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閱讀歷史上從朗讀到默讀的革命

杜恩龍

摘要：從朗讀到默讀的革命是一個緩慢的歷史發(fā)展過程，涉及很多方面，這一革命不是默讀替代朗讀，而是彼此的比例關系發(fā)生了極大變化，朗讀仍然以各種形式存在。本文回溯了歐洲閱讀歷史上默讀代替朗讀的革命，這場革命持續(xù)時間很長，開始于公元4世紀，到9—10世紀基本完成。通過默讀的優(yōu)缺點的分析，指出默讀已經(jīng)成為一種普遍的閱讀行為，但是，各種各樣的朗讀仍然具備重要的價值，值得當代借鑒。

關鍵詞：歐洲閱讀歷史 默讀 朗讀 閱讀速度 共讀

歐洲閱讀歷史上默讀代替朗讀的革命進行回溯，朗讀作為一種主流閱讀方式前后持續(xù)了4200年，而默讀的歷史相對較短，僅僅有1200多年。究其原因，除了人類文字自發(fā)明以來都是有聲音的以外，還有其他原因，比如在歐洲古登堡活字印刷術發(fā)明以前社會識字率很低，圖書總量十分有限，一人朗讀多人聽讀是不得已的一種選擇。默讀取代朗讀成為主流閱讀模式的原因是多樣的，過程是緩慢的，朗讀與默讀不是替代關系，而是并存關系，只是在整個閱讀行為中比例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在歐洲歷史上，發(fā)生了一次閱讀革命，是由朗讀過渡到默讀的革命，是一種閱讀方式大革命，這場革命持續(xù)時間很長，開始于公元4世紀，到9—10世紀基本完成，是一次重要的閱讀革命。

默讀的出現(xiàn)與普及

人類最初的閱讀都是朗讀。語言的發(fā)明早于文字。馬薩諸塞州貝爾蒙特醫(yī)院的神經(jīng)學家特倫斯·迪肯（Terrence Deacon）在1989年發(fā)表的《人類進化》（Human Evolution）一文中主張人類語言已經(jīng)有200萬年的歷史。紐約大學考古學家蘭德爾·懷特（Randall White）認為，人類最早的語言出現(xiàn)在3.5萬年以前。盡管關于語言產(chǎn)生時間的觀點有巨大差別，但是，語言的歷史比文字長很多，這是不爭的事實?，F(xiàn)在看來，文字僅僅有5000多年的歷史。在沒有文字之前，人們口耳相傳，沒有閱讀，閱讀是文字產(chǎn)生之后才有的行為。

從人類發(fā)明的所有文字種類來看，它們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時候，都是有聲音的，都是能讀出聲的，在閱讀時需要發(fā)出聲來。文字是語言的記錄，當然應該是有聲音的。兩河流域的楔形文字、古埃及的象形文字、中國的甲骨文、歐洲的字母文字無不如此。早期的文字口頭特征十分明顯，“在早期社會，書面文字即口頭文字?！薄皬奶K美爾人最初的刻寫板開始，書寫文字的目的就是用來大聲念出，因為這些符號隱含有一種特殊的聲音，這種聲音仿佛就是它們的靈魂?！?/p>

世界上大多數(shù)民族，大概都經(jīng)歷過聽讀的階段。除了文字本身是有聲的這一主要原因之外，還有其他一些原因，比如文字被發(fā)明出來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很多人不識字，只有高級祭司、王室成員、一些專業(yè)抄書人識字，社會上大多數(shù)人需要借助他人的閱讀來享受圖書帶來的知識與樂趣。在蘇美爾人那里，書記員不僅負責書寫，而且負責朗讀?！安蛔R字的上司或贊助人，無論是建筑師、天文學家、商人還是傳教士，都經(jīng)常吩咐書記員讀東西?！?“大約在公元前1300年，古埃及的書記員曾這樣吟誦。在他們看來，‘閱讀’就是‘朗誦’。從有文字記載的大部分歷史來看，閱讀就是說話?！?/p>

書記員的閱讀見證。從“閱讀”詞義上來看，可以看出早期閱讀都是朗讀的情況，埃及語中的“閱讀”就是“朗讀”的意思?！肮虐＜暗拈喿x同樣也是一種口頭行為，具有雙重特征：其一，書寫被認為是視覺語言;其二，所有的閱讀實際上都是書記員兼見證人朗讀的一個過程?！薄巴浪鞑贿_米亞一樣，埃及的書面通信也不是我們今天所知的閱讀，而是一種口頭媒介的正式見證?！嬲男畔⒉辉趯懼ㄐ挝淖值哪喟婊蛘呱菁埿偶?，而是在最終的口頭傳達過程，即由書記員給收信人朗讀信息?！痹趦珊恿饔?、古代埃及僅僅是寫在泥版上、紙莎草紙上的文字是不夠的，一定要配合書記員的朗讀，才可以準確表達意義。這是一種習俗，也是一種通行的做法。對于閱讀書信、文告以及其他政府公文的人來講，書記員不僅是朗讀人，還兼有見證人功能。對于不識字的人來講，文字本身是不重要的，書記員讀出來的才是最重要的，也才是他們想知道的。

在古羅馬社會，盡管文字書寫具有重要的職能，但是“羅馬社會基本上仍以口述為主，依然認為閱讀只是一種附屬技巧，而不是一項主要技能?！?/p>

社會識字率低，圖書總量少，一人朗讀，多人聽讀，為不得已的一種方法，不支持默讀行為。中世紀以前，包括中世紀，社會識字率低，就連王公貴族都目不識丁，被動地聽他人閱讀是中世紀閱讀的普遍現(xiàn)象，同時，貴族不認為有識字的必要性?！笆聦嵣?，希臘的娼妓和許多女奴完全可能識字，而典型的女貴族，也就是經(jīng)常讓女奴為自己誦讀的那些女貴族，卻不識字?！边@樣的女貴族在整個貴族群體中具有代表性，不是個案。

在古羅馬，只有非常富有的人家有少量幾卷書。“從埃及進口的莎草紙主要用于記錄賬目、檔案、正式文件和官方?jīng)Q議的終稿。只有非常富有的人才可擁有完整的莎草紙書卷，收藏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例如，在龐貝和海格立斯（Herculaneum）兩個城市，多數(shù)最富有的人家里也只有幾部書卷，因為當時莎草紙實在太昂貴了?！?/p>

在中世紀的歐洲，擁有圖書是少數(shù)人的特權，一般民眾無法借到圖書，聽他人閱讀可能是唯一的閱讀方式?！霸谥惺兰o的世俗世界中，聚在一起聆聽朗讀也變成必要的日?；顒印Ｓ∷⑿g發(fā)明之前，讀寫能力并不普及，書本仍屬于富有者的財產(chǎn)，為一小撮讀者的特權。雖說這些幸運的主人公偶爾也會把藏書借給他人，但卻只是借給同階層或家族的少數(shù)人。一心巴望熟悉某一本書或某一個作家的一般民眾，其聆聽、背誦或朗讀的機會可能遠大于將珍貴書籍一卷在握。”

公元9世紀瑞士的圣加侖修道院，藏書只有400冊，公元12世紀法國的克盧尼修道院，藏書也只有570冊。致力于創(chuàng)建基督教世界首屈一指圖書館的梵蒂岡，到公元1455年才收集到5000冊書。英國文藝復興奠基人、英國詩歌之父喬叟（約1340—1400），有60本藏書，在當時已算得上不多見的藏書家了。在這種情況下，朗讀有利于圖書效益的最大化。

古代“閱讀”療法是聽讀。閱讀療法歷史悠久，“古時的醫(yī)生甚至會開出‘閱讀’處方，讓病人調(diào)養(yǎng)心神。當然，這類處方幾乎全是要求病人聽別人‘閱讀’的。”聽讀的前提，是由他人來提供朗讀服務。

公共圖書館人聲嘈雜。在默讀未出現(xiàn)或未流行的時代，無論是亞述巴尼拔國王的泥版書圖書館、埃及亞歷山大圖書館、帕珈馬圖書館，還是迦太基、羅馬圖書館，都是人聲嘈雜，讀者大聲朗讀，遠沒有今天圖書館的鴉雀無聲。

默讀的出現(xiàn)。由于朗讀的習以為常，默讀剛開始出現(xiàn)時被看成是一種奇怪的行為。公元383年左右，后來被尊稱為圣奧古斯丁（354—430年）的奧勒留·奧古斯丁當時還是一個青年，是一位拉丁文修辭學教授，在羅馬教書。384年他在米蘭時前往拜訪城市主教安布羅斯（339—397年），他吃驚地發(fā)現(xiàn)安布羅斯竟然讀書不發(fā)出聲音，也就是默讀。這對奧勒留·奧古斯丁來說十分奇怪。奧古斯丁寫到：“他的眼睛掃描著書頁，而他的心則忙著找出意義，但他不發(fā)出聲音，他的舌頭靜止不動。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地接近他，訪客通常不需通報，所以，我們來拜訪他時，常常發(fā)現(xiàn)他就這般默默地閱讀著，因為他從來不出聲朗讀?！睋?jù)《閱讀史》的作者加拿大人阿爾維托·曼古埃爾的觀點，這是西方閱讀史上最早的關于默讀的記錄?！斑@種閱讀方法，這種沉默專注地盯著書頁看的方式，在他的時代仍屬不尋常之舉，因為當時正常的閱讀方式是大聲朗讀。即令默讀的例證在更早前即有跡可循，一直到10世紀時，這種閱讀方式才在西方普及?！?/p>

在公元初年，朗讀廣泛流行，有益于思考和記憶，默讀不為人所知，“由于在紀元之初的西歐國家，人們往往是大聲閱讀，所以當奧古斯丁看到他的老師圣安布羅斯默讀的時候感到很奇怪。文學最初是作為一種記憶手段，幫助人們回憶所聽到的事情。文學文本基本上都是被吟誦或者小聲念出，以便于人們進行思考，更好地記憶，因此，默讀在當時還不為人所知。在琉善、蘇維托尼烏斯、賀拉斯、奧維德以及其他作家的作品里，都證實了在古代默讀是很不同尋常的?！?/p>

其他早期默讀行為。從上文可知，阿爾維托·曼古埃爾不排除有更早的默讀行為。事實上，確實是這樣，默讀的發(fā)生時間要比安布羅斯更早，早在公元前5世紀已經(jīng)有了，要比安布羅斯的默讀行為早700余年，“歐里庇得斯的《希波呂托斯》（Hippolytus）（公元前5世紀）一書寫有這樣的內(nèi)容：忒休斯（Theseus）默讀亡妻的信。阿里斯托芬在《騎士》（Knights）（公元前5世紀）中描寫到，狄摩西尼默不作聲地看著一位預言者送來的書版，其內(nèi)容讓他驚訝不已。普魯塔克在《傳記集》（Parallel Lives）（公元前4世紀）中描述說，亞歷山大大帝默讀母親的來信，他的這一能力，站在一旁的士兵看在眼里，為之詫異?！边@也是有文獻記載的默讀行為，具體到最初的默讀行為究竟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現(xiàn)在已難以考證。不過，總體來講，都是一種非常個性化的行為，而不是一種普遍的行為。

默讀的普及。具體到默讀代替朗讀的時間，學界爭論較多， 新西蘭閱讀史專家斯蒂文·羅杰·費希爾主張是中世紀，但是中世紀前后一千年，具體時間究竟是何時，是開始，還是中間，還是結尾，作者沒有給出確定的答案?！暗搅酥惺兰o，默讀基本上代替了大聲誦讀?！备鶕?jù)加拿大閱讀學專家阿爾維托·曼古埃爾的說法，基本上在公元9—10世紀，默讀得到普及。但是，并沒有代替朗讀。

到了公元9—10世紀，默讀在修道院謄寫房已經(jīng)很普遍了，并且成為一種規(guī)定?！?世紀時，開始有了對在修道院繕寫房工作的抄寫員要默讀的規(guī)定。在此之前，他們在抄寫文本時，通常是以口述或是對自己朗讀的方式來進行。有時候，會由作者自己或一位‘發(fā)表者’來口述這本書。”

由此可以想見，在9—10世紀以前的社會里，朗讀是一種普遍的閱讀方式。

默讀的優(yōu)缺點

默讀讓人更加專注。“在公元2世紀時，希臘天文學家托勒密在《論標準》（On the Criterion）一書中說，有時候，人們要努力專注時，會以默念的方式閱讀，因為發(fā)出聲音會造成分心。”

默讀更加輕松。默讀讓抄寫人員的工作變得輕松許多，“8世紀時，有位不知名的抄寫員在對抄寫工作作結論時寫道：‘沒有人可以了解其中的辛苦。三根手指抄寫，兩只眼睛看。一片舌頭朗讀，渾身都在勞動?！瓕憜T工作時，其舌頭就一邊說著話，清晰念出正在繕寫的文字?！庇纱丝梢韵胍姡x的推廣一定大大減輕了抄寫人員的勞動強度，他們不必再每天口干舌燥了。

默讀讓讀者的閱讀也更加輕松，不再有口舌之勞，為了適應默讀的需要，圖書的文本還專門作出了調(diào)整，“到了10世紀，為了讓默讀者更加輕松，文本（譬如說《圣經(jīng)》的各書）主要章節(jié)的開頭幾行常常用紅墨水寫成，就跟文本以外的紅色解釋文字rubric（源自拉丁文的‘紅色’）一樣。”在朗讀時代，這些內(nèi)容往往不需要特別加以標明。單詞之間的間隔和標點符號也在這個時候漸成氣候。

朗讀過程是由嘴、耳朵、眼睛聯(lián)合參與的過程，默讀讓讀者可以靜靜地理解書中的內(nèi)容，更加專注，而不用再發(fā)聲，減少了口舌之勞累。默讀過程不再有嘴和耳朵的參與，成了眼睛的獨角戲。

朗讀是三維的，朗讀必須發(fā)聲，多了一個信息維度，對于大腦來說既有視覺區(qū)的活動，也有言語運動區(qū)、聽覺區(qū)的活動，而默讀是閱讀的二維時代，眼睛只盯著紙張平面即可。朗讀和默讀對大腦刺激維度和強度都不一樣。此外，朗讀的速度遠遠比不上默讀的速度。

不干擾他人，提高閱讀速度。默讀比較安靜，在公共場所不干擾他人，在圖書館、車站、廣場等場所默讀有利于公共場所的安靜。這也成為現(xiàn)代人的文明習慣。

默讀速度快，朗讀一分鐘一般在200字左右，而默讀一般一分鐘不少于300字，快的可以達到每分鐘500字，甚至可以一目十行，快速瀏覽。朗讀無法做到這一點。

默讀不能多人共讀。由于圖書書頁面積的有限性，只能供單人默讀，不能多人同時共讀一本書，在圖書短缺時代不利于閱讀的推廣，不利于圖書功能的最大呈現(xiàn)。這可能并非默讀不流行的原因。只是從后人的角度來觀察默讀存在這樣的不足。

反對默讀的人。任何一種創(chuàng)新都會有人起來反對，默讀也一樣?！耙恍┙虠l主義者對這種新風潮開始警覺起來;在他們的想法里，默讀讓人可以做白日夢，導致怠惰（懶散之罪、‘午間滅人的毒病’）之危害。但是默讀還引來另一種天主教神父們尚未預見的危害。一本可以私下閱讀的書，一本只用眼睛便能闡述文字意義的書，不必再受到聆聽者當場闡明或指導、非難或?qū)彶椤Ｄx讓書本與讀者之間建立起一種未有他人在場的溝通，并讓讀者單獨得到‘心靈的振作’——套用奧古斯丁的快樂說辭。”對于基督教神職人員來講，默讀可能讓閱讀人浮想聯(lián)翩，走思開小差，甚至假裝閱讀，不能再憑聲音來監(jiān)督和審查他們閱讀行為，也是一個弊病。

各種各樣的朗讀

默讀普及以后，一往無前，持續(xù)發(fā)展，至今天，在圖書館、家里、地鐵等公共場合已經(jīng)有很少有朗讀了。如果在這些場所朗讀，反倒是被大家認為是不正常，有礙公共場所的安靜，是一種魯莽的不文明行為。

一種新生事物出現(xiàn)以后，一般并不會完全取代舊事物，而是共存很長時間。比如，竹簡和紙張共存了將近500多年（公元前2世紀至404年，從紙張發(fā)明開始至桓玄禁用竹簡）。朗讀并沒因默讀的出現(xiàn)而消失，而是一直傳承下來。

作者的朗讀。作者的朗讀，更多情況下具有宣傳推廣性質(zhì)，而不單單是一種閱讀行為。作者朗讀是為了推廣自己的圖書，擴大自己的名聲。同時，朗讀也是一個試金石，可以現(xiàn)場知道讀者對這本書的評價，評估效果，便于自己對作品的調(diào)整和修訂。老普林尼（蓋烏斯·普林尼·塞孔都斯）參加過一場持續(xù)三天的朗誦會。老普林尼認為朗讀可以為作家積累聲望，公開朗讀是作家獲得讀者的最佳途徑，公開朗讀還會激發(fā)讀者購書，等等。公開朗讀不僅僅在羅馬盛行，希臘人也這么做?！捌┤缯f，在普林尼之前五個世紀，希羅多德就在奧林匹克的慶典上朗誦自己的作品。”但是，在6世紀的時候，公開朗讀活動戛然而止。“吾人所知對羅馬觀眾公開朗讀的最后一次描寫，是在基督詩人西多尼烏斯的信中，寫于公元五世紀的后半葉?！?/p>

雖然默讀已經(jīng)成為一種普遍的閱讀行為，但是，作者朗讀還不時出現(xiàn)一些小的高潮，經(jīng)過8個世紀的沉寂，14、15世紀作者朗讀的再次流行就能很好地說明這一點。19世紀作者朗讀又有一個小高潮，甚至有人說，“整個歐洲世界里，19世紀是作者朗讀的黃金時代?！眴疼旁谟⑼醪槔矶烂媲袄首x自己的作品。喬叟還通過朗讀《坎特伯雷的故事》來收集聽眾意見，然后對作品進行修改。莫里哀則喜歡把自己的作品朗讀給自己的女傭聽。

查爾斯·狄更斯喜歡朗讀自己的作品，他也是通過朗讀自己的作品，聽取大家的意見，對作品進行潤飾，也是通過朗讀來評估自己小說的效果。他的巡回朗讀活動很是著名，“第一次廣泛巡回，從克利夫頓（Clifton）出發(fā)，終點是布萊頓（Brighton），包括40多個城鎮(zhèn)做大約80場的朗讀。他出現(xiàn)‘在倉庫、會場、書商處、辦公室、大廳、旅館與礦泉水飲用室’?！?/p>

直到現(xiàn)在，在西方社會作者朗讀自己的作品仍然是一種營銷手段。但是，在中國很少有作者在公開場所朗誦自己的作品，這里面的原因值得研究。

家庭和修道院朗讀。長期以來，歐洲社會在家庭和修道院朗讀是一種社會習俗，也是一種社會風尚。

簡·奧斯汀的家人整日朗讀，或者是父親朗讀，或者是哥哥朗讀，其他人聽讀。在奧斯汀的作品中，到處都是聽讀記錄的痕跡。在公眾場合，一人朗讀其他人傾聽也是很常見的。這是一種娛樂方式，也是教育方式。意大利人、被譽為西方修道院制度的創(chuàng)立者圣本篤（480—547）在其創(chuàng)辦的修道院規(guī)定，修士們在用餐時，要有人朗讀，這是一種制度，被寫入“本篤會規(guī)章”第38條中。這種制度還被其他修道院所借鑒。

在中世紀，英國書面文化被教會控制，即使是社會生活的世俗領域也必須有傳教士參與才能運轉，社會識字率很低，當時連很多貴族都目不識丁。被動地聽他人閱讀是中世紀閱讀的普遍現(xiàn)象。這一過程，實際上也是由一人朗讀多人聽讀的集體閱讀轉變?yōu)閭€人默讀的一個過程。

但是，聽讀者在聽他人讀書時喪失了部分主體性，圖書的選擇、閱讀的停頓、重點的強調(diào)都由不得他。

游吟詩人和說書人的朗讀。世界上很多民族都有游吟詩人，他們到處游走，在寺廟、集市等公眾場合朗讀史詩、講述故事。世界上著名的遠古神話、史詩基本上都是靠游吟詩人流傳下來，如古希臘的《荷馬史詩》，印度的《羅摩衍那》，我國藏族地區(qū)的著名史詩《格薩爾》、蒙古地區(qū)的《江格爾》、柯爾克孜地區(qū)的《瑪納斯》等。游吟詩人是朗讀，也是一種背誦，甚至還伴隨著音樂等。他們走到哪里，說唱到哪里，很多沒有底本，全憑記憶，靠師傅的傳授，也靠自己的發(fā)揮。誰把故事講得更完美、更生動，誰就越受歡迎。他們在前人的基礎上會調(diào)整故事結構和敘述方式，甚至改變故事內(nèi)容，這樣的代代相傳，形成了很多偉大的史詩。

總之，從朗讀到默讀的革命是一個緩慢的歷史發(fā)展過程，涉及很多方面，這一革命不是默讀替代朗讀，而是彼此的比例關系發(fā)生了極大變化，朗讀仍然以各種形式存在。

作者單位：浙江越秀外國語學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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