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申科：中情局參與刺殺我和兒子

馮璐

2021年11月29日，白俄羅斯總統(tǒng)盧卡申科主持召開安全會議。

在蘇聯(lián)的原加盟共和國里，白俄羅斯是唯一一個仍保留國家安全委員會（克格勃）舊稱的國家。不久前，白俄羅斯總統(tǒng)亞歷山大·盧卡申科在國家安全機構日給特工們發(fā)去賀詞，其中有這么一段：“在國家最艱難的時期，安全人員捍衛(wèi)祖國的主權和獨立，是愛國主義、堅韌不拔和勇敢的典范。”

盧卡申科是有所指的。2021年4月，他親自公布一起剛破獲的案件：“有人計劃發(fā)動政變，綁架我和我的孩子們，把我們關到地窖里殺死，地窖已在戈梅利州挖好。”他說，這一陰謀的背后是美國中情局等機構。

盧卡申科說的那場“行刺大案”，堪稱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戲。戲的主角是律師尤里·津科維奇。

津科維奇擁有美國和白俄羅斯雙重國籍，運作著一個“為美國政府工作”的組織，幾年前就和中情局搭上了關系。此前，他飛赴美國和波蘭，密謀推翻盧卡申科的行動。隨后，他飛往莫斯科，去和一些白俄羅斯“叛變將軍”會面;同行的是白俄羅斯政治學者亞歷山大·費杜塔。此人是個筆桿子，上世紀90年代曾擔任盧卡申科的發(fā)言人，后來加入白俄羅斯反對派。

津科維奇想得很周到：在莫斯科會面，能避開監(jiān)控，也不像去西方那樣引人矚目。會面地點在“達拉斯·布里巴”烏克蘭風味餐廳。在那里，津科維奇侃侃而談：屆時一要消滅“目標”，二要解決進行抵抗的內務部隊和防暴警察，三要占領標志建筑。費杜塔說：“我們首先要占領媒體以發(fā)布公告，還要暫時斷網(wǎng)?！?/p>

他們探討了幾個方案。其一是在5月9日勝利日閱兵式上實施刺殺，然后由一名“叛變將軍”率隊占領電視臺和安全部門，宣布盧卡申科已死，成立新的臨時權力機構。美國等西方國家會立刻承認該機構，并幫助流亡的反對派人士回國。但討論后認為，這一計劃操作難度太大。其二是買火箭筒襲擊總統(tǒng)車隊。但車隊行進速度很快，命中幾率很低。其三是襲擊盧卡申科的郊外官邸，為此他們已準備了1000萬美元，僅給狙擊手的報酬就有100萬美元。津科維奇說，如果刺殺成功，將廢除現(xiàn)行的總統(tǒng)制，所有在任部長將被禁止從政25年，國家權力移交給反對派民族和解委員會。隨后，新政權將用5年時間促進社會轉型，“發(fā)展民主”。

津科維奇等人不知道的是，他們接觸的“叛變將軍”是白俄羅斯特工假扮的，在得知津科維奇進入俄羅斯后，白俄羅斯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根據(jù)盧卡申科指示，聯(lián)系了俄聯(lián)邦安全局局長，請求采取行動。俄方十分重視，深知如果刺殺發(fā)生，造成白俄羅斯政局劇變，必將影響俄西部戰(zhàn)略空間的安全。俄方在現(xiàn)場秘密安裝攝像頭，將津科維奇等人的會面情況拍了下來，并將其拘捕后交給白俄羅斯方面。白俄羅斯國家安全委員會負責偵查工作的貝切克說，津科維奇已招認“招募、收買愿為金錢參加顛覆政權行動的軍人”，并被起訴。

對這一刺殺圖謀，盧卡申科很憤怒。他明言：“外國勢力明顯牽涉其中，很可能是美國聯(lián)邦調查局或中央情報局所為。美國人為什么要這么做？除了獲得美國最高政治權威首肯，沒人能對他國總統(tǒng)展開刺殺行動。”話鋒直指美國總統(tǒng)拜登。他還表示，希望這種暗殺行動是最后一次，否則白俄羅斯將會展開報復。

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也對此不滿。他在與拜登通話時質問：“難道美國現(xiàn)在已經(jīng)如此惡劣了嗎？”拜登和幕僚陷入沉默。普京方面表示：“我們的情報部門合作開展這項行動，制止了推翻白俄羅斯合法政權的犯罪計劃。情報部門握有所有必要證據(jù)，還掌握了一些陰謀參與者的證詞?！倍砺?lián)邦安全局局長博爾特尼科夫也表示，有人想在白俄羅斯搞政變一事“有客觀且可靠的情報可以證實”。不過，美國國務院依舊如此表態(tài)：“任何暗示美國政府參與刺殺盧卡申科的言論都是絕對的謊言?！?/p>

白俄羅斯將事件拍成紀錄片《殺死總統(tǒng)》，在國家電視臺播放。但西方媒體對這一重大新聞視而不見，或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并質疑事件的真實性。這也讓普京憤怒：“這種明目張膽的行徑?jīng)]有受到西方集體譴責，他們都假裝沒注意到這些事，假裝什么也沒發(fā)生?！?/p>

不久前，盧卡申科受訪時挑明白俄羅斯正面對西方的“混合戰(zhàn)”。他說，敵對力量僅2021年就先后10次企圖對該國發(fā)動恐怖襲擊。此前他曾透露，與西方國家有關系的恐怖分子已成立所謂“白俄羅斯自衛(wèi)隊”，試圖破壞俄羅斯海軍在白俄羅斯維列伊卡市的通信中心。還有一個名為“工人運動”的極端網(wǎng)絡被破獲，這個網(wǎng)絡在美國情報機構監(jiān)控下，招募了能接觸到非公開信息的白俄羅斯大型企業(yè)工人，并曾策劃實施“令戰(zhàn)略性企業(yè)癱瘓的破壞活動”。盧卡申科說：這種“混合戰(zhàn)”來自各個方面，包括媒體戰(zhàn)、外交戰(zhàn)、政治戰(zhàn)和經(jīng)濟戰(zhàn)。“美國和歐盟已對白俄羅斯施加五重制裁”。

左圖：津科維奇從美國乘機抵達莫斯科后，一舉一動都被俄警方嚴密監(jiān)控。（視頻截圖）右圖：津科維奇在莫斯科被捕。

已執(zhí)政27年的盧卡申科，對大局洞若觀火：“白俄羅斯的壓力從深層次上說源自美國。我們正處在美國和北約對俄羅斯施壓的關鍵位置上。”2021年底，他在接受美國有線新聞網(wǎng)（CNN）采訪時，提到另一起疑案——俄羅斯雇傭兵被捕事件，并說：“令我驚訝的是，CNN最近承認這一行動是中情局主導的?！碑斢浾呋貞爸星榫址裾J這一點”時，盧卡申科說：“中情局否認？哦，那是他們的權利。他們否認一切?！?/p>

這確實是又一起令人費解的案件，透射出中情局的險惡心機。2020年7月29日，白俄羅斯安全機構在首都明斯克郊區(qū)的一家療養(yǎng)院以“涉嫌破壞選舉”為由，抓捕了33名俄羅斯人。此前，白俄羅斯圍繞即將舉行的總統(tǒng)選舉發(fā)生了街頭抗議活動，盧卡申科向特種部隊講話時表示，自己擔心會有“受過專業(yè)軍事訓練的外國人”被雇傭參與這些活動。神經(jīng)高度緊張的安全人員盯住了這批外形彪悍的俄羅斯人。不過，俄方很快表明，這些人員持有所有必要的證件，沒有從事非法行動。他們很可能是私人安保公司雇員。事情不久就得到了解決，所有俄方人員被引渡到了俄羅斯。

2021年8月，CNN播出對一名自稱烏克蘭前情報高官的專訪。此人聲稱，整個事件原是烏情報部門與中情局合作的一次誘捕行動，目標是抓捕“曾參與烏克蘭東部沖突的俄羅斯雇傭兵”。他們設立一家虛假的安保公司，在一年多時間里以月薪5000美元“招人去委內瑞拉保護石油設施”，并從數(shù)百名候選者中篩選出誘捕對象，最終目標是把他們送到烏克蘭受審。中情局為此出謀劃策，并提供技術和資金支持。由于白俄羅斯方面抓捕了這些人，把他們交給俄羅斯，計劃失敗了。

然而，俄聯(lián)邦安全局的發(fā)言人對這件事另有解讀。據(jù)其分析，中情局參與行動的消息是“絕對可靠的，客觀揭示了中情局的角色”。但美國人的真正意圖可能就是讓這些俄羅斯人在白俄羅斯被捕，挑動俄白兩國不和?！懊绹哪康谋娝苤?，就是為了破壞俄羅斯與白俄羅斯的關系，實現(xiàn)他們的地緣政治企圖。整個行動完全圍繞這一目的策劃……烏克蘭被當作了工具?！?/p>

2021年12月10日，盧卡申科在出席歐亞經(jīng)濟最高委員會會議時，說了這樣一段話：“有一點很清楚：西方的真正目標是有條不紊地消滅競爭對手。這種情況清楚地表明，我們在那里沒有朋友?！?/p>

這位被美西方稱為“歐洲最后獨裁者”的總統(tǒng)，因親俄立場而越來越成為美西方的眼中釘。美西方竭力給予反對派候選人最大力度的支持，但盧卡申科還是在2020年第六次連任。該國此后出現(xiàn)抗議活動。盧卡申科指責美國策動騷亂，歐洲人“在一旁煽風點火”。不久前他表示，若反對派上臺，“北約集團將兵臨斯摩棱斯克（俄羅斯城市）城下，一天之內足以奪取權力?！?/p>

2021年7月13日，普京與盧卡申科（左）舉行工作會晤，就經(jīng)貿(mào)合作、國家安全和政府合作成果等議題交換意見。

不過，盧卡申科深知自己可能面臨怎樣的危險。刺殺外國領導人是中情局的看家本領。早在1954年，中情局就編了一本暗殺手冊，作為推翻危地馬拉左翼政府的“配套產(chǎn)品”。這本19頁的手冊內容令人發(fā)指，其中介紹：“殺人工具可就地取材，錘子、斧子、扳手、螺絲刀、火鉗、菜刀、燈座或任何又硬又重的東西都能派上用場”，還詳細解釋如何“把人的頭骨敲得凹陷進去”，而制造事故的最好辦法是“讓對象從至少75英尺（約合23米）高的地方跌落到堅硬的表面。”它還建議抓住對象的腳踝，把他們“掀下去”。而刺殺盧卡申科的行動也絕非中情局首次出手。2020年，伊朗高級將領蘇萊曼尼被美國刺殺;2016年，菲律賓總統(tǒng)杜特爾特宣稱，中情局計劃刺殺自己。此外，古巴革命領袖卡斯特羅、剛果首任總理盧蒙巴、印尼前總統(tǒng)蘇加諾、伊拉克領導人卡西姆等也都是中情局的刺殺目標。

其實，很長時間里盧卡申科努力在西方和俄羅斯之間保持一定的平衡，以求左右逢源。但差點遇刺這件事確實把他惹急了。正如白俄羅斯外長馬克伊所說，這件事“迫使我們重新分析與大國間的關系，看看是誰企圖在白俄羅斯領土上發(fā)動政變，以及它是如何通過情報機構進行的?！比缃瘢R卡申科把普京視為“兄弟”。不久前他公開表示：“普京不僅僅將我視為朋友，我們就是親兄弟。在我看來，在天下大勢和基本問題上，我們的觀點一致，我們的世界觀一致?！痹谡劦脚c俄羅斯的一體化時，盧卡申科說兩國“沒有任何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