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林
世界上大部分的無用,都藏在有用之中
我們常常被人問,“這有什么用?”上小學時,我特別熱衷于繪畫。有人問我,考試又不考美術(shù),這有什么用?上初中時,我喜歡抄歌詞,有人問我,你又不會唱歌,這有什么用?高中時,我??凑n外書,有人問我,這有什么用?好像在學生時代,身邊的人都喜歡用學習成績來衡量一件事物有沒有用,而成年后,我們又期待所謂有用能迅速變現(xiàn)。不知道從何時起,一件事物不能立馬給我們帶來看得見摸得著的財富,就被定義為無用。
這有什么用?讓我想起關(guān)于莊子的一則故事。莊子與弟子走到一座山腳下,看見一棵大樹聳立溪旁。莊子問伐木者:“這么高大的樹木,怎么沒人砍伐?”伐木者對此樹不屑一顧地說:“這何足為奇?此樹是一種不中用的木材。用來做舟船,則沉于水;用來做棺材,則很快腐爛;用來做器具,則容易毀壞;用來做門窗,則脂液不干;用來做柱子,則易受蟲蝕。此乃不成材之木。不材之木也,無所可用,故能有如此之壽。”聽了此話,莊子說:“樹不成材,方可免禍;人不成才,亦可保身也。人皆知有用之用,卻不知無用之用也?!钡茏右嘤兴?。
果樹因為能結(jié)出鮮美的果實,而經(jīng)常被人折斷;柏樹因為可做棟梁之才,所以常常被刀斧加身而短命。而伐木者鄙視的那棵樹因為無用,反而免遭刀斧之禍,自由自在地生長。不同的標準下,事物有著不同的價值,我們不能總是用“有用”來作為唯一的評判標準。天生萬物,各有不同,不單為取悅?cè)硕嬖凇?/p>
畢業(yè)后,我堅持畫畫。我一個大齡學畫者,畫畫并不能讓我成名成家,但是它讓我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生活樂趣。過了青春期,那些我抄過的歌詞,依然在我的記憶中傳唱,讓我時時能找回一絲活力。現(xiàn)在,我依然熱愛閱讀,而且開始寫作。曾經(jīng)的這些“無用”點亮了我的人生。
如今我們最喜歡的詞叫快速變現(xiàn),甚至書都會被分為有用的書、無用的書。我們?nèi)プx寫作技巧,希望一夜之間成為作家;我們?nèi)W瑜伽,希望很快能身材苗條。我們學習任何一種知識,首先考慮到的是結(jié)果??墒沁@樣去生活,怎么會快樂?當對于一件事有了太多的功利心,開始權(quán)衡利弊,只想結(jié)果,那么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外界的情緒所牽動,我們豈不成了功利束縛的傀儡?
所謂有用,不過是滿足了自己對物質(zhì)的欲望,而比物質(zhì)高出一個境界的是精神。江上之清風,山間之明月,看似無用,卻裝點了無數(shù)人的夢。百無一用是書生,可是詩詞卻在歷史中銘刻了五千年。
當我們結(jié)束了一天繁重的工作,坐在地鐵上,想著自己也許就這樣普通下去,可是帶上耳機聽一首歌,想想少年時的夢,是不是會滿血復活,更加有斗志?當我們在現(xiàn)實面前被挫敗時,躲進小樓,聽聽雨聲,或者隨手讀一本書,聽聽音樂,這些看似無用的事,卻將一顆心重新喚醒。我們一直學著看似有用的知識,而到最后,我們才發(fā)覺,真正將我們從平庸生活中解救出來的,是無間意掌握的那些技能啊!只不過常常是有用的東西取悅了別人,無用的東西取悅了自己。
哲學講質(zhì)量互變,無用之用,方為大用,無用與有用之間,隔著時間這條河。就像“竹子定律”,竹子在前4年只生長了幾厘米,但是在第5年每天以30厘米的速度生長。前4年,它看似沒有變化,實則是在汲取養(yǎng)分和強壯根基,積蓄力量。世界上大部分的無用,都藏在有用之中。吟無用之詩,醉無用之酒,讀無用之書,鐘無用之情,終成一個性格豐富之人,因此活得有滋有味。無用之用,是時間留給有心人的驚喜。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