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折扇，文人墨客的“袖中雅物”

雨葭 凝脂

近二十年來，折扇、扇面畫都是收藏界的熱選，無論成扇、扇骨、扇面，乃至扇墜、扇袋、扇盒等，每每出現(xiàn)都受到藏家的青睞。其實，這種收藏風潮早在明清時期就已成氣候。

明清是折扇發(fā)展的鼎盛期，先起官廷，后及社會，文人墨客等風雅之士更是講究扇面書畫，使之成為民間追崇的一類畫種，大家熟知的董其昌、文徵明等書畫家在扇面上都有不少佳作，使畫壇上一時有“小品勝于大品”之說。但其實，折扇與扇面畫并非中國本土發(fā)明。

明清時期折扇開始成規(guī)模仿制

如果說中國團扇傳入日本豐富了日本文化，那么，從東邊的高麗和日本傳入的折扇則直接給中國帶來一場關(guān)于扇和扇面畫的革命。

大約在北宋中期，日本折扇與高麗“仿制”的同類產(chǎn)品一起傳入中國。據(jù)《宋史-日本國》記載：“檜扇二十枚、蝙蝠扇二枚?！痹诿鞔毡菊凵却笾掠韶暺?、朝貢貿(mào)易、海防官兵繳獲等渠道流入中國。那時候，日本折扇屬于較為珍貴的奢侈品，也只有皇室貴胄等精英階層才能享用，比如蘇軾、王詵、米芾等士大夫當年都無比青睞日本折扇。

不過折扇雖是宋朝傳入，但大批量仿制生產(chǎn)卻是在明代。折扇得以在明朝興起還得歸功于中國折扇文化推動者——朱棣。

史料記載，永樂年間朝鮮進貢折扇，受到明成祖的賞識，于是命內(nèi)廷工匠仿制，用來供給后宮和賞賜群臣把玩，漸漸“自內(nèi)傳出，遂遍天下”，折扇開始流行起來，慢慢成為一種大規(guī)模的文化現(xiàn)象。

宮廷的折扇仿制不僅制作講究，并且雙面都有宮廷待詔執(zhí)筆的書畫，這也是借鑒了當初日本貢扇上的繪畫裝飾。不過可惜，永樂宮廷的折扇今日并無留存，但是宣德年間折扇還保留了原來的裝裱，得以讓我們窺見原來的宮廷扇樣貌。

收放有度，文人社交的時尚雅玩

明清時期折扇的流行也讓折扇畫興起，明清時期文人墨客精于此道者，燦若繁星。傳世的許多經(jīng)典明清折扇畫，更是后世賞習、研究、臨摹、借鑒的范式與楷模。

看似不過尺幅的扇面，對于藝術(shù)的要求卻并不低。因其幅面較小，形式固定，材質(zhì)特殊，書畫家在創(chuàng)作時需要布局精準、技法嫻熟，一幅盈尺小品往往就能體現(xiàn)創(chuàng)作者在自然情態(tài)下的藝術(shù)造詣和筆墨意趣。扇面的紙張多為上過礬的熟紙或者金箋，質(zhì)地相對堅韌，筆墨施于其上容易流滑和走墨，往往難以達到沉著蒼勁、渾厚含蘊的效果。因此，對書畫家筆墨的要求會更高，加之上寬下窄的形式，有開合褶皺，折扇的扇面繪制便更加講究，常需依扇骨、依褶皺安排畫面布局。相比較而言，更加貼近中國畫本身重意境輕寫實的方向。

如故宮博物院藏 明 朱瞻基《山水人物扇》（兩面皆有畫），其中一面為“松下讀書”，將當時宮廷主流山水進行縮小變型，使其適應(yīng)于弧形扇形面。作品構(gòu)圖仍與卷軸畫的《武侯高臥》《靜聽松風》相似，但尺寸縮小，立軸式構(gòu)圖也變成弧形構(gòu)圖。折扇畫面雖然變形，犧牲了山水空間的自然感，但是利用扇形的舒展性擴大了畫面空間的開展感。

明清的折扇不僅制作工藝大幅提高，還得到頗多文人的青睞，成為他們社交生活中的重要角色，他們紛紛在扇面上寫詩作畫，并用來作為禮物贈送友人。尤其是明后期以蘇州為主的江南地區(qū)，制扇工藝高度發(fā)達，留下了許多具有江南特色的扇畫及扇書。明末畫家文震亨在其著作《長物志》中云：“姑蘇最重書畫扇……素白金面，購求名筆圖寫，佳者價絕高……紙敝墨渝，不堪懷袖，別裝卷冊以供玩，相沿既久，習以成風，至稱為姑蘇人事?！比纭懊魉募摇敝蛑?、文徵明的扇畫筆墨挺健，氣韻渾厚;唐寅的扇畫，筆墨秀潤，幅幅精湛;仇英的扇畫，工筆細繪，筆法流轉(zhuǎn)勁利;董其昌山水扇面，疏宕秀逸，風格清潤……

尤其當年聲名煊赫的“吳門畫派”扇面作品，現(xiàn)如今拍賣價格已達百萬、千萬元。其中，吳門四家之一的沈周，作為蘇州文人圈中盛名一時的畫家領(lǐng)袖，他無疑是折扇山水畫領(lǐng)域的一位大師。如今我們依舊能夠看到他留下來為數(shù)頗多的折扇山水畫，比如他于1489年創(chuàng)作的《秋景山水圖》，現(xiàn)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

沈周這幅扇面山水的制作，繼承了明宣德宮廷制扇《山水人物扇》所形成的圖式。但是，在同一相似的圖式之下，《秋景山水圖》已經(jīng)缺失了像御苑一角的精致小景的描繪，取而代之的是山中隱居的質(zhì)樸主題。沈周的這幅《秋景山水圖》也可看作是當時文人生活的一種圖像記錄。

便于攜帶、把玩的折扇，自然也成為當時風雅之人相互饋贈的隨身物品。像沈周這一類的折扇扇面畫，大多數(shù)都是當作贈人的社交禮物。那么，沈周的這件扇面山水究竟是要贈予何人？

到了清朝，折扇在文人官員間的使用更加頻繁。乾嘉以來金石學大興，清代及第的狀元們樂衷于以自身扎實的書法功底在扇面上寫詩作畫，表現(xiàn)自己的博學多才和顯貴，以此饋贈親朋好友使他們頗感榮耀。這一時期流行的扇面藝術(shù)被稱為“狀元扇”，是清代獨特的文化現(xiàn)象。

扇子本是消暑之物，可與文人士大夫相遇，盈尺之幅便有了大文章。不論是作為扇面山水的創(chuàng)作者、使用者，抑或是觀看者，扇面畫成了他們這些精英階層彰顯身份的代言品，此外，還有隱藏于山水畫面背后的一種文士隱居情懷與高雅風骨。

市井也流行，扇畫收藏成為重要門類

明清時期，書畫扇面已經(jīng)重新成為集實用、工藝和藝術(shù)三重價值的文化物品。尤其是出于著名書畫家手筆的扇面，往往被人們視為罕見的藝術(shù)品加以收藏，在當時也形成了一股扇面創(chuàng)作與收藏的風潮。以至于又出現(xiàn)了大量不裝扇骨純粹供藝術(shù)觀賞的扇面的供不應(yīng)求，并成為一種文化風尚。儼然到了擁有一把，別無所求的狀態(tài)。

折扇至明中晚期，已非貴族士大夫?qū)??！睹茸V》的流傳使扇畫山水進一步在市井階層普及。《名公扇譜》由孫克弘、陳淳、文震孟、吳炳等畫，張成龍選輯，萬歷間武林金氏原刻，計四十八幅，有山水、花鳥、人物等。

在仇英《清明上河圖》和明代佚名《皇都積勝圖》中，我們都可以看到當時市井中折扇盛行的情景，甚至有專門性制作折扇的人員和商鋪。

一把小小的折扇上，可以將名人書畫、名家雕刻、名家做工這些傳統(tǒng)藝術(shù)的精髓凝聚在一起。無論是文人們附庸風雅，還是藏家們拿來把玩，都是一件風流之事。在近年的藝術(shù)品拍賣中，明清、近現(xiàn)代書畫扇面因形式雅致、尺幅袖珍而受到較多藏家的青睞，扇畫收藏也成了書畫藝術(shù)收藏中的一個重要類別，尤其是明清名家扇面一直高價不下。如今藏家對這種“袖中雅玩”的喜愛，絕不亞于當年的沈周、文徵明等文人騷客。?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編輯/余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