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豆
燕子的呢喃,擦亮柳枝上萬兩翡翠。樹下,棉桃小口,喚出陽光,喚出流水,喚出棉田里的母親。
這些個母親種進(jìn)田里的蠶寶寶,搖響童年小鈴鐺,啃噬陽光巨大的桑葉。
花瓣兒,飛出七彩小蝴蝶。
被云朵彈撥。被陽光包裹。被月亮一一標(biāo)記。
用一萬句方言,打開棉花的內(nèi)心。高過云天的白,收藏,母親的白發(fā)與汗水;搬運(yùn),蜜蜂和蝴蝶的甜言蜜語;聆聽,閃電的海誓山盟,以及,細(xì)雨的輕挑慢捻。
那些粗布光陰,是花兒堆砌的童年。這個雨絲飛織的夜,被一朵花暖融。
深呼吸,陽光烹煮的味道,母親的味道,土地的味道。
儲蓄并滋養(yǎng),千絲萬縷的光和呼之欲出的愛。
土地和棉花,在我的生命中合二為一。
布衣女子,屬于棉質(zhì)光陰。
別在村莊發(fā)髻的,我生命中的那枚潔白。
記憶深井,抽絲剝繭。
一張笑靨,一串嫵媚,幾粒星子撒著腳丫歡蹦的夏天。
采摘的午后,踩著蟬鳴。一枚火炬,在冒汗的大地上狂奔。
此刻,時光蹲在一隅,靜止不動。涼棚下,大黃狗懶得抬一下頭,將我的輕喚置若罔聞。
小河,微睜惺忪的眼;柳笛,奏響催眠曲;陽光,鼓起腮幫子,吹出白晃晃的云朵兒。
云朵兒晃,云朵兒搖,云朵兒,躍進(jìn)了我的小背筐。
儲存光,儲存愛,儲存暖。年復(fù)一年,母親攢下的那幾朵棉,成了姐姐的紅嫁衣。
一朵離童年最近的花。
這朵花,姓棉。
赤腳的田埂,踏響半川明媚。青露,托起一畦芬芳。
田壟,親切。那是父親寬厚的臂膀,母親慈愛的眼神,被春風(fēng)暖過的笑意。
播種,間苗,初蕾,花鈴,吐絲。
春播,秋收。從一句農(nóng)諺萌生,從幾分薄田長成。
棉花的一生短暫而漫長。
我將自己想象成那朵花。
身上,烙印陽光的胎記。
“彈棉郎,彈棉郎,身背彈弓走四方。”
舊時歌謠。彈著愛,彈著暖,彈響生命進(jìn)行曲。
川渝的麻辣火鍋比較刺激,蘸料就不能再用辣椒“火上澆油”,反而是蒜泥、蠔油和香油調(diào)配的油碟,更清潤去火。很多人第一次去重慶吃火鍋時,感覺油碟特別奇怪,吃起來才發(fā)現(xiàn)的確油而不膩。
聲聲弦音,片片飛花。琴弓,彈撥陽光抒情曲。
一朵花,從此脫胎換骨,像臍帶,拉近父愛與母愛。
彈、拉、壓、疊。彈花匠,延續(xù)一朵花的一生。
這天然的彈奏家,一弦一柱,奏出和諧和富足。
棉花,一朵開在心尖上的花。
那是一間身體的殿宇,一座生命的煤礦,一盞夜晚的太陽。
似花非花,似雪非雪,似云非云。
春花秋月,潮漲潮落。結(jié)繭吐絲。一朵花,焐熱好光陰,紡織好睡眠。
好妝容,是睡出來的。
衣被、口罩,手套、鞋襪。從頭到腳,白天黑夜,我被一朵棉花加持。
所有的美都有期限,所有的花都會凋零在時間的河。
刻進(jìn)身體的那一朵,綻放和盛開將是一生。
在某個潮濕的夜晚,擁著娘的厚棉被。我的夢宛若飛船,向這個永不結(jié)冰的名字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