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上的“鄉(xiāng)村生活”

楊黎明

我理想中的完美住宅，得有幾個重要元素：有一個偌大的陽臺，和一個寬敞的書房，以及敞亮的玻璃窗。歷經(jīng)千辛萬苦，我終于擁有了這樣一套房子，滿足了我的所有理想需求。我尤其喜歡那個“特大號”的陽臺。

陽臺坐北朝南，陽光充足。我在陽臺上來回踱步，琢磨著如何充分利用這個陽臺，讓它的價值最大化。思來想去，我最終決定，將它變?yōu)橐粋€綠色小菜園。正好，妹夫要從老家過來，于是我叮囑他從老家?guī)┎搜砘蛘呤卟朔N子過來栽種，有苦荬菜秧、地瓜秧、黃瓜秧、金瓜秧、白菜籽等蔬菜種子，令我頗為興奮。我網(wǎng)購了花盆，還從社區(qū)周圍的地里挖來了大量泥土，一袋一袋從一樓搬到五樓。身體雖然勞累，但我不亦樂乎。每個花盆種上一株菜秧，然后再一排排擺放整齊。當我忙完站起身來，俯瞰這些排列整齊的蔬菜時，心里美得就像一位將軍在閱兵。

我每天都以一種初戀般的熱情，殷勤地侍候著這些秧苗。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它們，生怕它們受到一點點傷害。忙起來時，我可能會忘記吃飯，但一定不會忘記給這些菜苗施肥澆水。我對它們的愛，不亞于一位母親對自己孩子的愛。每次出差在外，我總是會情不自禁地牽掛和想念它們，就像一位母親牽掛家中的孩子;每當看見秧苗長高了，心里那種美滋滋的感覺，不亞于一位母親看見孩子漸漸長高。在我辛勤地侍弄下，那些蔬菜一天天長大。不知不覺間，豆角和四季豆的藤蔓爬滿了陽臺的圍欄，開出一朵朵紅白相間的小花，看上去真的很美。這些花朵，不僅美在我的眼里，更是美在我的心頭。我知道，它們正在用自己的芬芳來回報主人的關(guān)愛。我也美美地享受著，這種“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喜悅和回報。

從書房推開玻璃門，便進入了我心愛的菜園。每當我伏案工作累了時，總會情不自禁地站起來，緩緩地推開落地玻璃門，這時迎面而來的，不僅有明媚的陽光，還有各種蔬菜吐露的生機。我端詳著那些翠綠的蔬菜，欣賞著它們欣欣向榮的生命，就像一位母親溫情地看著茁壯成長的孩子們在嬉笑打鬧，心里不免樂呵呵地笑開了花。不知不覺間，身上的疲倦早已煙消云散。

耕種這個菜園，不僅為了能吃上自己親手栽種的綠色蔬菜，其實更是為了寄托自己心中的一種情懷，一種關(guān)于土地和鄉(xiāng)村的情懷。每當我走進這個陽臺菜園，便是從一種生活，步入另外一種生活。確切地說，是從城市生活，步入一種人工模擬的“鄉(xiāng)村生活”。是的，土生土長于農(nóng)村的我，一直有揮之不去的鄉(xiāng)村情懷，以及解不開的土地情結(jié)。18歲那年，我平生第一次出遠門，到省城去求學。這是我第一次離開生我養(yǎng)我的鄉(xiāng)村，也是第一次離開供養(yǎng)了我家祖祖輩輩的土地。對于農(nóng)村的孩子來說，離開鄉(xiāng)村，便代表著出息。如果畢業(yè)之后，能落戶于他鄉(xiāng)，并娶妻生子，成家立業(yè)，這在鄉(xiāng)親們的眼里，那可是十足的成功。

轉(zhuǎn)眼間，我已離開家鄉(xiāng)十幾年了，說不上出息，也談不上成功。在我看來，只是在別人的故鄉(xiāng)里漂泊。雖然不用再像我的祖輩那樣，在土里刨食，但也得在都市的樓宇間辛勤奔波，才能得以養(yǎng)家糊口。和我的祖輩相比，我并沒有比他們更成功。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生活而已。他們過的是自給自足的鄉(xiāng)村生活，親近自然，綠色環(huán)保。他們每天享用著由自己親手栽種而收獲的綠色食品。但我們這些生活在城市里的人，遠離土地，遠離自然。

“人”原本應(yīng)當與“自然”辯證統(tǒng)一，這是我國的樸素唯物主義哲學觀，更是我國古代勞動人民從生活實踐中，總結(jié)出來的生命規(guī)律。可我遺憾地發(fā)現(xiàn)：我們這些生活在城市高樓里的“城里人”，似乎難以與自然和諧統(tǒng)一，因為我們每個人都在主動或被動地與“自然”背道而馳，說白了，就是“對著干”。雖然我們每個人都知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最“自然”的健康生活，可是仍有無數(shù)人每天在通宵達旦地熬夜加班。為什么他們要燃燒生命，與自己的健康作對？因為，在高速運轉(zhuǎn)的城市里，他們別無選擇。在高度分工的當今社會，我們無法像從前那樣自給自足地生產(chǎn)所需的食物與材料，只能被濃厚的現(xiàn)代化工業(yè)氛圍束縛在看似外表華麗的城市中，內(nèi)心卻無比空虛。因此，我們這些從鄉(xiāng)村里出來的人，每當吃著那些加工食品時，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念土地，思念家鄉(xiāng)清新的泥土味，懷念曾伴隨我們生命成長的鄉(xiāng)村生活，也懷念那種自給自足、綠色環(huán)保、悠然自得的健康生活。

每當我們穿行在街頭巷尾居民區(qū)，不免可見許多和我一樣的人，在自己的房前屋后或者陽臺上，搞幾個盆，裝點泥，栽種著品種各樣的蔬菜。其實，那些小旮旯里栽種點蔬菜，并不能滿足任何家庭的生活所需，但可以撫慰那些主人濃郁的土地情懷，以及回歸自然的強烈愿望。

無論是栽花、種菜、喂馬、劈柴，還是周游世界，都不過是一種生活方式而已。確切地說，是各自感知幸福的方式。生活的理想，就是為了理想的生活。我想每個渴望幸福和追求幸福的人，都應(yīng)當如海子所言：“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從明天起，關(guān)心糧食和蔬菜”。除此之外，我想我們還得關(guān)心自己和他人的生活與生命，關(guān)心我們的社會、我們的時代;關(guān)心我們共有的地球，和世界;關(guān)心我們未來漫長的路，和未知的未來。讓我們在藍天白云下，同呼吸共命運，共同呵護這個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村”。

（編輯? ? 姚宇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