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伊曼紐爾的詩

[美國]林恩·伊曼紐爾 吳若依/譯

喝醉時煎鱒魚

媽媽喝酒是為了忘記一個男人

他的邀約響徹樹林：

跟我來，他低語道。她就去了

去他的納什漫步者里

她的膝蓋變青

在那五十年代的夜光儀表盤上。

我喝酒，是1953年，

培根在庫克街的平底鍋里收縮

而媽媽，手腕泡在紅色的水中，

留下一條從水槽

到一杯金酒的回路。

她是個美麗的、不幸的女人

愛一個好色的男人，他的好色那樣堅固

你可以在上面造一個桌子

之后憂郁就會來拜訪。

我記得我們一起尷尬地用餐，

黑暗籠罩著門廊，

之后媽媽的裙子掉在地上，

紐扣像種子撒在盤中那樣落下。

我喝酒時和她很像——

刀在一只手中，鱒魚

的肚皮和我的手腕一樣白皙。

我一生都愛你

她告訴他，并是真的

就像她一生都

喝酒，獻于這行為本身，

她站在火爐前

在酒醉的幫助下

將盤子遞給他。

氪星

窗外麥吉爾冶金廠

在冒煙的煉銅區(qū)撒下紅色粉塵，

鐵軌磨損的一端消失在

下午的擁塞中。伊力躺著

沉悶又拖沓：一個礦工的靴子磨到黯淡，

此時母親正跪在飛歌？譹？訛前安撫

爆炸的靜電。從拉斯維加斯

托拿帕大炮和靶場

原子彈的聲音刺進來像是叢生

的蜜蜂。我們坐在炎熱的內(nèi)華達，黑暗、愉悅，

當開關被打開然后炸彈升起

那絲滑的、罩住的、閃閃發(fā)光的、施展開的長度;

它嘶嘶地吐，像棕櫚酒里的燒火棍。

炸彈沒有想法只有身體;它將靜電的火

送下熔巖塔。在黑暗中它發(fā)光像一個電磁爐

的線圈。它剝下每一片葉子從

每一根樹枝上直到小溪旁的柳樹成為

樹脂的芬芳，裸露，靈活，美妙。

沐浴在拉斯維加斯KDWN？譺？訛的燈光下，

我蜷縮的母親看起來像被輻射的沼澤一樣，

呈灰綠色，像來自氪星的物體。

在溫和的、明亮的炸彈瓦數(shù)中，我們

不再貧窮。在炸彈的噼啪和砰砰聲中我們聽見可能性

的瓶子打開了。塔夫綢毯子在長沙發(fā)上低語。

一個新的星球在我們上方綻放;它的光里

鋸斷的松木樁像晚餐盤一樣閃亮。

世界重新開始了，新鮮又熱情;

我們能得到一切想要的東西。

？譹？訛飛歌：一個美國電器品牌，生產(chǎn)洗衣機、空調(diào)等家用電器。

？譺？訛KDWN：美國拉斯維加斯廣播名稱。

大都市外

我們想要漫無目的，

愛達荷，內(nèi)布拉斯加，內(nèi)華達

健忘癥般的相似

它們的元音和頭韻響亮。

我們乘坐火車這樣就能看見美國心臟

的內(nèi)心

透過窗框長方形的光。

我們想要小屋，農(nóng)舍

尖尖的屋頂

被煙云一樣的樹木籠罩;

我們想要陽光的金湯

被舀進池塘和草原。我們從未見過草原。

現(xiàn)在，我們想要涉足其中——長至下巴的

雜草——視線可及之處抓住

一捧一捧云朵的

白色特賣，還有地下室特價贈品

土塊，糞便，牛屎。我們想要感受

美國的一半在自己的左身，

一半在右身，我們

像書脊將這本書分成兩半，我們

將整個故事連接在一起。

然后，突然間，火車到站

景色開始蔓延——搖搖欲墜的

主街，一輛雪佛蘭在路邊打盹，還有一只獵犬

和手推車，路燈在它們的長徑上，這是小公園

和公園里的：長椅上的流浪漢，落盡葉子的樹，

裝扮上紅裙子的女人，出城的公車在陰影中

和保險杠融為一體。

火車的噪音聚集動力然后消失在遠方，

有一個名字漫游在扉頁清脆語言的

大陸上，好像它是合同的簽名，好像

它

是故事的作者。

當父親決定不再愛她

今夜我會記住那個模特

有著寬厚、悲傷的嘴唇

她曾為父親造型

我愛記憶的危險

木板窗和門

房間被一個光禿燈泡

制造的陰影投滿墻面

但我只模糊地記得

她的裙擺在地板上的摩擦聲

像沙子在鐵罐里

讓我安靜會吧，小販

我這樣說因為我想

說一些會被記住的話

我想要她回來

那個美麗，不自然的女人

她在我們的花園里喝咖啡

那些日子里父親喂我

苦艾酒配上方糖

這樣我中午就睡著了

醒來時看見拉蒙娜扮相

全身赤裸拿著一個手鼓

今夜整個世界是一個花園

不死的人低語著

一些關于藝術的話

和它的機遇

記憶像裁縫臂彎里的

一匹絲綢

可以被做成任何東西

特別是不幸

特別是拉蒙娜

圣書般憤怒的一年

離世界那樣遙遠

即使月亮都不能找到

她在巴黎的書房

那里的門開向河流

一個老女人的畫

從天空的墻上抹下太陽。

向房屋撒下秋天的大網(wǎng)。

即使百合的脖頸也是危險的入口。

讓世界疲倦地站在監(jiān)獄的門廊上

世界和心靈的光，那盞小燈，

閃耀的珍珠，讓黑夜降臨，像鐵屑與

磁鐵一樣，

母親。

游客

在突尼斯我們嘗試討論離婚

但和死亡選擇了去酒廊

與梅樹下地毯商人虛度光陰。

角落里羔羊斷掉的頭顱

看著蒼蠅從它的眼睛里飲水

它的脂肪在火焰中消失。

光線沖刷你沙灘鞋的邊緣，

兩只馬蜂妝點了紗窗上

的污漬。我的祖母

會喜歡這樣的夜晚。

在風鈴中我能聽見她的茶水車

推著瓷器穿過庫克街的

石頭院。有一個夏天我總是

渴，而她的行動像一個時鐘里的

數(shù)字。從我的花園躺椅到推車，

或用酒精擦拭我，或用直剃刀

剪我的頭發(fā)。

我已經(jīng)出院一周了。

我胸部的下面有一個十字型的切口

已經(jīng)用外科針線縫合。

手術刀離我那么近，它給了

我的心臟一個快速的吻。我?guī)缀跛廊ァ?/p>

很多年后我仍然能看見皮膚

在我左胸內(nèi)顫抖

我的心臟像一個老者般跛行

他，因為是瘸腿的猶太人

被哥薩克拖過草原。

他變成了一只馬的朋友

馬跑得很用力，非常地

用力，綠草都揚起迎接他。

中式風情

母親穿著法蘭絨紅色裙子，像一個搖搖欲墜的

小玩偶

在三英尺涂漆的釘上，發(fā)髻綁著

比蟋蟀叫聲更甜美的

小鐘雀，

用她小巧、完美的手握著水槽中傾瀉而出的

激流。

錢像水流過我們的手指：堰塞是

預算、分析，然后頹然消失在斯塔爾？譹？訛，

那個洞穴，華彩地裝飾著鮮紅的燈籠。

像豪華轎車內(nèi)部一樣黑暗，那里是

我們的生活，銅幣男爵讓它枯燥、凈化，

我們告別跛行口吃的壞東西

告別畏懼吱嘎作響的搖桿，告別廣大

死在自己屋里的祖母，告別骯臟，褶皺的

一元，十元拼拼湊湊過完一周。你好，我們說，

美麗黑暗中星光閃爍的酒館和其中的奢華：

尖頭勺子叉住光滑的食物：絲綢般糾纏的

罐裝豆芽，火焰般褶皺的風干百合。

俯身品嘗杯中的茉莉花茶，我們讓異國風情

浸透——不實用也不能言說。

？譹？訛斯塔爾：一家美國保險公司。

遇見自己的夢

黃油遮擋住稀薄的光。我先看見它，

像一個沉悶的客人來吃沉悶的晚餐。

她的桌子，磨損的杉木邊

像嬰兒床一樣孤單，

上面有一個人的食物，和我們恨的一切：一盤蒼白

發(fā)灰的煮玉米而排骨漆黑地

盯著我們。

你要吃這個嗎？我想問;她正在爐灶旁

裝盤，

穿著那個烏黑僵硬像烤培根一樣，供

女仆和服務員使用的圍裙。

夢告訴我們：她仍是個仆人。即使在夢里。

所以她得清洗我們的盤子。盤子看起來很臟。

她把一些東西塞進嘴里。食物上沾了黏稠的黃油

糊在一起像一個小盒子。這是生活帶給你的嗎？這個房間，像槍

頂在你的背后？

別動，它說。她在辦公桌上整理著發(fā)夾。

擔心煩躁我會來到窗前

即使窗簾的劉海全部拉上。我的眼睛不安地抓撓。

然后我看見自己：我是這個夢的狗。我想要出去。

火車上

黑夜游離的行駛后——

清晨被緊緊封鎖，

而天空在醞釀著

一些騷動。

現(xiàn)在，這個時刻的

末尾，她可以離開。

大衣的下擺。一雙

燥熱的鞋。她五歲。

看起來太小了。

第一次見自己的

父親。中央車站。丹佛。

刺眼的地平線后

軌道遠方，黑暗

荒涼籠罩著秋千架，

紅磚廠，發(fā)展區(qū)。

迷路的女士，你從

哪里來？

火車漫游穿梭在

逝去的和挫敗的之中，

一些蒼白，柔軟的嗓音傳來。

幽靈?；糜啊?/p>

他是她沒有結(jié)束的

一部分。

找到丟失的

黑色鐮刀。找到

驢子的腮骨。

枯樹，墓地，油缸

被驅(qū)逐開——已疲憊不堪——

在火車到來之前。

先是這個，然后那個，然后

一只畫眉鳥的三個音符一起

唱出唱出唱出

還有一個人

戴著頂紅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