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極且真摯地愛這個世界
——讀《第一人稱單數(shù)》

撰文_重木

在他70 歲時寫的《第一人稱單數(shù)》里，我們再次見到那個寫《挪威的森林》時的年輕作家，通過干凈利落的故事療愈著現(xiàn)代都市中迷惘的個體心靈。

在大多數(shù)人的印象里，村上春樹似乎永遠是不老的，而導致這一印象的原因，或許是他的小說。在他的小說中，少男少女們的情愛糾葛、苦惱，少年的成長與苦澀以及人生中的偶然、恍惚和遺憾等主題層出不窮……恰恰是這些似乎“永遠年輕”的氣質(zhì)以及其小說特有的風格，讓我們對村上春樹產(chǎn)生了一種似乎“永遠不老”的感覺。

而該部小說集，更是如其所言的“再一次站在最初的位置上，迎接全新的挑戰(zhàn)”?！兜谝蝗朔Q單數(shù)》共收入8 篇小說，它們在某種程度上都分享著相似的敘事結(jié)構(gòu)，即以第一人稱“我”的視角出發(fā)，回憶往事。這些往事大都被遺忘了，只因某些意外才又重新想起。正如村上在第一篇《在石枕上》開頭所寫的：“我要寫的，是一個女人的故事。不過，我對她的了解幾乎可以說是一點也沒有，就連她的名字和長相也想不起來”。

恰恰是因為記憶的模糊，才導致回憶充滿了曖昧和某些不可見的內(nèi)容，于是驚詫的瞬間便頻繁出現(xiàn)。這些奇異之事或相關(guān)經(jīng)歷在當時或許看來無足輕重，因此并未在記憶里留下過深的痕跡。但在回憶時，它們卻重新顯示出新的面向，從而讓作為回憶者的“我”感到生活表層下的波瀾，以及人生中充滿的種種意外與偶然。

在《奶油》中，“我”被一個不是很熟的女生邀請去聽她的演奏會，但按照邀請函上的地址尋找卻是一處深山?！拔摇庇X得自己被戲耍了，但也恰恰是在下山途中遇到了一個陌生老人，以及和他的一席對話，讓整個看似無趣且毫無意義的故事出現(xiàn)轉(zhuǎn)折。并且更重要的是，讓“我”在這個原本糟糕的午后，靈光乍現(xiàn)般地意識到關(guān)于人生和生活的某些真諦。正是這些“靈光”時刻，讓這些原本看似稀松平常且樸實的故事顯露出深藏其中的寶藏。

區(qū)別于村上此前的“第一人稱”故事，《第一人稱單數(shù)》里的作品大都采取倒敘的回憶模式，從而使得故事事先充滿了一股結(jié)局早已注定的宿命感。而這恰恰是我們回憶的特定運作方式，村上企圖對抗的也恰恰是這一看似無法扭轉(zhuǎn)的既定性，從而對生活中匆匆而過的時刻注入更多目光，并由此發(fā)現(xiàn)在時間之流中，人們曾經(jīng)被賦予的另一種可能。

在《和披頭士一起》中，有兩個女孩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連自身都無法意識到的印痕。一個是在走廊抱著披頭士唱片的長裙女孩，另一個則是后來戀愛的女孩。多年后，“我”偶然在東京街頭遇到女孩的哥哥，他告訴了“我”女孩自殺的悲劇。恰恰是這一個偶然，仿佛是人生之神希望由此向他透露些什么，但他始終無法參透。正如村上在小說中所寫：“那不是普通的閑談，其中含有某種暗示——某種類似于人生活于世的意義之類的暗示。但追根究底，這暗示不過是在偶然之間湊巧發(fā)生的?！?/p>

村上在小說中企圖展現(xiàn)的，或許是他在這個年紀感受到的“人生之謎”：沒有什么是可以事先知曉的，無論是其給個體帶來的影響，還是在關(guān)于人生和生活的某種真理上，我們都迷茫且一無所知。普遍性的迷思，我們難以勘破，而偶然性或許更加撲朔迷離，但似乎正是因為這一未知所引起的恐慌、焦慮和憧憬，才構(gòu)成了人生豐富多彩和值得過的理由。

在《養(yǎng)樂多燕子隊詩集》中，村上春樹親自出場，回憶著自己一直以來對棒球的喜愛，以及在看棒球途中所寫的一部詩集。在這篇小說中，我們似乎無法也不必企圖去分清哪些情節(jié)是“真”，而哪些情節(jié)是“假”。因為無論如何，它們都有可能是人生中的一束支流。對于他人來說，無論是對爵士樂的愛好，還是對棒球的癡迷，可能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但恰恰是這些小事，讓原本并無意義的生活充滿樂趣。

正如村上在《狂歡節(jié)》末尾所說，這些或許只是“走了點彎路的插曲，就算它們不曾發(fā)生，我的人生大概還是和現(xiàn)在一樣，幾乎不會有什么變化”，然而真正讓這些“插曲”充滿生機和對人生有了新的意義的，恰恰是對“它們的回憶”。是回憶賦予了那些早已被遺忘的“彎路插曲”光芒，而之所以回憶能具有如此大的力量，也正是因為我們意識到自己“老之將至”。

“回憶”在村上的小說里，幾乎成了一種對抗成長、世故、衰老和死亡的武器。即使是那些處在人生最繁華時期的少男少女們，似乎也在回憶的耽溺中品味著愛情的飄忽、人生的無常以及個體存在的虛無。

遺憾是組成生命的重要部分，就如《品川猴的告白》中那只無法向自己所迷戀的人類女性表達愛意，而只能偷走她們名字的品川猴。人生的空虛需要愛來填滿，但愛似乎卻又總是轉(zhuǎn)瞬即逝且無法持存。因此越來越像人的品川猴才會意識到，孤獨和寂寞不可避免，感受到愿而不得的痛苦。《品川猴的告白》和《狂歡節(jié)》構(gòu)成了小說集中最熱烈的部分，在欲言又止和節(jié)制之間，我們看到那些自始至終貫穿于村上小說中的主題，以及他對于個體存在于世所必然遭遇的危機的理解。

或許這也是村上仿佛“永遠也不老”的原因。他不像白先勇筆下那個如幽靈般的尹雪艷，淡漠地旁觀著塵世中貪嗔癡者的沉溺與無法自拔，而是始終積極且真摯地“愛這個世界”。在他70 歲時寫的《第一人稱單數(shù)》里，我們再次見到那個寫《挪威的森林》時的年輕作家，通過干凈利落的故事療愈著現(xiàn)代都市中迷惘和虛無的個體心靈。

《第一人稱單數(shù)》作者_[日]村上春樹出版社_磨鐵文治圖書·花城出版社譯者_燁伊

村上春樹全新短篇小說集，8 篇第一人稱敘事小說，題材視角各異，結(jié)合了短歌、散文、音樂與小說，重現(xiàn)村上式青春物語。再不相見的男女、名為村上春樹的角色、偷人姓名的品川猴、夏日氣息與搖滾樂……當世界不斷變遷，唯有故事留住剎那光景。

書摘精彩

喜歡一個人啊，就好比得了什么不在醫(yī)保范圍內(nèi)的精神疾病。

——引自章節(jié)：在石枕上

我們的人生中，有時是會發(fā)生這樣的事，無法解釋，也不合邏輯，卻唯獨深深地攪亂了我們的心。這樣的時候，大概只有什么也不想、什么都不考慮，只有閉上眼睛，讓一切過去，就像從巨大的浪濤之下鉆出去一樣。

——引自章節(jié)：奶油

我可以肯定，那音樂觸及了靈魂深處的核心。它能讓人體會到，自己身體的構(gòu)造在聽到它的前后有些許不同——世上確實存在這樣的音樂。

——引自章節(jié)：查理·帕克演奏波薩諾瓦

在某種意義上，夢想的消逝恐怕比生命本身迎接死亡更讓人難過。

——引自章節(jié)：和披頭士一起

魯賓斯坦的彈奏不會竭力揭下人們頭戴的面具。他的鋼琴如風，在面具和真容的罅隙中輕柔優(yōu)雅地拂過。所謂的幸福往往是相對的。醫(yī)學是信仰，向光而行。陶勇醫(yī)生袒露從醫(yī)心路歷程，以醫(yī)者和普通人的雙重視角觀照當下，記錄工作和生活中的平凡故事，解答在祛魅時代如何接納真我，自造人生。書中首次收錄作者和讀者的來往信件，以及漫畫家林帝浣繪制的數(shù)十幅暖心治愈插圖。

——引自狂歡節(jié)

《自造》作者_陶勇出版社_湖南文藝出版社

《陪花再坐一會兒》作者_周華誠出版社_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一本令人心生寧靜和喜悅的美好之書。耕作，山居，鄉(xiāng)味，草木，故人……這是故鄉(xiāng)的風景，也是我們向往已久的生活。全書分“落花”“山色”“會飲”“上座”四輯，探尋鄉(xiāng)間萬物獨有的詩意。無論你此生走得再遠，故鄉(xiāng)風物都在療愈你的心。

《夢?！纷髡達[德]妮娜·喬治出版社_春潮|中信出版集團

繼感動多國讀者的《小小巴黎書店》之后，作者的全新小說。我們都會好奇，在彌留之際，我們或我們愛的人，會經(jīng)歷什么？無與倫比的情感描寫讓妮娜的作品從流行治愈小說中脫穎而出，詩意的文筆營造出如夢似幻的氛圍，讀來引人入勝。

悅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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