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迪致(《四川文化報》副總編輯)
三 星堆目前出土文物,多用于宗教、祭祀活動。新發(fā)現(xiàn)的6座祭祀坑,位于1、2號祭祀坑旁。6個相似的祭祀坑,四大兩小,朝向一致,器物掩埋時間差異明顯,不同坑的器物明顯埋藏于不同時期的土層。
帶來的證據(jù),再次指向“燎祭”。
焚燒,沒有在坑里進行。器物有規(guī)律地擺放在祭祀坑中,有序掩埋。下面,小件;中間,青銅容器和面具;上面,象牙。不像倒垃圾,一種主觀的“故意”行為——祭祀。
三星堆文明,在夏朝滅亡后出現(xiàn)。
神權(quán)政體,政教合一。
類似儒家的氏族王權(quán),近乎道家的自然神權(quán)。
聯(lián)合執(zhí)政。由辮發(fā)、笄發(fā)兩個族群。
特征鮮明。3000多年前古蜀國統(tǒng)治階層的縮影。
發(fā)型兩種:“辮發(fā)”,長長的辮子垂在腦后;“笄發(fā)”,頭發(fā)卷起,用笄系在腦后。
梳著“笄發(fā)”的青銅人像,身著華麗的服飾、頭戴鳥頭冠、下穿鳥足褲,手中緊攥一根神秘的樹枝,常常顯示出神秘的氣息,仿佛正陶醉于盛大的儀式中,可能正在從事著宗教活動。
占有神權(quán)??刂浦攀駠说木?,充當(dāng)著人與神靈聯(lián)系的媒介。
梳著“辮發(fā)”的青銅人像,神情閑適、安逸。一個世俗的集團,掌握著政治權(quán)利。
占據(jù)王權(quán)。奴役著古蜀國人的身體,驅(qū)使他們勞作、征戰(zhàn)。
在對抗自然中,中原人書寫“精衛(wèi)填海”“愚公移山”“夸父逐日”等故事。
古蜀國,“靈壽華實,草林所聚。爰有百獸,相群爰處”。和諧的樂土,春耕待秋收,鸞鳥且自歌,居民們怡然自樂其中,自由自在的道家雛形思想開始揮灑,“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古蜀文明誕生開始,地域性格就不斷發(fā)展、衍化。
“三星堆文明”處于亞北方期,伴以突發(fā)性洪水。
在成都平原生活,總是生活在對洪水的恐慌之中。
雖然離開災(zāi)難頻出的岷江河谷,卻沒能擺脫地震洪水災(zāi)難的魔咒。
“水瀉盆底”。一次特大地震、一場巨大洪水,就可毀掉一個文明。
沖積扇的平原,左右堆積改變,使得在遷移過程也左右“搖擺”。
磁極倒轉(zhuǎn)。洪災(zāi)成為文明中心遷移的潛在動因。
古岷江曾在汶川雁門一帶,穿過光光山,并沿今白水河、湔江,流向沱江。
天不助蜀。距今4000年左右,龍門山一帶突發(fā)強烈地震,導(dǎo)致山崩、滑坡,沿今白水河、湔江,流向沱江的古岷江,在峽谷被堵塞,光光山以下成為斷頭河。堰塞湖湖水上漲,在雁門與汶川縣城間的低矮分水嶺溢出,向西南流向汶川縣城與雜谷腦河交匯,形成今日岷江上游的水系形態(tài)。
“天水傾盆”。夏雨集中,盆地四周高、中間低,迫使水系向盆地中心匯集。沖積扇平原上的河流,具有易遷徙性,經(jīng)常改道,一旦遭遇頻繁的暴雨,便成水中澤國,生靈涂炭。
《水經(jīng)注》記載:“漢元延中,岷山崩,壅江水,三日不流?!?/p>
河流改道。原流經(jīng)三星堆的古岷江枯竭。
今都江堰玉壘山出山口水量,急劇增大。
“三星堆人”賴以生存的河流陡然消失,致文明衰落。
一場意外,三星堆崩塌的宗廟,帶走古蜀國的穩(wěn)定。
該向哪里遷徙?
是“副都”金沙城,還是詩與遠方?
繼續(xù)過幸福生活,就該離開。
三星堆銅跪坐人像(三星堆博物館供圖)
倉猝、彷徨、猶豫不定,沒有確定的目的地。古蜀國內(nèi)部出現(xiàn)劇烈的爭吵、對峙,“辮發(fā)”的一支族群,要去“副都”定居,“笄發(fā)”的一支族群,執(zhí)意要向中原遷徙。誰也說服不了誰。
一個已經(jīng)產(chǎn)生階級分化的神權(quán)社會。
古蜀王一如那尊“青銅大立人”一樣,不僅擁有超群脫俗的地位,還在祭祀中負責(zé)祈福、禱告,集王權(quán)和神權(quán)于一身,其他貴族只能在一旁跪著稟告,還有些奴隸只能打下手。
“青銅大立人”本身頭戴高冠,身穿窄袖與半臂式共3層衣,衣服紋飾繁復(fù)精麗,以龍紋為主,輔配鳥紋、蟲紋和目紋等,身佩方格紋帶飾,似乎是具有通天異秉的“祭司”“蜀王”。
受中原文化影響。人面像,又稱“魌頭”?!吨芏Y?夏官》中,就有“掌蒙熊皮,黃金四目,玄衣朱裳……以索室驅(qū)疫”的記載。祭祀時戴或使用面具,進行通靈祈禱是中原傳統(tǒng)。
戈形玉器,祭祀中重要的道具。
“三星堆人”溝通天帝的中介物。
聯(lián)合執(zhí)政,意味著平衡。
平衡打破,就會出現(xiàn)問題。
神權(quán)、王權(quán),終究不能和平相處,必然分庭抗禮。
異曲同工。商朝早期,一個神職集團決定著卜筮權(quán),假借鬼神的意志,聚頂國家的方向,被臣民尊敬、信仰,比商王還有權(quán)力的統(tǒng)治階層。武丁繼承王位后,王權(quán)才慢慢壓過神權(quán)。
大同小異。古蜀國與商王朝。
王權(quán)、神權(quán),互相依存。
對權(quán)利的渴望,注定會讓“兩權(quán)”族群爆發(fā)沖突。
“夏氏遺族”的“笄發(fā)”打破平衡。
《尚書》記載:“成湯放桀于南巢?!?/p>
《淮南子》說:“湯敗桀於歷山,與妹喜同舟浮江,奔南巢之山而死?!薄傍Q條之戰(zhàn)”中夏桀并未死,在數(shù)百精兵護衛(wèi)下,帶著妹喜等妻妾、追隨的“夏氏遺族”,向“南巢”逃竄……
“南巢”,禹夏在成都平原的老家、故地。
《竹書紀年》《帝王世紀》等文獻也說,夏桀主動逃至“巢山”。
《尚書》中《典寶》,今僅存序言。序言說:“夏師敗績,湯遂從之,遂伐三朡,俘獲寶玉。誼伯、仲伯作《典寶》?!比龞Q,屬于九夷之族,隨夏桀南遷,被商兵追上,奪取寶玉。
宗廟禮器。用玉祭祀神祇,可避免水旱災(zāi)害,故稱玉為寶玉。
得知消息,商湯派兵一路追殺。
從夏都斟鄩到成都,“婦好”帶兵的追擊路線,從二里頭南行,越普救關(guān)(今河南省汝陽縣王坪鄉(xiāng)),直抵以盤龍城為中心的湖湘地區(qū),溯江至成都平原,并降服沿途氐諸羌部落……
武丁即位時,古蜀國已在成都平原立國350年左右。
安陽殷墟,世界性的大都市。
青銅器、牛、馬、羊、小麥等指標(biāo),都已進入世界體系。
文明的豐富性,使得文明的界限,變得模糊,富有彈性。
文明中心。成都平原出現(xiàn)早期城市群,原始形態(tài)的刻畫文字、青銅器,“三代蜀王”角逐爭雄局面的結(jié)束,一個植根于社會、又凌駕于社會之上的國家政權(quán)產(chǎn)生。早期的三星堆王國。
擁有強大的力量、遼闊的城域。
武丁時期,甲骨文卜辭中曾多次提到“蜀”。
彭州出土“覃父癸”“牧正父己”銘文的銅觶。
“至蜀有事”。商軍從武漢盤龍城,追至岷江中游的武陽(今四川省眉山市彭山區(qū)牧馬鎮(zhèn)、武陽鎮(zhèn)和成都市天府新區(qū)黃龍溪鎮(zhèn)一帶),進入古蜀設(shè)下的水軍埋伏圈,猝不及防。
商湯聞訊,發(fā)出“征蜀”的“伐岷山”令。
《竹書紀年》記載,夏桀“伐岷山”,稱“岷山道”。秦時李冰守蜀,壅江作堋,多得湔氐之力,開建龍溪、娘子嶺,通往冉駹的山道,又稱“冉駹山道”,即后人所稱“松茂古道”。
“巢山”在哪里?
歷代感念杜宇的詩詞,有上百首之多。
李白、杜牧、李商隱、蘇軾、黃庭堅等,都曾感懷。
曾任成都府安撫使參議等閑職,陸游在成都7年,常在“巢山”吟詩、垂釣、下棋……寫下《劍南詩稿》和《天彭牡丹譜》。
《劍南詩稿》中,有5首關(guān)于巢山的詩,即《巢山》2首和《山居》3首。
《巢山》詩說:“巢山避世紛,身隱萬重云?!?/p>
《山居》詩說:“平生杜宇最相知,遺我巢山一段奇?!?/p>
陸游吟詠的“巢山”,并非合肥巢縣的巢山。
在《天彭牡丹譜》中,陸游開篇就說:“牡丹,在中州,洛陽為第一;在蜀,天彭為第一?!薄奥寤ㄒ娪浻跉W陽公者,天彭往往有之。”歐陽修記載的珍異品種不稀奇,成都彭州全部有。
成都官員,在彭州湔江河谷有山居別業(yè)。
“悔作東吳萬里歸”。陸游堅信自己“前生定蜀人”,稱成都為“吾蜀”,希望在成都終老、長眠。以杜宇自比,也在湔江河谷“海窩子”修“山居”,期許過著“隱士”一般的生活。
彭州至廣漢一帶的湔江,“成湯放桀于南巢”之地,離三星堆很近。
文獻中記載的“南巢”,“夏氏遺族”遷徙到成都平原的聚居地。
夏王朝“南土”的毗鄰區(qū)。“南土”,指今南陽、江漢平原、鄂西北一帶。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南陽目前已發(fā)現(xiàn)夏文化遺址8處,鄂西北和江漢平原發(fā)現(xiàn)夏文化遺址15處……
二里頭遺址出土的大量綠松石,正是來自十堰、襄陽。
地名也是隨著人群的遷徙轉(zhuǎn)移。
跟隨夏桀遷徙的“夏氏遺族”,也將中原的一些山名帶入。
《史記》中,岷山皆作汶山。洛陽附近也有汶山。
洛陽的洛河,古稱雒水,三星堆旁的鴨子河,古名正是雒水。
廣漢,一直就有“雒城”之名。
三星堆一帶的“洛”字,在《山海經(jīng)》中已有記錄。
漢語中記載的“雒城”,西漢時期即已存在。
洛水,亦作雒水?!稘h書》廣漢郡雒縣條說:“章山,雒水所出,南至新都谷入湔。有工官。莽曰吾雒。”雒水,即今石亭江,與湔江、綿水,同為沱江三大主源之一。
原洛水應(yīng)從羅浮山沿著龍泉山,一直流到樂山?!皹贰痹谒拇ㄔ捓镆沧x“l(fā)uo”,沿途頗多帶“l(fā)uo”音的地名,羅江、雒城。洛水改道涪江,是因大洪水,也或大禹治水,“東別為沱”。
湔江,今又稱青白江,即今流經(jīng)三星堆遺址旁的鴨子河,古稱雁江。伊、雁二字,上古音為鄰紐旁對轉(zhuǎn),音本相近?!秶Z》里的伊水,應(yīng)視為今三星堆遺址旁鴨子河的古稱。
在公元前1100年左右,成都平原斷斷續(xù)續(xù)迎來一批批遠方的“親戚”“游子”,有從祁山道、古陳倉道南下而來,也有逆長江而上、經(jīng)嘉陵江北上,夏桀在位時的“夏氏遺族”。
同宗同源。共同祖先的古老記憶。
古蜀文明跨出成都平原。大禹率領(lǐng)的“北漂大軍”,懷著對遠方的向往,背井離鄉(xiāng),于4000多年前,翻過茫茫岷山、龍門山,沿著奔騰的岷江河谷,來到有黃河的河洛地區(qū)定居。
大禹世系與古蜀人同出一脈。
商滅夏,直接搗毀一切宗廟、墓葬、宮室、為夏朝歌功頌德的檔案。攻克王城,搗毀一切、寸草不留。那個時代的行為準則。陶寺遺址貴族女子,被石峁人用牛角插入下體,折磨而死。
前朝的“夏氏遺族”,自然要被驅(qū)逐、流放。
夏朝剩余勢力除留居中原,分裂成三支。
一支,逃亡到北方荒漠,與當(dāng)?shù)?/p>
諸族融合,最后成了威脅中原王朝近2000年的匈奴民族。因與北方民族混血,越來越與中原民族隔離,過上游牧生活,一直被當(dāng)作異族,視為死敵。
生活在河套一帶,稱為南匈奴。
留居漠北(又稱嶺北),稱為北匈奴。今俄羅斯、蒙古國、中國、哈薩克斯坦等國。
司馬遷同情這支夏氏遺族,考證出匈奴是夏后氏一支。遇到英明神武的漢武帝,匈奴主力被徹底打殘,消失在北方,成為蒙古人來源,千年后再來,打到歐洲多瑙河邊。
一支,被招安的夏后氏部落,接受商湯冊封,領(lǐng)地在杞。商湯需要這面旗幟,繼續(xù)祭祖大禹王,安撫天下,以示道統(tǒng)。
一支,既不去北方,也不留在中原。
繼續(xù)往南,追隨夏桀,流放到成都平原,做遺民也要保持夏氏貴族姿態(tài),不食商粟。
夏桀已到“南巢”的消息,不脛而走。
有部分族人,沿著長江流域一路往西,一路走,一路散。
多年艱辛跋涉,歷經(jīng)萬難才到成都平原。
來自“洛陽”的“雒城”。夏桀由洛陽遷往湔江河谷故地“巢山”時,看到三星堆一帶的地形地貌與二里頭斟鄩出奇相似,就毫不猶豫地在這里建立了一個行宮。
“越南蜀朝”的首都,稱為“螺城”,螺字古音與“雒”亦頗相近。
“夏氏遺族”本著墾荒,帶來種子和農(nóng)耕技術(shù)。
中原的手工技術(shù),特別是青銅的冶煉鑄造技術(shù)。
還帶回大量史料記錄、科技文獻……
按照《竹書紀年》等文獻記載,夏桀在位51年,以斟鄩為都31年,“流放南巢”20年。根據(jù)對甲骨文的釋讀,夏桀在湔江河谷“南巢”生活的時間更長……
定都三星堆的古蜀國進入全盛。
富裕、安穩(wěn)的成都平原,吸引不斷南下的“夏氏遺族”。
相當(dāng)于“海外游子”,漂泊千年后疲憊的回到“故地”。夏桀在位時的“夏氏遺族”,一支已經(jīng)融合中原各族生命基因,跟隨夏桀遷徙的夏朝遺民,帶回中原的政治遺產(chǎn)、先進文明。
沒有文字記載,主要因時代久遠,夏朝文字成為天書,沒人能看懂。
二里頭文化中有文字,也有符號,合稱為字符。陶字符在河南一系列遺址均有發(fā)現(xiàn),基本字符形不少于64種。二里頭文化骨刻字符與陶刻字符之間具有相似性,屬于同一系統(tǒng)文字。
故鄉(xiāng)的古蜀國表示歡迎。
“北漂大軍”后裔的“夏氏遺族”,帶回中原民族神秘、虔誠的祭祀儀式,用青銅為古蜀國鍛造出一種虛無而神秘的力量,被“三星堆人”,虔誠地全盤接受。
讓“夏氏遺族”擔(dān)當(dāng)起古蜀國的巫師“笄發(fā)”,取代本土巫師。
祭祀坑中,“辮發(fā)”銅像的數(shù)量,遠遠超過“笄發(fā)”銅像。
數(shù)量與權(quán)力的分享,聯(lián)系不大。
青銅人像中,有4個戴著黃金面罩,代表著兩個階層簽下協(xié)議。
青銅時代,青銅固然珍貴,黃金更為貴重。4個青銅人像,代表古蜀國的最高權(quán)力。兩個梳“辮發(fā)”,兩個梳“笄發(fā)”,數(shù)量恰相等。制作者在刻意維持兩種力量的平衡。
在出土的一把金杖上,刻著一幅神秘的圖畫:4根羽箭平行射穿兩顆人頭,箭頭分別穿入兩條魚的頭部,箭尾是兩只展翅的飛鳥。兩顆人頭,代表著梳“笄發(fā)”和梳“辮發(fā)”兩個階層。
魚和鳥,各自圖騰。
羽箭,相當(dāng)于誓言。
“辮發(fā)”“笄發(fā)”刻下的契約,代表著莊嚴和肅穆的誓言。
一場分道揚鑣的“燎祭”。
盛大、闊氣而又凄涼、無奈。
大量砸碎的祭器、絲綢燃燒,文獻里記載的“燎祭”“瘞埋”?!叭嵌讶恕闭J為祭祀祖先,需把奉獻的祭品焚燒,神明才能享用,只有把祭品打碎埋到地里,才能誠心誠意獻給祖先。
自魚鳧王時代起,上至王族,下至庶民,漸漸形成燒祭的祭祀模式。將先人的東西,或器物,以焚燒的方式燒給先人,集中掩埋,進行高規(guī)格的祭祀。飄到天空中的煙,便可以被天神聞到;埋入地下的祭品,可以被地下的神摸到。時至今日成都平原城鄉(xiāng)在祭奠去世之人時,還會使用焚燒的方法,傳承時年的“燎祭”。
三星堆玉凹刃鑿(三星堆博物館供圖)
祭祀時,為彰顯神王的威嚴、營造肅穆的氛圍,大量采用象牙作為祭祀主祭品。
隨著青銅器水平逐漸提高,大型牙璋和青銅祭品,才慢慢取代象牙作為主祭品。
國家大事祭祀,古蜀國物產(chǎn)豐饒,“不差錢”。
場景“奢侈”。
臨走時,把放在神殿中的主要神器、祭器,搬到三星堆前的廣場,對著西北方神山中的天神祖先,舉行最后和最大的祭典。佩戴“三金”的祭司主持祭祀活動,命人們將五谷投入坑中,覆蓋在玉器、錢貝之上,投入火把進行燃燒。等到坑里的火焰熄滅,象征王權(quán)的各種青銅器進入輸送程序,輸送方法是“摔”。
摔,與焚燒類同。青銅器不易焚燒,將青銅器進行毀損,充分表達祭送的態(tài)度。還要奉獻紡織品,將各種紡織品鋪蓋在青銅器上,再一次舉行焚燒儀式。焚燒過程中,祭司手舞足蹈與各方神靈進行溝通,確保過程順利。
有序地埋藏于統(tǒng)一挖的祭祀坑中,表示送到天上和神界。
與此同時,將金庫里搬出來的象牙投入火中。
象牙,國庫儲備物質(zhì)。金庫里,有錢貝、黃金、青銅、象牙。
“三金”,祭司的“標(biāo)配”。
祭司,人與神對話的翻譯,能聽到神的話,并把神說的事翻譯給人聽,也能將人的話翻譯給神聽,地位僅次于國王。祭司左手拿根金手杖,右手拿黃金“太陽輪”,臉上帶著金面具。
黃金“太陽輪”,古蜀國最高級別的祭祀用品,由太陽、4只火鳥組成。鳥最接近太陽,是太陽與人之間的聯(lián)絡(luò)員、火飛到空中聚集一起化成的神靈,4只火鳥代表東南西北四方天空。
神杖全被黃金包裹,熠熠生輝,上面還刻有鳥、魚、人3組圖案。鳥,天空;魚,地下;人,人間。祭司上通天,下通地,中間通人間。在古蜀國,國王負責(zé)管理,祭司負責(zé)溝通。
黃金屬于神,由祭司佩戴,青銅屬于國王。黃金太陽輪,代表黑夜中沉睡的太陽,統(tǒng)治人們的精神;青銅太陽輪,代表白天照耀大地的太陽,統(tǒng)治人們的肉身。
青銅太陽輪以“五星”為基本設(shè)計格局,鑄造得霸氣十足。
大坑挖好,散發(fā)著泥土的味道。
前來的臣民,會從懷里掏出各種各樣的玉器,有的隨身攜帶,有的從家里帶來,把美玉先拋進坑底,為先祖?zhèn)儙ヒ环菪囊?。先是貴族們往坑底奉上美玉,其次是平民往坑里拋灑貝幣。沒有美玉,只奉上一些錢貝托先王帶給先祖。
待眾人拋完玉器和錢貝,祭祀活動第一輪開始。
等到火焰熄滅,對先祖的祭祀完成。
最后,祭司將自己的“三金”也投入坑中,令眾人回填覆蓋……
帶上兵器、日常用品,逐漸往“副都”轉(zhuǎn)移。
大多數(shù)人遷到金沙城,開始“十二橋文化”占統(tǒng)治地位的開明王時期。
小部分人留在三星堆,一直守護著自己的家園。
盛大的祭儀不見,青銅人不見,金玉不見……
留下一片荒涼。
類似的祭祀坑,前后8個以上。
坑口大小不等,祭品多少不一。
獨特的祭祀現(xiàn)象。有點像交接儀式一樣,新王登基或新的一個王朝誕生,會把前一個王朝的東西,從宗廟里面或是主廟里面請出,埋進坑里;然后,自己再造一套,繼續(xù)放進宗廟里面。
以此類推,一代、二代、三代、四代……
連“辮發(fā)”“笄發(fā)”的“分家”,也同樣如此。
因水而斷。在三星堆前已經(jīng)消失的還有,新津?qū)毝粘?、郫都古城、都江堰芒城、溫江魚鳧城等,這5座古城同在成都平原核心地帶,同在岷江中游,沿江分布,平均距離不超過30公里。
世界古代文明發(fā)展史上“第一黑暗時期”。
三星堆銅鳥(三星堆博物館供圖)
毀于一旦。以西亞幼發(fā)拉底河、底格里斯河為代表的兩河流域文明、尼羅河流域文明、印度河流域文明以及歐洲等地區(qū)的古文明,幾乎都在4300年前左右,出現(xiàn)同步的中斷、衰落。
第一輪人類文明瑰麗輝煌的篇章。
戛然而止。宏偉的古城消失。
張冠李戴。公元前1260年,三星堆文明毀滅。在《竹書紀年》中稱為“益干啟位”,在《左傳》中稱為“后羿代夏”。將神話“后羿射日”的發(fā)生地,由河洛之間“轉(zhuǎn)場”到成都平原。
金沙文明崛起?!吨駮o年》中,稱“夏啟殺益”,《左傳》中,稱“后杼復(fù)國”,更是“黑白混淆”,把夏啟繼位、少康復(fù)國,“穿越千年”到春秋時期……
維系社會穩(wěn)定、增強社會凝聚力。
手工業(yè)生產(chǎn)服務(wù)于宗教信仰,統(tǒng)治階層將社會財富用于祭祀活動。
祭祀告別儀式后,“辮發(fā)”與“笄發(fā)”分別踏上旅途。
遷移過程中,“辮發(fā)”族群遷到成都金沙,“笄發(fā)”族群遷入陜西寶雞,“投親”隨大禹治水的“北飄大軍”,已在甘肅天水定居的柏灌遺民,這就是周人。
寶雞的一些出土文物,證實與古蜀國的親密關(guān)系。
遷到金沙的“辮發(fā)”族群,開拓創(chuàng)新,奮發(fā)圖強。
如同父與子,一脈相承。
“十二橋文化”,繼“三星堆文化”后,古蜀文明發(fā)展史上的又一次高峰。
寶墩、三星堆、金沙城,古蜀文明的三部曲。
無縫對接。三星堆被洪水淹沒,政治中心轉(zhuǎn)移到金沙城。
改朝換代?!案倍肌弊儭笆锥肌薄?/p>
相距不過40多公里。遷都過程中,聯(lián)合執(zhí)政平衡被打破,“辮發(fā)”族群取代“笄發(fā)”族群,一家獨大。金沙遺址中,梳著“笄發(fā)”的青銅人像不見,只剩下“辮發(fā)”銅像。
真相大白。出土的一條金腰帶上,同樣有人頭、魚、鳥、羽箭。不同的是,人頭圖案卻從兩顆變成了一顆。權(quán)力擁有的兩者間,一個消失、衰落,一個成為古蜀國真正的統(tǒng)治者。
王權(quán)擁有者們繼續(xù)掌握古蜀國的王權(quán),還得到神權(quán)。
出土一個小銅立人,梳著跟三星堆出土的青銅像一樣的辮子,腰間插著一根短杖。頭上戴著象征著太陽的高冠,手卻像青銅大立人一樣無限夸大舉在胸前,依稀有“笄發(fā)”銅像的影子。
神權(quán)與王權(quán)之爭,“辮發(fā)”勝出。
“辮發(fā)”族群遷到金沙,“笄發(fā)”族群遷入陜西寶雞。
廢棄“舊都”三星堆,來到“新都”金沙城。
最終成為古蜀國世俗世界與精神世界的唯一主宰者,將金沙城重建成一個堪與三星堆媲美的國度;遠上陜南的“笄發(fā)”族群,命運多舛,在異國他鄉(xiāng),必須重新取得耕地、河流、青銅,甚至是強大的周王朝信任。與已經(jīng)先到,曾參與過武王伐紂,后又神秘消失的巴人不期而遇。
巴人的發(fā)源地在三峽地區(qū),商朝早期就向四方擴展。
向北來到寶雞,向西到成都平原。
向北遷徙的巴人,翻越到陜南的城固、洋縣地區(qū)。
被殷商軍隊打敗,又分成兩支。
一支,沿嘉陵江南下,進入長江流域,與三峽西進的巴人會合,進入成都平原,開枝散葉,共同建設(shè)三星堆、金沙城。一支,順著嘉陵江北上,到鳳縣一帶暫住,逐漸發(fā)展壯大,又翻越秦嶺,在渭水以南的清姜河流域定居。遷徙的路線同故道(周道、陳倉道)一致。
在渭水河畔,這群頑強的“三星堆人”,建立“弓魚國”。
一個活在過去的“故國”。
對三星堆有著無限追憶、緬懷的王國。
弓魚文化,“三星堆文化”的非典型、不完全延續(xù)。
杜宇已進入以農(nóng)業(yè)為主的時代,開明成為拓地千里的強國。
鼎盛熱鬧。開明王曾先后舉行過兩場重大的祭祀活動。
第一場。在今天的三星堆遺址地舉行,祭祀亡靈,留下1、2號祭祀坑中的一個?!妒裢醣炯o》所稱的開明,即為繼承三星堆王朝而得,義為“太陽家族”。
第二場。正式遷都成都城西的金沙城,真正的改朝換代,“副都”變成“首都”,進一步確立開明王“一統(tǒng)天下”的地位,舉行一場盛大的祭天儀式,留下1、2號祭祀坑中的另一個。
“復(fù)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
兩次盛大的祭祀儀式,《左傳》留下了12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