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靈狐
你是不是也有那么一個瞬間,突然就對一個曾經(jīng)欣賞、敬佩甚至是喜歡過的人“下頭”了?那個曾讓你心生敬意的身影不復偉岸,那些過去在你眼中熠熠生輝的閃光點剎那暗淡。那種感覺就好像原本絢麗奪目的墻紙剝落了,露出底下斑駁的霉斑,你驚詫于那曾經(jīng)吸引過你的外表下竟?jié)摬刂绱瞬豢暗囊幻?,憤怒、失望,繼而感到悲傷。
我是那種很容易就對一個陌生人“上頭”的人。小時候,開學第一天放學回家必然是我的重大演講時間。我會無比激動地跟我媽分享新老師有多么博學、風趣,新同學有多么友好、可愛,手舞足蹈地把他們形容得天上有,地上無。你可以想象剃頭擔子一頭熱的我沒幾天就受到現(xiàn)實的暴擊: 那個我以為很友好的新同學原來并不和善,新老師也沒有想象中完美,所以我時常經(jīng)歷這樣的小失望——那些我以為很棒的人原來不過如此。
倘若把這樣的期待放在感情上,你會發(fā)現(xiàn)打擊來得更加猛烈。我一度很容易崇拜體育好的男同學,夸張到打籃球的男生路過我都會局促不安。倒也不是真的喜歡,而是一種無端而起的自慚形穢和盲目崇拜——因為我不擅長體育,加上運動現(xiàn)場洋溢的熱烈氣氛,很容易就給一個人增添光環(huán)。于是,一到校運會那幾天,我就會莫名覺得平日那幾個不起眼的男生都在綻放光彩,跟他們說話都會結(jié)巴。
說來也是好笑,有一個讓我在青春期誠惶誠恐了許久的男孩,我對他“下頭”的原因是他興致勃勃地跟我說,他打籃球的時候都會留神看球場旁有沒有漂亮女生,有的話就賣力炫技,引起女生注意。雖然這種幼稚行為無傷大雅,但聽完我就滿頭問號,原來看起來不茍言笑好像很酷的他實際上也有這么多小心思啊。
長大后,這個問題依然困擾著我。我總是在一開始覺得自己剛剛交往的對象或朋友美好到不行,但沒過多久,當他們在工作或處理關系時露出不成熟或疲態(tài),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下頭”了。理智上也知道人無完人,但當你對一個人越是有著高期待,失望來得越早,“下頭”來得越快。
仔細想來,會有這樣的情形發(fā)生大抵是因為我們總認為一個人能得到多少愛,取決于他或她有多么優(yōu)秀,稍有不如意就要扣分。事實上,那些令我們“上頭”的人,也許本來就不值得100 分,只是我們單方面給予了他們無限的光環(huán)。他們可能根本就沒有我們想象中那樣酷、那樣優(yōu)秀,他們只是剛好在某個時刻展現(xiàn)出恰好擊中我們內(nèi)心的一面。
他或她那些讓你產(chǎn)生好感的言行也許只是一時的,哪怕再優(yōu)秀的人也有平凡的時刻。所有的愛都是相互成就和共同進步——如果你希望你們的關系能夠持續(xù)下去的話。這就好像小時候曾引領我們前行,好像無所不能的父母也有一天會變老,變得需要我們的幫助。朋友、戀人,亦如是。能夠永遠都讓你保持“上頭”狀態(tài)的那是興奮劑,而不是一個有七情六欲、有弱點、有缺點的活生生的人。
當然,面對那些涉及原則的問題,我們“下頭”起來倒要更堅決幾分。在網(wǎng)上看到一個微胖女孩問:“喜歡了很久的人聊天時直言他不喜歡微胖女孩,只喜歡白嫩細款的,我瞬間‘下頭了,這樣對嗎?”當然對。更不用說那些除去虛假光環(huán)后露出丑陋面目的偽“上頭”了。
我很喜歡的動畫《銀魂》里曾有這么一個略帶調(diào)侃的橋段: 外號“猩猩”的近藤問爽朗的阿妙姐,如果她的男朋友身上有毛,她會怎么辦?阿妙說,那當然是連毛都一起喜歡啦。是一句玩笑話,卻也是勇氣和大智慧。換成一句老話,大概就是,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
當我們心動的時候,多想一想“上頭”的是現(xiàn)實還是想象; 當我們“下頭”的時候,有堅定,也對曾經(jīng)的心動存有一絲溫柔。
(張愚摘自《文藝風·愛格》(博聞版)2021 年第7 期,知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