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孚黎家過牛節(jié)

卞王玉玨

早就聽聞東方市黎族美孚方言地區(qū)的玉龍村和玉道村，至今仍保留過“牛節(jié)”的傳統(tǒng)習俗，好幾次想前往參加，但都因為工作繁忙等原因未能如愿，這也算是多年來的一個遺憾。2021年10月8日，又逢一年一度的黎族美孚方言傳統(tǒng)節(jié)日“牛節(jié)”。受玉龍村朋友的提前邀約，這次我終于如愿參加，親自感受到了節(jié)日活動的喜慶熱鬧和村民們的熱情好客。

“牛節(jié)”這一傳統(tǒng)習俗由來已久，黎族美孚方言稱之為“撈者對”。每年農歷九月的第一個“牛日”，農活結束后，玉龍村和玉道村的村民就洗犁洗耙，讓耕牛休息吃飽一天。家家戶戶則制作糯米糍粑，殺豬宰羊，對唱山歌，喝酒歡慶，感謝耕牛一年來的功德。前些年，有些村民還特意給耕牛系上紅綢帶或在牛角上貼上紅色的“利是”，祝福耕牛健康肥壯。乍一聽，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節(jié)日。但仔細琢磨，就能體會到黎族先民的那份感恩之心。在山區(qū)農村，耕牛作為重要的生產工具，在農業(yè)生產中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專門設立一個“牛節(jié)”來感謝耕牛，可見人們對耕牛的敬重和厚愛。

玉龍村背靠巍峨的玉龍山，與聞名遐邇的大廣壩水庫和俄賢嶺遙遙相望。此次玉龍村之行，可謂是風雨無阻。受臺風“獅子山”的影響，從早上開始，東方全市普降小雨到中雨。吃過早餐后，我們一行三人驅車從市區(qū)八所鎮(zhèn)出發(fā)，在風雨中行駛50多公里后，終于來到了被綠色環(huán)抱的玉龍村。此時，玉龍村四周的山林、原野沐浴在風雨之中，愈發(fā)顯得青翠欲滴。剛進入村子，濃厚的節(jié)慶氛圍便撲面而來，村道兩邊掛滿了喜慶的橫幅，農家院子里飄出了濃香的味道，各家各戶都在烹飪過節(jié)的菜肴。最讓我們想不到的是，這個平時很少客人造訪的偏僻山村，今天卻有一批又一批四面八方的賓朋蜂擁而至。村小學的校道、操場、籃球場以及村道兩旁都停滿了從外地開來的小汽車。經了解才知道，如今，每年“牛節(jié)”是村里最喜慶熱鬧的日子，周邊十里八鄉(xiāng)的親朋好友，甚至是更遠地方的客人，都會慕名而來，和村民們一起歡呼慶祝。在與村民的閑聊中，他們告訴我，“牛節(jié)”沿襲千百年來，歡慶的方式也在不斷地變更。在生活困難時期，家家戶戶缺衣少食，過節(jié)的方式簡單樸素，主要是全家人在一起過，飯桌上的菜肴也很單調。改革開放后，尤其是進入新世紀以來，人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餐桌上的菜肴也日漸豐富，親朋好友之間的交往日趨活躍，慢慢的，“牛節(jié)”的氣氛也就越來越熱鬧了。

天空還在飄著小雨，可村子里早已鞭炮齊鳴，人們已經像過年一樣開始走親訪友，互道祝福。上午11時許，村委會院子里傳來了歡樂的樂曲聲，一場簡短而喜慶的文藝演出在黎族舞蹈《豐收山蘭情》中拉開了帷幕。舞臺就設在一棵老酸梅樹下，布景沒有過多的講究。登臺演出的都是地地道道的黎族群眾，節(jié)目有舞蹈、黎族民歌聯唱等等。他們的演技雖然談不上專業(yè)，但表情專注投入，富有黎族韻味。時停時下的小雨，并沒影響表演的熱情，他們把喜慶的氣氛傳遞給了現場的觀眾。從玉龍村走出去的黎族“歐歐調”傳唱人符花金一直在舞臺前忙上忙下，她說，2016年前，村里過“牛節(jié)”的形式比較單一，黎族傳統(tǒng)文化沒有得到很好的呈現。2015年9月，畢業(yè)于星海音樂學院的她，忍痛放棄了在廣州苦心經營五年且收入可觀的工作，毅然回到家鄉(xiāng)，挖掘、傳揚黎族傳統(tǒng)文化，將失傳了近三十年的玉龍村《黎族面具舞》重新搬上了舞臺，并組建了玉龍村“木棉紅”、“姑娘果”兩支不同層次的合唱隊，使村里的文化味兒越來越濃。從2016年開始，每年的“牛節(jié)”，都有極具黎族特色的歌舞節(jié)目與黎族織錦技藝在慶?；顒又斜硌莺驼故?，為“牛節(jié)”注入了豐富的傳統(tǒng)文化內涵。文藝演出結束后，舞臺一側的黎族長桌宴把節(jié)慶活動推向了高潮。身著節(jié)日盛裝的黎族青年男女圍在長桌邊，對唱山歌，暢飲山蘭酒。他們唱了一首又一首，喝了一杯又一杯。現場的歡呼聲和村里傳出的鞭炮聲相互回響，使往日靜謐的山村沉浸在一片歡騰之中。我置身其間，深受感染，不跟著吼上幾聲，喝上幾杯，都難以平復內心的激動。

離開表演現場，迎著風雨走進村子里，那又是另一番喜慶的景象。家家戶戶賓朋滿座，喝酒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早就聽說黎族人民熱情好客，身臨其境，果然名不虛傳。村道邊的人家不停地招呼我們一起喝酒吃飯，如果不是事先答應了朋友的邀請，我們可以挨家挨戶從村頭一直吃到村尾。當然，前提是要做好大醉一場的思想準備。進入朋友家，豐富的菜肴逐個端上飯桌。五腳豬、走地雞……滿桌都是我們讓城里人垂涎的好菜。玉龍村五腳豬肥而不膩，皮厚有嚼勁，夾一塊入口，久違的美味在舌頭間回旋，刺激味蕾，胃口頓開。內地來的兩位朋友嘖嘖稱贊，說他們從來沒有吃過那么好吃的豬肉。酒過三巡，大家都打開了話匣子。朋友符仁方回憶起童年時期過“牛節(jié)”的情景，滿臉喜悅。他說，小時候，每逢“牛節(jié)”，他就和小伙伴們帶上香噴噴的糯米糍粑和雞腿到野外放牛。他們在樹林里，山坡上，用木頭搭起高臺，并在臺上品嘗帶來的美食，吹響稻笛，互相玩樂，心情愉悅。而吃不完的美食不能帶回家，只能撒在山坡上，意為留給耕牛吃。童年的記憶總是美好的，而此時更是幸福滿滿。剛才還嫌煩人的風雨天，現在卻深受歡迎，它為喝酒歡慶提供了涼爽的天氣，大家都心情舒暢，興致很高，一杯接著一杯喝，就像此刻的風雨一樣，沒完沒了?？墒牵煜聸]有不散的宴席，臨近下午三時，我們不得不戀戀不舍地與朋友一家告別。此時，人們喝得正酣，興奮的祝酒聲在秀美的山村中久久回蕩。在返回市區(qū)途中，我們發(fā)現，位于海南省314省道邊的玉道村同樣是到處都停滿了各種小汽車，喝酒慶祝的人們還沉醉在美酒佳肴之中，村里處處歡聲笑語?？磥恚裉焖麄儗褮g樂進行到底，直到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