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山密令里的沉浮往事

一份見證陜西辛亥革命歷史的孫中山手跡密令，2008年國家館藏文物信息數(shù)據(jù)庫建立時，在陜西省寶雞市被發(fā)現(xiàn)。這封密令，為研究陜西辛亥革命的歷史提供了極為珍貴的實物史料。

密令內(nèi)容

經(jīng)專家鑒定，該密令系孫中山（孫文）親筆墨跡，現(xiàn)為國家一級文物。

這封密令，長26.5厘米，寬18.5厘米，以白綾作底，為毛筆書楷體豎幅，共計7行53個字。主要內(nèi)容是，孫中山派遣大本營出勤委員李自立和趙西山去陜西傳諭各軍，共同舉兵，討伐國賊。其上蓋有“孫文”和“中華民國陸海軍大元帥”字樣的朱印。落款時間是民國十二年（1923年）九月四日。

這封簽發(fā)于1923年的密令，幾十年來一直藏在趙西山之女趙玉華鳳縣家中存放鞋樣的匣子里，秘不示人。直到1980年，70多歲的趙玉華將其捐獻給鳳縣文化館。鳳縣地處秦嶺深處的嘉陵江上游。1981年，由于一場百年不遇的特大水災，嘉陵江水暴漲，鳳縣文化館遭水浸，導致密令雖經(jīng)搶救不致被毀，但還是留下了洪水浸淫的痕跡。后來，為保證館藏珍貴文物的絕對安全，按上級文物管理部門文物管理規(guī)定，寶雞市發(fā)文要求各縣區(qū)文物管理單位，凡不具備保管條件的珍貴藏品，都要送到寶雞市博物館（今寶雞青銅器博物院）庫房保管。于是，這份由鳳縣文化館保管的孫中山密令原件，被送到寶雞市博物館。

這封密令上的“中華民國陸海軍大元帥”印章，現(xiàn)珍藏于上海宋慶齡故居紀念館。印章為青田石質(zhì)，高13.4厘米，印面呈7.5厘米×7.5厘米的正方形，闊邊，朱文，篆體字，無邊款。

孫中山大元帥府紀念館陳列的《帥府百年》展陳資料顯示，1923年2月，在革命軍驅(qū)逐陳炯明叛軍之后，孫中山回到廣州，第二次在廣州組建政府。3月2日，孫中山在廣州東郊農(nóng)業(yè)試驗場成立陸海軍大元帥大本營，以“中華民國陸海軍大元帥”的名義發(fā)布各種政令，統(tǒng)帥各軍。

已發(fā)現(xiàn)的大本營秘書處編制發(fā)行的《陸海軍大元帥大本營公報》（以下簡稱《公報》）所載孫中山發(fā)布的各種政令，證明此印是從1924年1月2日開始啟用的。但從這封密令的落款時間看，“中華民國陸海軍大元帥”印章的啟用時間比《公報》記載的要早4個月，為研究辛亥革命歷史提供了實物依據(jù)。

李自立其人其事

李自立（1887—1947），陜西省鎮(zhèn)巴縣簡池壩人。《鎮(zhèn)巴縣志·人物傳》記載，李自立出生于名門望族，性情豪放，頗有膽識，善于言談，不拘小節(jié)。他從小便有遠大志向，不愿無所事事，終老故鄉(xiāng)；青年時出外讀書，在西安考入陜西陸軍小學堂，后因言論過激，有革命黨嫌疑而被校方除名，遂轉(zhuǎn)考省農(nóng)校。

清光緒三十年（1904年），因?qū)W業(yè)優(yōu)異，李自立以官派生被選派赴日留學。在日本期間，李自立結(jié)識了湖南留學生黃興，二人志同道合，遂為好友。在黃興“習武救吾中華”的建議下，李自立隨黃興入日本士官學校學習，繼而參加同盟會。為發(fā)動反清武裝起義，黃興在士官學校的留日學生中暗中邀約一批堅定分子，組建“丈夫團”，為將要進行的反清武裝斗爭準備力量。李自立被發(fā)展到團體中，并成為中堅力量。

1911年10月，武昌首義后，李自立響應同盟會號召，由日本返回家鄉(xiāng)，恰逢辛亥革命在陜西方興未艾之時。10月22日，西安起義，陜西光復，拉開北方各省起義的序幕。起義后的陜西軍政府在軍械、糧餉極端困難的條件下，在東線的潼關(guān)、華陰一帶和西線的長武、彬縣、乾縣一帶，與清軍進行殊死拼殺，牽制清軍大量兵力，減輕了南方革命軍的壓力。同時，應山西革命軍之請，陜西軍政府派軍隊東渡黃河，攻下晉南重鎮(zhèn)運城，支援山西革命，得到孫中山的高度贊譽。

10月24日，陜西秦隴復漢軍（陜西辛亥革命起義部隊）都督府成立，推舉張鳳翙為大統(tǒng)領(lǐng)。因各縣混亂，張鳳翙分派西安各校學生回縣倡辦民團，恢復秩序。鳳翔為西安西大門，為防備甘肅清軍侵犯陜西，從日本歸來的李自立即奉大統(tǒng)領(lǐng)之令，帶領(lǐng)陜西省優(yōu)級師范生、鳳翔人王肇基和清秀才高丹桂等，前去鳳翔，倡辦鳳翔民團。

11月初，陜甘總督長庚等人在清政府和袁世凱的唆使下，合謀大舉進攻陜西。甘肅清軍東出，分南北兩路，北路攻打乾縣，南路攻打鳳翔。南路由固原提督張行志和回軍統(tǒng)領(lǐng)崔正午率領(lǐng)，兵分兩路直逼鳳翔。兵力計有馬步16營，不下1.2萬人。時秦隴復漢軍副統(tǒng)領(lǐng)萬炳南率新編民軍2500人趕來鳳翔增援，抵御清軍進犯。民軍及鳳翔民團雖勢單力薄，火器偏少，只有300多支毛瑟槍和曼利夏槍，多為長矛馬刀之類，但民兵抗擊清廷的意志堅定，在城外西北方面，先后與清軍進行了20多次大小戰(zhàn)斗，清軍攻城10多次，均未得逞。鳳翔守城一戰(zhàn)，解除了西安民軍政府的西顧之憂，提振了北路張云山民軍據(jù)守乾縣的士氣，對陜西辛亥革命的最終勝利，實有蓋世之功。

1912年3月，李自立離開鳳翔民團，在民軍萬炳南部任參議，與參謀長陳素子一起為萬炳南出計獻策，訓練民軍，深受萬炳南器重。

1913年3月，袁世凱下令將陜西已擴至33個標、19個獨立營的秦隴復漢軍縮編為2個師4個旅，任命張云山為師長，萬炳南為旅長。作為秦隴復漢軍副統(tǒng)領(lǐng)的萬炳南對此憤憤不平，公開發(fā)泄不滿，其部下也揚言此舉不合規(guī)矩，要求“提綱振紀”。為整飭軍紀，張鳳翙以抗命拒受改編罪，于4月13日乘萬炳南到機器局領(lǐng)取裝備時，將其槍殺。此后，李自立離開萬旅。

1917年，反對段祺瑞政府和陜西督軍陳樹藩的陜西靖國軍成立，陜西省三原縣人于右任應邀由上海返回陜西出任靖國軍總司令。不久，李自立在設(shè)于三原縣的靖國軍總司令部出任高級參議。此時，陳樹藩面對靖國軍的崛起，力不能勝，遂向北洋政府段祺瑞求援。北洋政府以奉軍師長許蘭洲為援陜總司令，率領(lǐng)奉直軍2萬多人進入陜西。陜西一時間成為南北雙方角力的主戰(zhàn)場。

1922年，李自立與本省鳳縣人趙西山奉于右任之命，赴廣州覲謁孫中山，報告陜西革命戰(zhàn)爭情形，并獻西北軍事善后之策。孫中山即委任李自立和趙西山為中華民國陸海軍大元帥大本營出勤委員，暫在元帥府聽從調(diào)遣。

1923年9月4日，在廣東石龍，孫中山授予李自立、趙西山密令：“派大本營出勤委員李自立、趙西山前赴陜西，傳諭同志各軍將領(lǐng)，迅速協(xié)同一致，討賊救國?！崩钭粤ⅰ②w西山持此密令聯(lián)絡豫直各省同志，遍歷關(guān)內(nèi)外諸軍，宣達孫中山的國事主張。李自立在討伐軍閥、統(tǒng)一民國方面頗多建樹，授陸軍中將銜，后隨軍北伐，多在總部出謀劃策，未在一線領(lǐng)兵作戰(zhàn)。

1927年蔣介石發(fā)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李自立認為蔣介石背叛孫中山，稱蔣介石為“蔣皇帝”，表示鄙夷，因而備受冷落排斥，雖有陸軍中將銜，卻無絲毫實權(quán)，遂憤而退出軍政界，寓居西安。

抗日戰(zhàn)爭期間，李自立以辛亥革命元老身份奔走呼號，動員全民抗戰(zhàn)。其間，昔日日本士官學校日籍同學、侵華日軍少將曾派人與其聯(lián)系合作，被李自立叱責，可見其中國軍人的民族節(jié)操。

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李自立在沈陽杜聿明部出任幕僚。1947年4月28日，李自立病故，享年60歲。杜聿明念及鄉(xiāng)情，又感念李自立為陜西辛亥革命元老，遂就地選址安葬。因戰(zhàn)亂，其墓地已無從查找。

同年6月16日，鎮(zhèn)巴縣參議會議案稱，李自立為國忘家，兩袖清風，無產(chǎn)無嗣，身后蕭條，其遺孀困居西安，生活清苦，尚需政府撫恤救濟。鎮(zhèn)巴縣政府遂派人員攜救濟金若干，赴西安看望其遺孀。與此同時，鎮(zhèn)巴縣各界名流在縣城召開李自立先生追憶會，回顧李自立一生的革命歲月。

趙西山其人其事

趙西山（1891—1936），陜西省鳳縣唐藏鄉(xiāng)人，自幼勤于讀書，發(fā)憤考取功名，為清末庠生（即秀才）。

民國初年，秦嶺山中匪患猖獗，打家劫舍，民不聊生。趙西山動員鄉(xiāng)民創(chuàng)辦民團，抵御土匪和盜賊，從此土匪不敢擾亂鄉(xiāng)民。后趙西山被舉薦在縣署任職，因秉性耿直，頂撞縣知事被革職，憤然遠走外省。為推翻清王朝，趙西山加入同盟會，其間，為“驅(qū)除韃虜，恢復中華”，奔走于粵、隴、蜀、京、滬各地，聯(lián)結(jié)志士，宣傳革命。

1922年，趙西山和李自立奉陜西靖國軍總司令于右任之命，赴廣州覲謁孫中山，后被委任為大本營出勤委員。

1923年9月4日，趙西山和李自立被孫中山授予密令，聯(lián)絡豫直各省同志。趙西山專赴榆林，面見陜北鎮(zhèn)守使井岳秀及撤至榆林的陜西靖國軍第三路司令楊虎城等陜籍將領(lǐng)，出示密令，宣達孫中山對于國事的主張，籌商大舉。

1924年秋，趙西山持陜西靖國軍胡景翼、孫岳密函赴廣州，覲謁孫中山，請示到早日起兵機宜后，日夜兼程，北返陜西。

同年10月22日，馮玉祥、胡景翼、孫岳在北京發(fā)動政變，囚禁中華民國大總統(tǒng)曹錕，驅(qū)走直軍總司令吳佩孚，聯(lián)名通電，恭迎孫中山北上主持國事。政變后，馮玉祥即在北京北苑主持召開軍事政治會議，決定整合參加北京政變的部隊為中華民國國民軍，胡景翼領(lǐng)導的原陜西靖國軍更名為國民軍第二軍并進駐河南。之后，趙西山應胡景翼之請，再次偕同國民軍第二軍代表寇遐覲謁孫中山于天津。孫中山對趙西山的勤奮工作給予大總統(tǒng)嘉獎令，以資鼓勵。

1925年3月12日，北上和談的孫中山于北京病逝，趙西山參加守靈。之后，趙西山赴豫任河南督署參議，因政見不合，不久離職，返回陜西。

1927年，趙西山隨于右任出師鄭州，參加北伐。國民政府定都南京后，趙西山出任國民黨中央黨史史料編纂委員會采訪委員。

1936年，趙西山在西安寓所病故，其靈柩1947年葬于鳳縣鳳凰山腳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