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乃文化之源

覃仕國

《水：中國文化的地理密碼》

作者：【英】菲利普·鮑爾

出版社：重慶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1年10月

水，是生命之源，這是毋庸置疑的。我們身體大部分都是水，占比達到70%;一個人不吃飯可以堅持一個星期，但是不喝水只能堅持三天……

當然，這都是常識。英國著名科普作家——英國皇家化學學會會士菲利普·鮑爾在《水：中國文化的地理密碼》一書中展現(xiàn)了另一面，水不僅是生命之源，也是文化之源。

水對人類如此重要，顯然也深深地影響了我們的思想。正如有學者指出的那樣，水是打開中國歷史和思想寶庫的鑰匙，人們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通過水這一媒介來講述我們國家的政治史和文化史。無論是民間信仰，還是在官方正史中，水在中國神話中都占據(jù)著核心地位，身邊的一條河流、一座湖、一眼泉水，似乎都與某個傳說或神靈有關(guān)。正如很多人所認為的，黃帝在黃河中游建立了中華文明，但同時，他更像一位“水神”，可以翻云覆雨。

值得注意的是，在中華文化里，水的本質(zhì)中蘊含著一個非常有啟發(fā)性的信息，那就是社會的穩(wěn)定性依賴于對水的控制：疏導(dǎo)它、安慰它，使得它有序，變“好”。這樣一來，對水的治理就變成了一個道德問題：一個成功的控制系統(tǒng)不僅有效，而且具有典范性，負責這一戰(zhàn)略的人展示了其統(tǒng)治權(quán)。所以《孟子》中說，“當堯之時，水逆行泛濫于中國，蛇龍居之……使禹治之”。后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有了大禹治水作為功績，他贏得了“家天下”的政治遺產(chǎn)。

水能夠代表人類本性與命運的變遷，它的這一能力在中國古典詩歌中得到了傳神的表達。“詩仙”李白、“詩圣”杜甫就被稱為“江河詩人”，留下了大量關(guān)于江河湖海的膾炙人口的千古佳句。李白是偉大的浪漫主義抒情詩人，其情緒的變化有時起伏急驟，往往是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的無縫銜接，讓人目不暇接，給人變幻莫測之感。而流水的變動性正好成為這種感情的對應(yīng)物，因此，李白在抒情時常常運用流水的意象。宋朝著名詩人黃庭堅認為杜甫的風格本身就體現(xiàn)了水的特點，認為其詩“平淡而山高水深，似欲不可企及。文章成就，更無斧鑿痕，乃為佳作耳”。平靜下有激流，這是杜甫的詩留給我們的深刻印象。

一個有意思的現(xiàn)象是，《水：中國文化的地理密碼》是一位外國友人在研討水與中華文化關(guān)系。究其原因，是我們長期浸潤在固有思想環(huán)境里，反而在感覺上有點遲鈍，想不到對其進行系統(tǒng)的研究與探尋。作者以一個旁觀者的視野來看“水”，一些觀點就極具啟發(fā)意義。比如，作者將“水”與中國關(guān)于“陰陽”的辯證思想進行了巧妙論述，認為男性代表山，山是永恒的，象征著空間;女性代表水，水是多變的，象征著時間。山往高走、水往低流，但它們又彼此依存。河流始于山脈，又塑造著山脈，這非常完美地詮釋了男性與女性間的相處之道。

令讀者意外的是，菲利普·鮑爾對水和中國繪畫的深厚淵源也有深入思考。他認為，對于中國畫來說，水是不可或缺的因素，但又是最難畫的部分之一，因為流水中不應(yīng)存在讓人分心的事物，必須一氣呵成。菲利普·鮑爾引用《芥子園畫傳》中的一段論述，要做到“斷而不斷”，即必須“筆斷氣不斷，形斷意不斷，若神龍云隱，首尾相連”。外國作者這種深刻的洞察力，讓我們這些地道的國人也感到汗顏，同時也倒逼我們?nèi)ミM一步體悟、傳承、宣介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

（編輯 邢多多1048572239@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