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蘭
之所以叫她鴨子,是因為她是個說話慢吞吞、走路慢吞吞、做事慢吞吞的孩子。
認識鴨子是源于我們莫名其妙地被老師安排在一起,她成為我初中第一個同桌。那時候的鴨子是個乖乖的孩子,喜歡唱歌,喜歡遐想,也喜歡做夢。不過她的聲音不是像現(xiàn)實中的鴨子一樣嘎嘎地叫,而是像夏天的鳥鳴一樣婉轉好聽。
鴨子是水瓶座的。水瓶座多不好啊,摔碎了就再也合不起來了。我說,鴨子,你能不能換個星座,水瓶座太沒有生命力了。鴨子便慢吞吞地想,最后又慢吞吞地拍著手說,好啊好啊,要不咱們都換成麒麟座。我笑笑,在檔案袋上把我們的星座輕輕地涂改掉。便開始想,鴨子多可愛呀,只是不要那么笨就好了。
冬天就要來了。校園里卻依然翠綠得像春天一樣,只是幾片枯槁的樹葉經不起風霜,在地上鋪開,像鋪展開的憂傷。我問鴨子,是不是真的要換季節(jié)了。那時的風從窗戶里灌進來,是有些寒意了。鴨子說,楠木,應該是換季節(jié)了,知道嗎?我們一直都會處于霧季……
霧季,多美的詞啊。可是步入霧季,當你迷茫地看不清前進方向時,就會發(fā)現(xiàn)它不那么美了。我和我的鴨子就走在那個冬季,對著一根光禿禿的梧桐拼命哈氣,所有的憂傷便掛在樹上,堆在那里憂郁地對著我們蹙眉。
冬季在我們的指間越滑越遠。鴨子的生日也隨之而來。午休的時候和鴨子去拍了很多大頭貼,我們忘記了微笑,笨拙地立在那里憂傷地失了表情。我想,不管怎樣,鴨子都應該是高興的,因為好多人都祝愿她生日快樂。我也很高興,鴨子終于也隨著我步入了花季。但總感覺是被一雙手拉進去的,是誰的手我也不清楚。
我們就那樣以某種姿態(tài),從秋季走到了冬季,又從冬季走到了寒假。鴨子悄悄地告訴我說她親愛的媽媽就要回家過年了。于是,我暗暗地祝賀她,像祝愿所有未長大的孩子一樣。
寒假異常地漫長,我和鴨子沒能聯(lián)系上,我默默地徘徊在憂傷里。冬天的最后一場雪也那么笨笨地下了起來,我一個人孤獨地踩在雪地里,遠離了喧囂和渾濁,像是步入了某片蒼白的憂傷。
終于開學了。再次見到鴨子,她已經恬靜得像個大人了,頭發(fā)也拉得直直的。我很意外,說鴨子美女,你也開始變得時尚了。鴨子笑笑,卻不再是那么笨笨地笑了。
鴨子終于還是變了。那天,當春天明媚的陽光照耀著我們的臉時,她很難過地告訴我,楠木,我已不想再讓我媽媽為我難過了。我就覺得一切終究還是不同了。鴨子和我開始很認真地聽講,很認真地做筆記……
鴨子不笨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慶幸還是憂郁。我以后也很少再聽到這婉轉的鳥鳴。我拿出我們的檔案,把鴨子的星座又改成了水瓶座。
在緩緩的時光中,我慢慢變得很安靜。沒有鴨子了,再也沒有鴨子了。我緊握著自己的手,再也沒有鴨子在我的另一邊牽我的那只手了。
春天已經濃了。我突然意識到所有的花都應該如期開放。站在四樓的走廊上,看曾經青翠的校園如今也散發(fā)著濃郁的花香,混雜著些許青草的氣息,一切都那樣清晰而又自然。是的,霧季已經漸漸走遠,再也回不了頭了。我們所有的憂傷和迷惘也應該漸漸消散,不再回頭……
可是,親親鴨寶,當我們的關系也開始慢慢模糊時,你是否也會面對這個消散的霧季,淡淡地微笑,不再因離開彼此而難過?
我相信,霧季總有一天會在我們心中淡淡地離去,但我會永遠想念你。
山奈//摘自《中學生博覽·青春紀》
2021年第21期,稻荷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