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強
一
河灣里的水退去了,洪水漫過的地方像結(jié)了痂的傷疤。河溝兩側(cè)的坡地上長滿了各色的野花,茂盛的雜草中夾雜著野草莓和樹莓的藤蔓,松鼠在高一點的懸崖上跳躍自如。天藍得有點不像樣子,地里大片的莊稼已經(jīng)被收割,未收割的玉米和土豆看上去也無精打采,曬完秋天的最后一點陽光,它們也要顆粒歸倉。
這是村莊一年中最美的季節(jié)。
我們把驢留給坡地,把時間留給自己。每個人肩頭上都扛著一把鐵锨,在農(nóng)村,鐵锨是萬能的工具,可以挖、可以掘、可以刨、可以鏟。我們拿鐵锨的目的是拾驢糞,那時候地多肥少,驢糞是好肥料,所以自家驢拉下的糞蛋一定要用鐵锨鏟上帶回家。
順著水流的方向,我們幾個小伙伴各自選一個點,用鐵锨鏟開長滿青草的地皮,然后垂直往里挖,挖出可以容下一個人的洞后再往左右方向挖。用了半個下午的時間,我們將長達四五米的地洞挖通,然后在洞里匯合。我們這樣突然在河溝的坡地里挖一個洞的意義何在呢?沒有任何意義,我們只是有一段閑置的時間,有一面閑置的坡地,正好我們有一把閑置的鐵锨,所有無意義的事物組合在一起,便成了我們挖洞的意義。
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我特別迷戀于挖掘。我在村西的苜蓿地下面的坡地上挖出一個洞,正好就在最西頭的一棵杏樹下面。我的想法是通過平行挖掘,一直挖到杏樹的根為止。當我挖了三四天才挖出一個只容得下兩個人的洞時,放棄了原來的想法。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干著干著就改變了想法——本來想扛著鐵锨去翻地,卻在半道挖了一窩黃鼠;本來想去趕集,卻在下一個村子碰見了親戚,于是去親戚家坐一上午。這個洞最終也變成了無意義的存在,唯一一次派上用場,是我在那里放驢的時候,突然下了一陣雷陣雨,我貓在洞里半個多小時。
我迷戀挖洞其實是有原因的。在我很小的時候,祖母曾給我講過一件事。隔壁的叔叔家祖上跟我們家一樣都是貧下中農(nóng),但是到了父親這一輩,他們家在翻新完房屋后突然發(fā)跡了,日子越過越紅火。后來有好事的村民多方打聽,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來叔叔家在翻新房屋打地基的時候,在地下挖出了一壇子銀錠,到底壇子有多大沒人知道,壇子里有多少銀錠也沒人知道。我不知道祖母是編造的還是確有其事,那是我對大人所講的一切都深信不疑的時候,因此我非常確信隔壁的叔叔家肯定是挖出過銀錠的。
我便期望著我家在翻新房屋的時候,也能挖出一些銀錠或金元寶,最次也是銀元出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我家并沒有翻新房屋。老舊的小院子格局簡單,只有北面的正房西面的廂房和東面的廚房,院子與牲畜的圈之間隔著一道一人多高的土墻。正房背后就是黃土崖,東西各一孔窯洞存放雜物。留給我可以挖掘的只有一小塊空地,村里人講究迷信,哪一年哪個方向可以動土都有說法,所以一小塊空地也不是我隨便想挖就能挖的。
只有莊院以外的廣闊天地就沒有那么多講究,我扛上鐵锨想挖哪里就挖哪里。我希望能夠找到那些隱秘的、確鑿存在的寶物,從而改變家庭拮據(jù)的經(jīng)濟狀況。從這方面說,我在村里挖洞也是有意義的事。
終于有一年院子西面可以動土了,老舊的西廂房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半村人前來幫忙推倒房屋,然后在舊址上重建新房。在挖地基的時候,人們驚奇地在西廂房與院門之間的空地上挖出來一些碎磚爛瓦,再挖,發(fā)現(xiàn)下面是一孔與地面垂直的地窖。這讓我興奮不已,期待著人們能從地窖里挖出一些值錢的東西來??墒钱斎藗儗⒌亟芽趶氐淄陂_時,發(fā)現(xiàn)里面只有經(jīng)年的碎磚和潮濕的泥土??磥砦业淖嫔希瑥膩頉]有闊綽過,這一點從我們家族連一個族譜都沒有其實就已經(jīng)可以知道了。
但是我并不甘心,既然有人已經(jīng)在這個村子里挖出過銀錠,那一定還會在村子里挖出一些東西來,即便不在我家院子下面,也會在其他地方,等待著被人發(fā)現(xiàn)。
二
與我一樣對此持有深信不疑態(tài)度的還有珍來爺爺,他的年紀與我的父輩相當,但是輩分卻比他們高出一輩。村子里的人就是這樣,一代代繁衍著,同輩年紀最大的已經(jīng)當爺爺了,最小的可能還沒結(jié)婚,如此經(jīng)年,輩分就會越差越大,甚至出現(xiàn)行將入土的人卻是幾歲孩子的孫子輩的情況。我的小學同學中,就有好幾個是我的爺爺輩或者叔父輩的。
我是在挖野柴胡的時候看到了珍來爺爺,他在高處的坡地上,我在低處的坡地上,我在挖柴胡,他在挖什么卻不得而知。我手里的家具是鐵锨,他手里的是一個短把卷刃的工具,當時我叫不上那個工具的名稱(洛陽鏟)。其實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他,在這個小小的村子里,誰跟誰不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呢,只不過一個大人與一個小孩之間的見面,僅僅只是瞅一眼而已。
我們相互對視了一眼但是都沒有說話,他低頭繼續(xù)挖掘,這下我看到了他手里揪著的柴胡。他跟我挖的東西一樣。這讓我有些詫異,在我倆單獨相遇之前,他已經(jīng)在這個村子里的很多地方嘗試了很多遍,他跟我一樣確信在這個村子的某個地方還藏著珍寶,等待著一把專業(yè)的工具去挖掘。
我想起通往小學的村道上,一面黃土崖有一個個黑黢黢的洞,大小只能容下一個小孩進入,洞的下面則有兩個可以踩踏的小洞。村里的每個孩子幾乎都知道,那是珍來爺爺挖出的洞,他在那些洞里挖寶,讓我們對此深信不疑的主要原因是,他的親侄兒小明也是這么給我們說的。每次路過的時候,我都有爬上去一探究竟的欲望,但是那些洞離地面太高了,需要架一把木梯才能夠著。那么個頭并不高,身材瘦小的珍來爺爺又是怎么爬上去挖的那些洞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多年,因為那些洞在我記事的時候就已經(jīng)存在了。直到有一次我們和小明一起掏懸崖邊的鷂子窩時,我才明白那些洞是怎么挖出來的。小明把一盤棕繩拴在一根手腕粗的木樁上,棕繩另一頭綁在腰間,背過身雙手抓住棕繩、雙腳與懸崖垂直著向下行走,到達鷂子窩所在的位置時,用腰里別的小鏟在懸崖上挖出兩個淺淺的可以立足的洞來,隨后雙腳踩進洞里,人的身體便可以與懸崖形成較小的角度,這樣很容易掏出鷂子窩里的鳥蛋來。
有一次在放驢的時候,我在那面有小洞的坡地上,確切地看到了幾個深深扎進土中的木樁,它們已經(jīng)與草木長在一起,如果不是仔細扒開那些雜草,根本看不到這些木樁的存在。有一次我也帶了家里的繩子,用小明的方法下到那些洞穴處,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那些看似小小的洞,縱深能有近兩米。洞里居然還有森森凌亂的白骨讓人頭皮發(fā)麻。我沒敢再多看一眼,抓著繩子迅速逃離了。
我還想知道的是,他是如何準確知道那些墓葬的位置。珍來爺爺挖洞的那面崖下就是村里的主干道,連接著兩個村莊,兩個村莊往相反的方向延伸出去又有很多村莊。所以即便是鎮(zhèn)里不逢集,路上也隨時有人。白天明目張膽挖肯定是不可行的。我立即想到了當時正在播出的一部電視劇《王中王》,瞎眼的老頭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拄著一根拐棍探墓。那么我能想到的情況是,白天他在放驢的時候探測,晚上再來挖掘。村里有很多陰陽先生,我爺爺就是其中一個,陰陽先生可以為死去的人選擇一處好墓穴,那么肯定也能找出經(jīng)年的墓葬所在的位置。這讓我對珍來爺爺莫名多出一分敬佩來——村里的手藝人和匠人從來都是值得人敬佩的。
其實在我知道這些事的時候,珍來爺爺早就已經(jīng)認命了。他在這個村里挖出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很多洞,卻沒有挖出他想要的珍寶來。多半輩子已經(jīng)荒廢過去了,無兒無女的他,這才意識到生存似乎比想象中的寶物更加具象一些。于是他拿著挖洞的鏟挖柴胡,跟我一樣,他需要那些柴胡換取實在的金錢,用來維持實實在在的生活。
在鄉(xiāng)村的那些年,我一直想找機會跟珍來爺爺聊聊。聊聊存在于我們想象中的那些寶,聊聊懸崖上的那些洞,聊聊他手中的那把特殊的鏟。但是直到我離開鄉(xiāng)村,也沒有勇氣去跟他談這些。如果我去跟他談,我覺得他肯定會給我說些什么。
三
珍來爺爺一輩子沒有結(jié)婚,他住在兩個弟弟莊院之間的一間小屋子里,侍奉著老母親。
那時村里人雖然都過得比較艱難,但是他們那一代人沒有結(jié)婚的幾乎沒有,珍來爺爺為什么沒有結(jié)婚,這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讓我感到好奇。珍來爺爺雖然沒多少文化,但是沒有智力問題;他雖然身材瘦小,但是四肢健全沒有先天性缺陷。村里人娶不上媳婦,無外乎這兩種情況。珍來爺爺被落下了,在村莊龐大的血脈大樹上,他的那一枝再沒有伸出新的枝椏。
一個人過的珍來爺爺一心一意侍奉著他的母親,兩個弟弟則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料理自己的家庭。在農(nóng)忙的時候,珍來爺爺也幫著兩個弟弟干活。
有一年,珍來爺爺?shù)牡芟眿D突然離家出走,珍來爺爺?shù)男≈杜艅偝錾鷽]多久,沒有母乳怎么喂養(yǎng)成人?弟弟還要撫養(yǎng)兩歲多的大侄女,小侄女誰來拉扯?
無奈的珍來爺爺從鎮(zhèn)里的集市上牽來了一頭奶羊,就拴在小屋子門口,喂養(yǎng)侄女長大的任務(wù)落在了他和老母親的身上。他哪里來的錢買奶羊?我想到的是他拿著那把洛陽鏟挖柴胡變賣后攢下的錢。那時候村里家家戶戶養(yǎng)的牲畜都是驢、牛、騾子,我們對羊一無所知,更別說奶羊。村里的孩子們好奇,都跑去珍來爺爺?shù)男》孔油饪此麛D羊奶。珍來爺爺蹲下身子,一只手拿著一個白瓷缸子,一只手握住奶羊腫脹的乳房,輕輕地往下捋,那些乳白色的奶汁滴落進白瓷缸子里。珍來爺爺擠羊奶的時候沒有一句話,瞇縫的眼睛里有一種圣潔的光輝,奶羊也安靜地站著,滿眼都是慈祥的母性的柔情。那充滿神性的一幕深深地震撼了我,我似乎看到珍來爺爺坐著古色古香的轎子,從鹿鹿山上下來……
我就那樣木木地看著珍來爺爺擠完奶,在屋子外生起火將羊奶煮開,用一張薄薄的紗布進行過濾,然后將羊奶端進屋內(nèi),沒過多長時間,女嬰的啼哭聲便戛然而止。我不知道他為何能如此嫻熟地擠羊奶。我能記住的是從此每次從他身邊路過,都能聞見一股濃烈的羊膻味。在農(nóng)閑的時候,我們也總能看見他牽著奶羊去河溝里放。那只奶羊,與其說是侄女的奶媽,不如說是珍來爺爺在人世間的一個伴。
將侄女養(yǎng)大后,珍來爺爺出門打工了。那時候各種手工作坊開始興起,有人從外地回來開始研發(fā)釀酒,有人開始制作令人垂涎的冰棍和汽水。珍來爺爺也學了本領(lǐng)回來,他開始在村里熬制麥芽糖——那種褐色的賣相難看、喂到嘴里沾牙但是很甜的糖。那時正是我們對甜最沒有抵抗力的時候,那也是村里孩子最多的時候,從一定程度上來說,糖在村里的市場是廣闊的。那時候每個女同學的課本里,都夾著各色的糖紙,既是一種留念,也是一種炫耀。
我們照例想去參觀珍來爺爺如何制作麥芽糖,但是他從來不允許我們參觀,他在什么時候制作在哪里制作我們都不知道。他只會把制作好的麥芽糖塊拿出來。那時候我非常羨慕珍來爺爺?shù)闹秲簜?,他們可以不用花錢就能吃到那些糖塊,而我們則需要付錢才能吃到。
珍來爺爺會把制作好的麥芽糖塊帶到集市上去賣,也會在村里賣。村里沒有固定的銷售地點,我們要買糖的時候直接去那個小房子找他,他似乎永遠都有賣不完的麥芽糖。接過我遞過去的一角錢,珍來爺爺從一個黑乎乎的木柜下,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些糖塊,用一把小刀切割那些看起來異常堅硬的糖塊,碎渣掉在他手上,他把切割下來的糖塊遞給我,把手里的碎渣一仰脖喂進自己嘴里,就像吃了一把醫(yī)治疼痛的藥片一樣。
在我更多的記憶里,珍來爺爺與所有生活在這個村莊的人一樣,有自己的幾畝薄田,在大地上辛勤勞作,在四季輪回中消磨著自己一生的光陰。他走路總是低著頭,似乎還在想著除了可以耕種的土地外,生活肯定還有可以挖掘的地方,那些耕地以外的地方,肯定藏著讓人意想不到的收獲。
四
在村里,每家每戶都有幾件稱手的挖掘工具,鐵锨、镢頭、犁鏵、鏟,這些用途各異的工具,參與著農(nóng)人的每一次挖掘。通過這些工具,人們才能構(gòu)筑起完整而又隱秘的生活,也才能完成一個人在大地上的一生。
第一次見到挖墳的那次,是村里的一個壯年男子突然暴病而亡,那時村里多的是渾身的力氣使不完的年輕人。后事是一個人最后的體面,所以農(nóng)村人很在意自己的后事,從逝者閉上眼咽了氣的那一刻開始,一場維持好幾天的儀式就拉開帷幕。我們小孩喜歡往人堆里湊,看大人們跪在靈堂前哭天喊地,在院子里撿沒有點燃的炮仗,到吃飯的時候混一頓流水席,快出殯的時候搶著摘靈幡上五顏六色的花(很奇怪,人們都認為能夠摘到一朵靈幡上的花是幸運而又吉祥的事)。但是那次我跟伙伴鬧了矛盾,聽說有幾個人跟著陰陽先生去挖墳,我便跟著他們一起去了。奇怪的是,那時候珍來爺爺已經(jīng)不再年輕,他卻跟著年輕人一起去挖墳。
墳地在村子背陰的山坡上,時已入冬,田野里一貧如洗。大家扛著鐵锨、镢頭,逝者的家人提著吃食、煙酒,披麻戴孝跟大家一起來到墳地。陰陽先生拿著羅盤左瞅瞅右看看,最后劃定墳塋的位置,從四個角開始,大家分散開來向下垂直挖掘。他們一邊挖著一邊談?wù)撝耪呱暗氖?,珍來爺爺基本沒有話,就那么一直在挖,大家休息的時候他也休息,大家抽煙的時候他也抽煙,大家吃飯的時候他也吃飯。那時候我在想,挖出一座并不存在的墳和挖一個存在的墳,在他眼里會有什么不同?村里人的說法中,挖墳掘墓斷子絕孫,但是為別人挖新墳卻是行善積德的事,他們不單會受到好招待,還會有一份感謝金。
這兩種挖掘的意義不同,現(xiàn)在想來,珍來爺爺年輕時通過一把洛陽鏟進行挖掘,期望有不一樣的人生,但是沒想到最終落到孤老終生的下場,他后半生的挖掘與其說是熱心腸的幫忙,不如說是他對自己的救贖。
去年回老家的時候,我看到珍來爺爺?shù)男》孔釉缫呀?jīng)拆了,作為無兒無女的五保戶,村里給他在村莊西北角的打麥場上蓋了一座新磚房。我拿著新買的無人機飛遍了整個村莊,看到珍來爺爺居住的藍色屋頂?shù)拇u房。他似乎也聽到了無人機的響動,佝僂著腰走出屋,一直盯著天上的無人機看。我讓無人機在他的房子上空停了將近一分鐘,我在離他很遠的地方,在手機的屏幕里看著他,像小時候我倆在挖野柴胡的時候碰見一樣,我沒有去找他聊一聊。
回城后的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珍來爺爺去世了,大家忙活著給他安排后事,村里已經(jīng)組織不起一支挖墳的隊伍,或者已經(jīng)沒有必要組織挖墳的隊伍。在背陰的山地里,一臺冒著濃煙的挖掘機開進地里,按著陰陽先生用白石灰粉畫下的位置,鏟斗目標準確地插進白雪覆蓋的大地,伴隨著機械的轟鳴聲一鏟又一鏟,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緊繃著,仿佛那一鏟又一鏟不是挖在大地上,而是挖在我的心上。四四方方的墓穴終于挖好了,一種巨大的絞痛感讓我呼吸困難,我想呼喊卻沒法出聲。隨后就像電影的鏡頭,把我所熟悉的一個人去世后的所有步驟上演了一遍,我看到朱紅色的畫著壽桃荷花梅蘭竹菊的棺材被農(nóng)用車拉到地里,我看到起重機將棺材輕輕而又準確地放進墓穴,我看到挖掘機將墳邊挖出的泥土一鏟鏟重新覆蓋,直到堆出一座墳包。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二弟從甘肅老家打來電話,他說村里前幾天有老人去世了,作為還在村里的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年輕人,他被叫去挖墳,冰凍的大地異常難挖,幾個人整整挖了一天才將墳挖好,手上都磨出了好幾個血泡。第二天還是他們幾個人,抬著厚厚的木制的棺材,把去世的老人安葬了。
聽完二弟的話,我心里感覺空落落的,很長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責任編輯 離 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