報過警了。孫沖這么想著，就又看了看福生跑去的方向。孫沖在這時看見，福生跑過的街道空蕩蕩的。

福生確實已經(jīng)報過警了。報過警之后，福生還驚魂未定。福生驚魂未定的時候，福生爹比他還急。福生爹說，好端端一個人，你都看不住，我看這次怕是徹底飛了。福生沒有說話。福生爹說，你到底咋看的人嗎？怎么一會兒工夫，人就沒了。福生說，咋看？你又不是不知道。福生爹說，我知道個啥。我餃子餡都弄好了。福生說，蛾子的姊妹說他們吃不慣餃子，非要去街上吃大米，你說我能不讓去嗎？福生爹說，我說你真是榆木疙瘩，你的腦子咋就一點兒不管用呢，她們那是去吃大米的嗎，她們那是把人往外面騙呢。她們不把蛾子騙出去，怎么把她弄到車上。福生說，我一早就注意到街口停了一輛外地牌照的面包車，她們可能早就打好了主意，這次非要把人弄走呢。福生爹說，那也不能讓她們把人弄走，蛾子現(xiàn)在是你媳婦，你傻呀？福生說，爹，你就別數(shù)落了，我這不已經(jīng)報警了嗎？福生這么一說，福生爹不說話了，他開始蹲在門口的地上抽煙。福生爹抽煙的時候，福生也去點了一根煙。福生不怎么抽煙的，但這會兒他特別想來根煙。福生把煙點著，猛抽了一口，福生被嗆著了，他連著咳嗽了幾聲。福生爹朝這邊看看，沒有說話。雨比先前小了些。福生又抽了一口煙，他看見雨水把院子里一棵柿子樹淋得濕漉漉的。福生看到，柿子樹上的柿子有不少已經(jīng)黃了。福生想起，蛾子一直嚷嚷著要吃柿子。福生給蛾子摘了一個，蛾子咬了一口，說，還有點兒澀。福生就說，那讓它在樹上多長兩天吧。蛾子說，這一樹的柿子都是我的。福生說，都給你。蛾子就笑了。蛾子說，那你可要給我看好。福生說，我保證一個也不會少。

蛾子是一年前這個時候過來的。福生記得，蛾子來的時候，比這個時候要稍微晚那么一點兒。福生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是因為福生記得蛾子來的時候，院子里的柿子已經(jīng)紅了。院子里的柿子紅的時候，福生爹忽然出現(xiàn)在院門口。福生在那時看見，他爹后面還站著一個小媳婦，怯生生的。福生那時候還不知道，她就是蛾子。福生就愣愣地看著她。她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就把頭低了。

蛾子一來就鉆進了廚房。她和面、搟面、切面片、熟辣子，一會兒工夫就把飯端了上來。福生蹲在柿樹底下，把一碗面條吃得稀里嘩啦的。福生覺得，這面條格外香，也格外好吃。他甚至覺得，他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面條。福生看看爹。爹蹲在墻根，也正吃得起勁。福生覺得，爹也吃得格外滿足。福生再去看蛾子，蛾子一直背朝著他，坐在廚房。蛾子說不上好看，但福生覺得，她的背影給他一種很溫暖的感覺。福生這么想著，就覺得有一股暖流從心里涌了上來。

在蛾子來到這個家之前，福生一直守著爹過日子。福生的娘去世得早，福生那時候還小，對娘基本上沒有什么印象。福生是爹一手拉扯大的。福生爹沒有什么本事，只會編幾個竹篾筐到雙槐樹街上去賣。那是早些年，現(xiàn)在用筐的人越來越少，福生爹活路也便斷了，這日子就窮得叮當(dāng)響。

福生已經(jīng)四十四五的人了，還沒有討上媳婦，福生爹覺得自己對不住兒子，但是也沒有辦法。誰叫他們家窮呢？像福生家這樣的窮光景，誰會把女子嫁過來呢？所以，福生就一直單著。福生也不在乎，反正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是看到別人的大姑娘小媳婦，福生心里也會癢癢。癢癢歸癢癢，福生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只能干熬著。

福生這幾年一直在街上跑摩的。福生買了一輛小三輪車，一早一晚到街上跑著拉人，賺個三塊五塊的。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門道。再說，干別的，他也不會。福生慶幸他找到這么個活。要不是這個，他還真不知道，他怎么過活。

這么些年，雙槐樹街上沒有人不認(rèn)識福生，因為福生天天在街上跑“運輸”。跑“運輸”是雙槐樹街上的一些“溜光蛋”給福生起的。所謂的“溜光蛋”就是指那些游手好閑，天天在街上閑溜達(dá)的人，他們整天啥活不干，還經(jīng)常戲謔福生，拿福生打趣。讓雙槐樹街上的很多人都看不慣。但福生覺得這沒有啥，他們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他們還福生只要一停下來，他們就會圍住他。福生呀，你跑“運輸”啥時候才能攢夠娶媳婦的錢呀？福生笑笑的。每次他們這么問福生，福生都笑笑的。福生說，快了。他們就會一哄而笑。吹牛吧，就你這天天騎個小破車，在街上拉個人，還想娶媳婦，你做夢去吧。你以為媳婦是天上掉下來的？你還是打光棍吧。對了，你們家還有一個老光棍呢？福生呀，你趕緊回家去問問你爹，你們家祖墳是不是埋錯地方了，怎么盡出光棍呀？大家伙又是一場哄笑。福生依然不惱。福生咧著嘴，傻乎乎也跟著笑。大伙就說了，這福生的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呀，怎么感覺跟驢踢了似的。就有人接過話，雙槐樹街上都多少年沒有見過驢了？說的也是。那你說福生怎么就這么二球呢？

福生爹也覺得福生二球。福生剛把摩的車在院子里停好，福生爹過來了。福生爹說，你咋恁二球呢？他們說你，你就不會還他們兩句，老讓他們戳著尻子，你心里就好受。福生看看爹，爹很生氣。福生說，爹，就是鬧著玩的。福生爹說，就你傻。

福生爹最大的愿望就是趕緊給兒子找個媳婦。這個愿意在他心里埋了二十多年了。自達(dá)福生二十歲上，福生爹就這么想了。但福生爹實在沒有這個能耐。一來他們家實在是太窮了，沒有人肯嫁過來，二來這么些年下來，大家伙都覺得福生是個二球，傻里傻氣的。你說，哪家女子肯嫁給他呀？窮也就罷了，還傻傻的，自然再也不會有人愿意找福生了。福生就這樣，一直打著光棍，直到蛾子的出現(xiàn)。

在蛾子到福生家來之前，她已經(jīng)在雙槐樹街頭上流浪了好幾天了。雙槐樹街上很多人都見過她。福生也見過她。福生騎車路過的時候，看到很多人把她轉(zhuǎn)在中間。她披頭散發(fā)的，正在啃一個燒餅。很多人把目光投在她身上，她不管不顧。她只是不停地啃著手里的燒餅。顯然，她餓極了。

沒有人知道她從哪里來。大家伙紛紛議論著。孫沖擠進人群，把一根油條遞給她。她感激地看了看孫沖，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孫沖說，你從哪里來？她沒有說話。孫沖再問，你跟我說說，我們大家都會幫你的。大家伙都隨聲附和著，但她始終沒有說話。后來，人群就散了。

福生再次路過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黃昏。黃昏的時候，福生看見她蜷縮在一家人的門口。福生在街上買了幾個包子，本來是準(zhǔn)備帶回家給爹的，福生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放在了她面前。福生看到她的褲子上破了一個口子，露出白花花一片肉。她的腳脖子也露在外面，上面有幾道血痕，像是被什么劃傷了。福生把包子放在她面前，她頭也不抬。福生就走了，走了，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夜里，起風(fēng)了。風(fēng)把窗戶紙吹得嘩嘩響，福生老擔(dān)心，它把窗戶紙刮爛。福生躺著，忽然又想起了她。她穿那么單薄，福生想，她會凍著的。

第二天，福生再上街的時候，特意帶了一件自己的厚衣服。那件衣服說不上好，但福生覺得，它挺能擋風(fēng)的。福生決定把它帶給她。但福生在街上找了一圈兒也沒有看到她?？床坏剿Ｉ腿ッψ约旱氖铝?。

快中午的時候，福生又在街上看見了她。福生看見她正站在“四季羊肉館”的門口?！八募狙蛉怵^”的師傅給她盛了一碗湯，又給了她一塊兒燒餅。她正蹲在“四季羊肉館”門口吃著。她不再披頭散發(fā)，她的頭發(fā)好像剛剛洗過。她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不知道誰給了她一件毛衣一條褲子。她穿在身上，完全像換了個人。福生看到她這個樣子，就放心了。

以后的幾天，福生沒有怎么見她，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讓福生怎么也沒有想到的是，忽然有一天，福生爹竟然帶著她回來了。原來，福生爹在街上看到她被人群圍著，福生爹就進去看了。孫沖看見福生爹，就把他拉到了一邊。孫沖說，這個女的不知道從哪里跑過來的，在街上流浪有一段了，怪可憐的。你家福生不是一直沒有找到媳婦嗎，你去問問，如果她愿意，你就把她領(lǐng)回去吧，我看她倆倒是怪般配的。福生爹警惕地說，沒有毛病嗎？孫沖說，感覺有點兒傻，其他倒沒有啥毛病。福生爹說，那我試試。

就這樣，福生爹把她領(lǐng)回了家。福生說，爹，你怎么把她領(lǐng)回來了？福生爹說，我問她愿意不愿意到咱家來，她說愿意，我又沒有強求她。福生說，爹，你老糊涂了，你也不看看咱家的光景，你就是把她領(lǐng)回來，她能在咱家待下去呀？福生爹說，走一步說一步吧，天怪冷的，你總不能讓她老住在街上吧，看著怪可憐的。福生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他又問爹，那你讓她睡哪呢？福生家只有兩間屋子，他和爹一人一間，現(xiàn)在忽然多了一個女人，福生實在想不出該怎么辦。福生爹說，她要是愿意跟你住，那再好不過。福生說，爹，你想哪里去了，我們可不能干那違法的事，說不定過兩天，她家里人就找過來了。福生爹說，難怪你找不到媳婦，就你這笨腦子。福生說，爹，我懂你的意思。你別跟我說生米煮成熟飯，那是犯法的。福生爹說，你個二球，啥時候也懂法了。福生說，爹，別人當(dāng)我二球，你也當(dāng)我二球呀。福生爹說，你就是二球。

福生晚上住到了爹的屋里，把房間讓給了蛾子。蛾子叫個啥名，福生不知道。福生跟她說話的時候，她說的最多的就是哦。福生就叫了她蛾子。福生覺得，這個名字好記。福生就蛾子蛾子地叫她。她也不計較。

蛾子就這樣在福生家里住了下來。蛾子一住下，就不走了。蛾子一開始不怎么跟福生說話，總是福生問一句，她答一句。慢慢地，就好了。福生說，蛾子，你家在哪呀？蛾子說，貴州。貴州啥地方？蛾子說不清了。福生就知道蛾子家在貴州。你怎么到這里的？蛾子不說話，只是流淚。福生說，那好，我不問這個了。在來這里之前，你在哪呀？蛾子說，在山里。山里什么地方呀？蛾子說，青石溝。福生不知道青石溝在什么地方？福生上街問了以后就知道了，雙槐樹街上還真有人知道青石溝在哪。福生問到的青石溝在百十里外的一個鎮(zhèn)。福生跟爹說了，爹就出門去了。福生說，爹你干嗎去??？福生爹說，我去打聽打聽。

福生也沒有想到，爹會跑到青石溝去打聽。爹是早飯后出的門，到月亮上來才回來了。福生爹一進門就說，都打聽清楚了。她是人販子賣過來的，在青石溝跟了一個老漢。那老漢七十多了，前年在山上干活，傷到了腿，至今還躺著，讓人伺候。老漢的脾氣很不好，聽村里人說老打她，她受不了就跑了。聽說，她家里人來找過，但沒有找到，就回去了。

問清楚了。福生問蛾子，你要是愿意回去，我明兒送你。蛾子很干脆地說，我不回去。你不回去咋弄呀？蛾子說，你要是不嫌棄我，我就給你爺倆做飯洗衣。福生說，我還怕你嫌棄我家窮呢？蛾子說，窮不怕，只要不挨打。福生說，那要是你家里找來怎么辦？那我也不回去。為啥子呀？就是她們把我賣的。你家人怎么會賣你呢？她們都覺得我傻。我怎么看不出來你傻呀？

話是這么說，蛾子的家人還真就找過來了。那是蛾子到福生家的第三個月頭上。那天，福生正在街上跑摩的，忽然有人攔住他，告訴他，他家里去了幾個陌生人，讓他趕緊回去看看。福生一聽就急了，緊趕慢趕往家里跑。進了院子，福生看到他家里果真多了三個女人。她們正推搡著蛾子往外面走。蛾子一看到他回來，就像看到了救星，掙開她們，就躲到了他的身后。你們干什么？那三個女人自稱是蛾子的姐姐，要帶她回去。福生說，讓她走可以，那你得問問她愿意走不愿意。那三個女人就上來問蛾子，蛾子躲著她們，似乎很害怕見到她們。福生看到蛾子驚恐的眼睛，福生說，你們要是再這樣，我就報警了。那三個女人一聽到這個，就不敢了。她們?nèi)齻€在那里商量了一下，就出門走了。但這個事情，很快就在雙槐樹街上傳開了。孫沖有一天在路上攔住福生爹。孫沖說，你讓福生問問蛾子，如果她愿意，他們就領(lǐng)個結(jié)婚證，這樣就名正言順了，即使她家里人再找過來，也好說。福生爹就把這話記下了。

福生再上街時，蛾子就抓住了她的車。福生說，你好好在家里待著，我一會兒就回來。蛾子說，我要跟你一起。福生說，我上街是去拉人的。我不拉人，咱們的吃喝從哪里來？蛾子說，那我不管，我就要你拉著我。福生不知道怎么辦了？福生忽然轉(zhuǎn)身回了家。

福生再從家里出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條小板凳。福生把小板凳放在摩的車上。福生說，你以后就坐在這里。蛾子就笑了。這是福生第一次看見她笑。福生扶蛾子坐到車上。福生說，你要是愿意，以后我去哪里都拉著你。蛾子不說話，她一直低著頭。福生把車騎得很快，蛾子說，你騎慢點兒。福生就讓車慢下來。福生說，蛾子，我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我呢？蛾子說，啥？福生說，我想娶你，你愿意嗎？這次，蛾子很干脆地說，行。

就這樣，福生和蛾子把結(jié)婚證領(lǐng)了。福生爹本來還想熱熱鬧鬧地搞一場呢，但是他實在沒有這個實力。另外，他還有別的顧慮。畢竟，蛾子是以這樣一種方式來到他家的，這個事情到底不光彩。

結(jié)婚證領(lǐng)了，福生再拉著蛾子上街的時候，氣就足了。有人在雙槐樹街上看到福生，就拿福生打趣。福生你拉的誰呀？福生說，我媳婦，還能是誰？那人說，福生啥時候也娶上媳婦了？咋了，我福生就不能娶媳婦了？行呀，你還杠上了。福生你行呀，老了老了，福來了。對了福生，誰給你起的名呀？還能有誰，我爹唄。吹吧，你爹還能給你起這么個名？福生說，那你問我爹去。

福生拉著蛾子從雙槐樹街東頭跑到西邊，再從西頭跑到東頭，再到南頭，再到北頭。福生拉著蛾子把雙槐樹街跑了個遍。自從拉了蛾子，福生的生意也好了起來。坐他車的人明顯多了起來。福生也知道，蛾子在車上坐著，大伙都想近距離看看蛾子。福生想，看就看吧，又不少點兒啥。

雙槐樹街上的人看得多了，就都說，蛾子感覺還是可以的，除了感覺多少有點兒傻之外，各方面還是蠻能說過去的。他們都覺得，福生是撿了便宜。他們越這么說，福生也覺得，自己是撿了便宜。福生干活就更有勁兒了。福生干完活，把摩的車停在街邊，走到街對面，在全家的油條攤上買了幾根油條提著過來。福生用手拿了一根，燙得他齜了一下牙。他不停地用嘴吹著，吹著。等到差不多涼了，才遞給蛾子。

福生就這樣，天天拉著蛾子，風(fēng)里來雨里去。福生閑下來的時候，就問蛾子。別人都嫌我窮，你咋不嫌棄？蛾子說，你心腸好。福生就不再說話。又過了一會兒，福生說，那你以后也會跑嗎？蛾子說，這里是我家，我跑哪去呀？福生說，人家都說你傻，我怎么覺得你一點兒都不傻呀？蛾子說，人家還說你是二球呢？福生知道，他沒法接話了。

到了秋上，蛾子的家人又來了一次，還是那三個女的，他們把車停在街口，去了福生家里。那天下著雨。秋天的雨，淅淅瀝瀝的。福生一看到蛾子的家人來了，怎么也不敢怠慢。福生讓爹去街上割了二斤肉，又買了點兒菜，準(zhǔn)備在家里包餃子招待她們。但她們說她們那邊的人吃不慣餃子，要到街上去吃大米。福生沒有辦法，就跟著她們出去了。她們走在前面，福生在后面跟著。她們快，福生慢。福生眼看著她們把蛾子弄到了車上，福生追過去，她們的車卻一溜煙開走了。

蛾子被搶走了。他的臉變得刷白。他先是望著蛾子去的方向發(fā)了一會兒呆。忽然，又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來來回回地轉(zhuǎn)了幾圈兒。幾圈兒以后，他停下來，癡癡地望著蛾子去的方向。福生傻愣在那里。還是孫沖提醒了福生。你個二球，還愣啥呢，還不趕快報警。一句話提醒了福生，福生飛也似的跑回去報警了。

接到警察的電話是第二天早上。警察在電話里說，車攔下了，人也找到了，在湖北那邊，讓他們?nèi)ヮI(lǐng)人。聽到這個消息，福生長舒了一口氣，他心中的一塊兒石頭終于落了地。

福生去接人的那天早上，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出門的時候，福生看到了院子里的柿樹，樹上的柿子已經(jīng)黃了。福生想起，蛾子說過要吃柿子呢。福生就去摘了幾個柿子放在了摩的車上。福生沒有出過遠(yuǎn)門，但福生想了，無論多遠(yuǎn)，他都要把蛾子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