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寶

謝天海

清朝年間，有個叫田老三的漢子，他家有幾畝薄田，卻無心務(wù)農(nóng)，整天看一些鬼狐奇談，要不就是和朋友們喝酒吹牛。

一天晚上，田老三一個人在小酒館喝悶酒，忽然聽到旁邊傳來爭吵聲，回頭一看，原來是掌柜的和一個老頭吵了起來。老頭穿著一件舊棉襖，臟得都看不出顏色了，他扯著嗓子喊道：“不就欠你幾個酒錢，至于這么再三再四地催嗎？不是說好每個月月底一起結(jié)清嗎？”

掌柜的冷笑道：“說是月底，可到了月底您不來啊，轉(zhuǎn)過月又來了。這前后都三個月了，這么欠下去，我們小店可受不了啊！”

老頭聽了，臉漲得通紅。田老三見狀便站起身，走到兩人中間，問掌柜的：“他欠你多少酒錢？”

“整整三兩銀子呢?！?/p>

田老三雖然錢不多，但為人豪爽，他掏出錢袋，幫老頭付了酒賬。掌柜的拿著錢回了柜臺。田老三回頭一看，老頭趴在桌上睡著了，鼾聲大作。田老三也沒在意，喝完酒就走了。

過了幾天，田老三又在這家酒館喝酒，一個人突然坐到了他的對面，他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個老頭。老頭今天換了一身衣服，刮了臉，顯得精神了許多。老頭沖著田老三說道：“前幾天多蒙先生相助，那時(shí)我囊中羞澀，今天特來還你的酒錢?！?說著，他在桌子上擺了一錠銀子。田老三仔細(xì)一看，這錠銀子顏色灰暗，顯得非常陳舊，就像在地下埋了很多年一樣。

田老三問老頭怎么稱呼，老頭說自己姓崇，排行第四。兩人越聊越投機(jī)，田老三問道：“不知崇四爺家住哪里？改天登門拜訪?！?/p>

崇四爺說：“我居無定所，四海為家?！?/p>

田老三說自己也是孤身一人，就熱情地邀請崇四爺?shù)郊依飦碜?，也好彼此有個照應(yīng)。崇四爺猶豫片刻，答應(yīng)了。

就這樣，崇四爺搬到了田老三的家中居住。

兩人閑來飲酒聊天，田老三發(fā)現(xiàn)崇四爺見多識廣，尤其在占卜相面、奇術(shù)異典方面知識淵博，平日花錢也非?？犊?，只是他的銀子看起來都有些陳舊，和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樣。田老三很好奇，問崇四爺，崇四爺卻笑而不答。

不知不覺，崇四爺在田家已經(jīng)住了大半年，夏天已過，天氣漸漸轉(zhuǎn)涼。有一天， 崇四爺突然病了，上吐下瀉，躺在床上起不來了。田老三趕緊請大夫給崇四爺看病，但始終不見起色。

這天，崇四爺把田老三叫到病床前，對他說：“三弟，我看來是不行了，這些日子多蒙你照顧，我這里有一件東西，要托付給你?！闭f著，他用右手在自己左臂上一掐，掐下來一塊東西，看上去像一塊通紅的血肉，在手里微微抖動，還發(fā)出“吱吱”的輕響。崇四爺讓田老三伸出手來，一下子將那東西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田老三覺得胳膊一疼，連忙縮手一看，手臂上鼓起了一小塊，嚇得他連忙問道：“這是什么？”

崇四爺微微一笑：“你不是一直都很奇怪我花的銀子為什么那么舊嗎？實(shí)話告訴你，我是盜墓的。這個東西叫作蟲寶，戴著它就能聽懂世上所有蟲子的話。尤其是蟋蟀，它們是地蟲，知道墳地里哪里有金，哪里有寶。你只要夜晚到墳地里去，聽著蟋蟀的指引，就可以找到寶物了。”說到這里，崇四爺緩了一口氣，繼續(xù)道：“不過盜墓也有規(guī)矩，你必須依我三條，才不會招來災(zāi)禍?！?/p>

田老三忙問是哪三條，崇四爺說道：“第一，盜墓的時(shí)候尸骨不能見天，盜墓完畢必須將墳?zāi)怪匦律w好，不能對尸骨不敬;第二，一夜不能盜取三次，蟋蟀是斗蟲，最為爭強(qiáng)好勝，一只蟋蟀發(fā)現(xiàn)了寶貝，另一只蟋蟀就會和它攀比，發(fā)現(xiàn)更多寶貝，盜墓人要有定力，否則會對自己不利;第三，不要偷盜玉石，因?yàn)椤闭f到這里，崇四爺虛弱得再也說不下去，一歪頭，死去了。

田老三難過不已，拿出自己的積蓄，發(fā)送了崇四爺。

幾天后，田老三趁夜打著燈籠，來到了一處墳地，墳地里果然蟲聲一片。田老三側(cè)耳細(xì)聽，不久就聽到一只蟋蟀發(fā)出“有銀，有銀”的聲音，他循著聲音找去，果然看到一座大墓。田老三挖了好一陣，挖出了很多銀元寶，他把銀元寶裝起來，按照崇四爺說的，小心地把土回填好。

正在高興之時(shí)，田老三聽到遠(yuǎn)處傳來“有金，有金”的聲音，他跑了過去，發(fā)現(xiàn)一座更大的墓。他又挖了一陣，果然挖出很多金錠子。這時(shí)已近四更天，田老三累得渾身是汗，正想休息一會兒，突然聽到身邊傳來“有玉，有玉”的蟋蟀叫聲，他轉(zhuǎn)頭一看，就在大墳的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墳丘。

田老三想起崇四爺?shù)脑?，一夜不能盜取三次，而且不能取玉。崇四爺死后，田老三翻閱了不少古書，想知道為什么不能取玉。有一本書上說，陪葬的玉石往往是死者的心愛之物，且玉石有鎮(zhèn)邪避兇的作用，盜走玉石會使得亡靈不安。田老三看后半信半疑。

此時(shí)，田老三忍不住好奇，心想，自己就挖開看看，不拿里面的東西就是了。于是，他把墳丘掘開，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口嶄新的棺材，看起來下葬沒多久，打開棺材，里面躺著一個年輕女子。

田老三挑燈一看，那女子長得非常漂亮，臉上的氣色和活人一樣，就像是睡著了。她的頸下戴著一條金鏈子，上面綴著一塊碧玉，晶瑩剔透，映得女子身上的白衣都綠了。

田老三一下子被這塊碧玉吸引了，他忘記了崇四爺?shù)脑挘滩蛔“延駨呐拥牟弊由险聛?，放進(jìn)了自己的口袋。他剛想把棺材蓋上，又覺得女子長得太漂亮了，忍不住伸過頭去，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突然間，女子眼睛一睜，雙手一抬，掐住了田老三的脖子，長長的指甲扎進(jìn)了田老三的肉里。田老三覺得喘不過氣，眼睛直往上翻，舌頭都吐了出來。

這時(shí)，田老三隱約聽到身邊的蟋蟀一聲聲叫著：“有鬼，有鬼?！?/p>

（發(fā)稿編輯：呂? 佳）

（題圖：劉為民）